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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去给你阿嫂认个错。”

    凌青鹤又皱起了眉,环视了屋内一圈,难道是她回到了从前吗?

    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十几年前确实发生过,凌青鹤记得,当时的她接过了这杯水,然后重重地扔了出去。

    眯着眼睛眨了眨,她注意到面前站了两个人,周边都是柴火,有些乱,应是上午的光景,太阳光斜着照进来,有些刺眼。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光滑细嫩,触感甚好。

    沈雨也懂事,当年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从不和其他孩子攀比,还会主动做些家务,减轻大家的负担。

    “我是说,你认了错,知错能改,就还是好孩子。”

    “对不起......”凌青鹤下意识轻声说道,下一秒,她便在二人不解的眼神中的回过神来。

    凌青鹤又哭了,哭过之后,她又开始笑。

    小姑娘揉着衣角,战战兢兢道:“阿嫂,我错了。”

    这边,凌青鹤没有回忆起,为何刘氏会让沈雨给她认错,所以她也不敢轻易说什么。

    最先回暖的应是嗅觉,陈厚的木香不停地钻进她的鼻腔,然后,一只小手似有似无地在她鼻尖下面试探。

    “娘,阿嫂她还活着。”

    “她醒了......”

    这道伤疤影响了沈雨很多,甚至影响了她的婚嫁。

    意识逐渐恢复,凌青鹤的四肢沉重得没有一丝知觉,只记得自己昏睡在了沈霖的冷炕上,现下,有一道强光照射在脸上,薄薄的眼皮紧紧地粘在一起,心跳很重,震得她胸痛。www.rouxin.me

    两人的触碰不像假的。

    “娘,我陪你一起。”

    “娘,阿嫂用了咱家的杯子。”沈雨童言无忌,用气声对自己的娘说,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

    凌青鹤抬手遮挡着阳光,面前的两个人因为她的这个动作逐渐僵化,宛如两块石头。

    是,刚与沈霖成婚的那段时间,她对她们,确实不好。

    刘氏被她问得一愣,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自家媳妇的问题,她道:“天德元年,三月初九......”

    但是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只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现今是何年?”

    刘氏也苦笑着,自家儿媳长得像天仙一样,就是脾气实在不好,每次皱眉,就是要摔东西骂人了。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肉了,但是她只囫囵啃了一口,剩下的包在油纸里,想给娘吃,娘说不爱吃肉,可她都看见了,每次邻居做了好吃的,娘都会咽口水。

    至此,珍珠彻底蒙尘。

    凌青鹤摇了摇头,双眉蹙起:“馋嘴没错,吃烧鹅也没错,但是不能偷钱。”上辈子沈雨受伤,自然也没有认错这个场景,凌青鹤看着沈雨地额角,就在这个地方,上辈子被她砸出了一道拇指大小的伤疤。

    刘氏的目光短暂地落在了凌青鹤手中的瓷杯上。

    池豪没有赴约,她被人下了药,名节难保,危难之际,她看见了匆匆来救人的沈霖。

    凌青鹤点点头,天德元年,天德元年。

    好在,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这次,她绝不会再走上一世的错路。

    刘氏是沈霖的生母,沈家的三房,是良妾,沈霖娶妻后,便被大房二房联合着,以成家为由,将他们三房排挤到了程村。www.jingmo.me

    刘氏会做一些简单的绣品,她的确算不上手巧,可一针一线,几乎成了早些年三房唯一的收入。

    至于摔什么,全凭她手里有什么。

    当年她为了凌萝与婆婆小姑分家后,为了女儿能过得好,日日给人抄经作画,右手已经遍布老茧,可现在,她的一双手白嫩纤长,根本不像是受过什么罪。

    可黄沙遍地,沈霖救她回去时走错了路,掉进了猎坑,摔坏了腿。

    “嗯......”

    沈雨仿佛很怕她,在她的目光即将落在自己身上时,躲进了刘氏怀中。

    她嫁给沈霖是正月,同月被沈家赶到这里,二月先帝驾崩,四月春暖时有过一次沙尘暴,正是那天她发了狠,扔下一家老小和竹马池豪私奔,还带走了家里全部的银钱。

    尤其是二人将她扶到床上之后,刘氏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凌青鹤也意识到了是自己下意识的动作让她们产生了误会。

    少女的话没有说完,口就被人捂住。

    婆婆刘氏清瘦,皮肤蜡黄,她纤细手臂下护着的沈雨还是少女模样,身穿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裙,脸没有洗,她的嘴角有脏污,好像刚吃过什么油腻的东西。

    沈雨

    她知道自己以前对她们不好,她想补救,可一切都得慢慢来。

    家里开支一向不小,都是凌青鹤在把持,现下明显都揭不开锅了,馋嘴自然是不对的,因为馋嘴而动了维持全家温饱的银钱更不对。

    “雨姐儿,你先回去,娘把你阿嫂扶到床上躺着。”刘氏悄声说道,语句中可见得夹杂了几声轻叹,她的小心翼翼让凌青鹤心如刀绞。

    忽然,凌青鹤好像想起了什么,她依稀记得,误伤沈雨那次,她的确生了次气,应当是因为沈雨偷了钱。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拨开了鼻息下舞动的小手,轻轻地说了一句:“萝姐儿,别闹。”

