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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意也不傻,当然是故意给徐清找难题。

    “不过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只是关系不错的老同学而已。”

    “啊呀!”

    眼看徐清没法接茬,夏阳又要开始气氛担当,江意突然顶上来:“这么点小事你不会不想帮忙吧?”

    这不废话嘛!众人恨铁不成钢。

    可对上徐清的目光,夏阳不敢说谎,勉强点了点头:“不过那已经是上学时候的事了,我有好多同学都自主创业,去陶溪川摆摊,我尝试过做自己的品牌,但是失败了。”

    当今世界,为什么日本陶瓷能够走在中国前列?那是因为他们率先发现了工业陶瓷的价值。像京瓷、toto霸占着高端市场攫取大量利润,而后广东人有了危机意识,发展出完善的现代陶瓷工业后来居上,已经完全取代千年瓷都景德镇在世界潮流中的位置。

    “一点点。”徐清放下茶杯,给出他们期待的答案,“还是吞金兽教我的。”

    日料店摆的都是清酒,度数浅,徐清抬手就喝了。

    她对众人致歉,说路上堵车来晚了。大家心思都在八卦上,忙齐声说没事,七手八脚把夏阳搡到最前方。夏阳舔了舔唇,硬着头皮道:“老、老大,你跟吞金兽,哦不,就是程师兄认识?”

    这才是设计师最大的禁忌。

    他微微眯眼,余光在包间内扫视一圈,顾言已经喝醉了,撸着袖子在跟夏阳划拳。她今天一定很高兴,徐清公然借江意打他的脸,等于直接和二组开战。

    “哪有。”他喝多了,靠得很近,两人的手在桌下挨着,稍微一动就能覆盖上去。廖亦凡望着她,眼中有说不出的迷恋。

    “北欧最好的设计公司只有7个人左右,美国有20多个人,而中国平均有50人。洛文文三个组人数加起来在国内算少的,但在国际上已经属于超多标准。设计行业应该做小而美的公司,违背社会规律的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洛可可的创始人贾伟说过,不能数字化的企业是时代的遗孤。

    众人皆惊。

    “夏阳,你有自己的品牌吗?”

    顾言先前拦了一次,就是担心这个。

    “是想让我帮忙,还是想让我倒霉?”

    徐清眼眸清亮,声音如常:“淘汰赛才刚刚开始。”

    徐清看向顾言:“在洛文文,组长有这个权利吗?”

    “那是公司制度所限,客户定制的产品需要达到一定的设计年限和作品数量,我工作还不满一年,谁会买我的单?”

    席间重提七号空间站,未免让廖亦凡遭殃,江意直接问徐清能不能联系吞金兽。本来这个事,出于老同学的层面,随口问一句不算什么,怕就怕给了人希望,到最后办不成,事情容易变质。

    廖亦凡显然微醺了,眼神迷离地看着某一处。徐清肤色很白,白到可以看清脚上的血管。她身上有江南烟雨的气质,明明柔和含蓄,可说的话却布满了刺,偶尔还有点坏。

    “我早就长大了。”

    江意一直躲在洗手间,后来发消息给他说不舒服想先走,他没有挽留。现在这个让他下不来台的罪魁祸首还躲着他。

    “你去年就来洛文文实习,比夏阳和梁梅更早适应设计公司,可据我所知,至今你还没有一件设计作品投入市场。”

    徐清问她:“你按部就班学习了一年,有一次尝试主动抓住机会吗?”

    “你懂瓷器鉴别?”

    “我……”

    众所周知,日本陶瓷釉面和胎体结合得比较紧密,施釉薄而均匀,有光亮感,胎质坚硬细密,触碰起来手感较为平滑结实,而这家日料店所用餐具,虽明显符合日本清雅和风,但在灯下近距离处一看,质感粗糙一览无遗,敲击边沿声音也不如景德镇本土高温瓷清脆,更不似日本瓷短促有力,显然是杂货。

    徐清脱下鞋子走进来。她的脚白白的,在光线下骨感毕现,外加一身黑色天丝半袖套装,更衬得她肤色如雪。

    梁梅说:“大家今天高兴嘛,多喝了点。江意,没什么的,以后在三组我们一起努力,争取早日向夏阳看齐。”末了又看向徐清,“老大,我们还有机会的,对吗?”

    一如她以往的风格,显少发言,可每次发言都极具挑战性,完全能够激发一个人的胜负欲。知道什么叫做车轮战吗?不死鸟曾在独角兽平台大战几百回合,击退一众竞争对手,成为设计师行业名副其实的“独角兽”。

    廖亦凡又是失落,又是无奈,轻声唤她的名字:“徐清,你见过他了吗?”

    “当然。”顾言说,“盲盒只是一种玩法,在组内会议里,我们从来不提倡一言堂。任何小组都可以越俎代庖,向上级汇报成果。江意,你们二组不是一向最擅长越级玩法吗?”

    如果说一个设计公司有七个人就够了,那么在洛文文,每个组最多三个人。现在不管二组还是三组,她都是多余的那一个了吗?

    徐清朝旁边挪了挪,突然被他攥住手。她低声说:“你喝多了。”

    “我……”

    “嗯,有一点。”

    徐清沉默不语。

    徐清刚在路上已经收到人事调动的消息,说:“你现在是三组的人,搞砸了七号空间站的项目,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可话又说回来了,常态既意味着普通,普通即意味着平庸。

    为什么广东、山东、浙江都开始走向工业陶瓷时代,景德镇却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上?究竟是他们固步自封,还是历史遗留问题?

    看来是非比寻常的“不错”了。

    不能工业化的陶瓷,注定是历史的炮灰。而工业陶瓷的时代,将是设计师的时代。

    突然被点名的夏阳愣住了,下意识想说没有。当然得说没有,合同制的设计公司最忌讳员工私下搞小动作,为外面的公司服务或者自己开小灶,这些都是行业禁忌。

    徐清看着他反问道:“你想我去吗?”

    夏阳偃旗息鼓。

    江意知道她在含沙射影谁,辩驳道:“那是因为夏阳有实战经验,才能得到老大的破格提拔,我又没有创业过,按部就班跟老大学习不是设计师的常态吗?”

    他带着一丝亲昵,说道:“我以为你去了上海会长大的。”

    徐清走到廖亦凡对面坐下,挨着顾言,拿起事先倒好的茶润了润嗓子,又低头看杯子:“茶是好茶,正宗的云南高山滇红,不过……”

    徐清一愣,却听他笑了:“不过这确实是你的风格,你总是让人觉得很尖锐,又很信服。”

    “明天校庆,他要去演讲。”廖亦凡睁开眼,眼神柔软,“你想去吗?”

    廖亦凡想做和事佬,还没开口就被打断。

    “什么?!”

    徐清问她怎么了,她忙轻咳一声,借口来迟,要她自罚三杯。

    “我看过你设计的蝶变图纸,有很明显被市场打磨过的痕迹,你聪明地把制造难度和审美标准降低,在美学和体验感上增强,非常符合蝶变的主题,而且,你脑洞很大,把成套茶器做成套娃的形式,很有意思。既然要做盲盒,一定不能是单一产品,我想推荐你的设计作品,作为主推产品一起投入市场。”

    她将手抬高,指圈握住茶杯的边沿,放到灯下5厘米处敲了敲茶杯边沿,只见不平整的釉面出现透光,仔细看茶渍粘结,胎体油腻泛黄。

    顾言说:“如果老大一直没有采用你的方案,你应该反思问题出在哪里。相信不管是你个人,还是你老大,都不可能和制度有关。设计公司没有绝对的制度,尤其在洛文文,我之前也采用过实习生的方案。江意,你来了公司这么久,还不了解情况?”

    徐清扫他一眼。

    自己聘来的前锋,杀伤力如此强悍,怎能不高兴?喝到最后直呼清酒不过瘾,让夏阳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两箱啤酒。

    没想到徐清会当场发难,不止江意,所有人都愣住了。夏阳咽了咽口水,悄悄对梁梅竖了个大拇指。

    真的是她无能吗?为什么凡哥从来没有采用过她的方案?

    众人瞪圆了眼珠子,还能这样?

    可她看过江意的个人资料,每天忙着在社交平台营造精致繁荣,应该没有太多时间投入学习。

    越小的公司竞争越激烈,完全不可能存在什么企业老油条,浑水摸鱼之辈,就是和洛文文一起打天下的顾言,每天下了班还要熬夜学习接触大量新鲜事物,将“灵感”奉为神明,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靠拢过去,轻声说:“你今天让我很难堪。”

    江意眼圈一红,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她不由自主地望向廖亦凡,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羞愧、不敢置信、怀疑和自我否定。

    顾言走过来拍她的背:“好了,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迎接徐清,不是开批斗大会,刚才的话有点重,你不要放在心上。主要你这脾气太冲了,以后得改一改,别什么事都往前面冲,炮灰懂不懂?”

    顾言先前还以为茶杯是进口日本瓷,特地敲了两下,没想到是杂货,一时陷入自我怀疑,一时又不敢笃定,连看徐清好几眼。

    夏阳跟着附和:“哎呀,这清酒度数太高了,我都有点晕了。”

    关系不错?不错到什么程度?夏阳两眼直放光。

    她的才情、灵气和实力,包括长相,都让人着迷。廖亦凡终于发现她哪里变了,一朵含苞的花骨朵绽放了,是岁月赋予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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