    凌青鹤摇摇头,在心中谴责了自己一番,见刘氏那一杯水还端着,伸手接了过来。

    还有她们手指的温度……

    沈雨见凌青鹤没有发怒的意思,壮着胆子道:“不该......不该馋,不该吃烧鹅。”沈雨回头看了一眼刘氏,刘氏朝她点了点头。

    刘氏没有说话,看着比自己高挑许多的凌青鹤,默许了女儿的提议。

    才刚刚成婚就被赶到了这里,再加上家里维持温饱已经不易,连笔墨纸砚都买不起,凌青鹤心中有气,一开始她会将气撒出来,后来撒气无用便憋在心里,冷脸的毛病就是从这时候养成的。

    沈霖不会说话,但健壮有劲,会到村口做些搬搬扛扛的活计。

    然而直到最后,凌青鹤也没有对沈雨道歉。

    瓷杯敲在了恰好在门边的沈雨头上,那是她第一次“动手”伤了沈雨。

    随着身子渐渐恢复,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疼痛,让她很快就清醒了七八分。

    浑身的疼痛不像假的。

    可凌青鹤不知怎得,撞倒了一堆干柴,晕了过去,天地良心,她和沈雨绝对没有推她。

    村里的人大多淳朴,佣金虽不多,也能贴补家用。

    刘氏叹了口气,她不怪女儿,只怪自己没本事。

    是微烫的,真实的触感。

    刘氏又叹了口气,方才她在屋里绣帕子,忽然听见外头有声响,一出门就看见凌青鹤追着沈雨打,护女心切,她又不想伤了凌青鹤,只得护着女儿四处躲避。

    少女的声音悦耳,说话间的语气却有些颤抖,凌青鹤闭着眼,双眉已经蹙起,这并不是她女儿凌萝的声音,可竟也不算陌生。

    沈雨因此高烧了七天,从此额头边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刘氏也因为不停地哭,患了眼疾。

    随即,刘氏一张苦笑的脸离近了些,凌青鹤情不自禁地皱眉,她不喜旁人接近是刻在骨子里的,刘氏以为她不悦,便赶忙向后退了一步。

    凌青鹤半眯着眼,全然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梦见十三年前的场景。

    后来她才知道是自家女儿偷了钱,这个习惯不好,确实该打。

    “嘘,你少说话。”刘氏又捂住了沈雨的口。

    看清楚两人的脸后,凌青鹤也僵化了片刻,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确定了二人正是她的婆婆和小姑。

    可十三年光阴走过,况且她才见过沈雨,早就到了适婚年龄,已是大人模样了。

    她今年不过5岁半,被刘氏教养得很好。

    许是她吃得太急,嘴角的油花都没来得及擦,一进门,就被阿嫂发现了。

    这个家里,大家都在乐观、团结,只有凌青鹤处处挑刺,大家也都让着她,还将管家的权力交到了她手上。

    沈父偶尔会赏些银钱,也都被大房二房搜刮去了,刘氏一个人拉扯大了一双儿女,沈霖和沈雨虽算不上胖,但沈霖身形修长,沈雨面露红光,只有刘氏看着没享过福。

    凌青鹤看看杯子,又伸开右手,看看自己的手心。

    她理了理情绪,轻声问道:“你错在哪了?”

    凌青鹤揉了揉额角,只当她还游离在梦中,那是她记忆中,刚与沈霖成亲时,刘氏和沈雨的样子。

    而她,克扣着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满心满眼想着攒够私房钱,就和她的竹马私奔。

    直到两人一高一矮将自己架起,凌青鹤才觉出不对劲。

    想到这,凌青鹤的小脸一红......

    凌青鹤看着手里的杯子,更加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过去,她刚来到这里时,连吃饭都要与他们区分开,更不用说用他们用过的杯子喝水。

    新帝登基的第三年,推行了女子科考,她以为生活还有转机,可她曾和人私奔之事被告知了官府,东窗事发,她的梦还没做到初试便结束了。

    沈家家底丰厚,这座院子原本只是沈父年轻时娇养外室的地方,大房和二房将他们赶到这几,欺辱之意不言而喻。

    沈雨看向母亲,没想到刘氏偏过头去,不给她任何机会。

    凌青鹤打破了沉寂。

    沈雨见状,环着母亲的手臂缩得更紧,她阿嫂往常经常训斥她,可从没又哭又笑的,就在半个时辰前,她犯了馋嘴的毛病,就偷了阿嫂放在灶台上的两枚铜钱,到村口买了一只烧鹅翅。

    就是这次,有了女儿凌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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