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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越:“是又如何?”

    等那妩娘的身影走远了,凌越撩袍在亭中石桌边坐下,喝了口茶道:“把人气走了,夫人满意了?”

    飞羽亭就临湖建在东侧视野最好的方位。

    未时三刻,凌越应付完御史台那帮人对“绿林贼”的关心,带着长右长留策马回了将军府。

    却有另一道女子声音忽然从亭子西侧传来,泠泠如山涧清泉。

    妩娘用力咬着唇,眸中都起了水雾,她方才跟凌越说的其实半是真心话,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只觉得自己可笑得很。

    话落,长腿一迈,几步进了飞羽亭,

    他微微颔首:“无需多礼。你怎会在此处?”

    凌越负手站着,低头看着她折腾了一番,终于将绦带穿过了自己的蹀躞带,而后,眼前雪白的耳尖便漫上了浅浅的绯红,却又马上褪去。

    凌越负手立住了,视线在眼前娇美动人的脸上停留片刻,想起来这女子是高贽赐给他的妾室,似是叫妩娘?

    那话两人都心知肚明是假话,栖循自然不接,随便找话含糊了过去,便转移了话题,“我来找将军是有一件正事。”

    妩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夫人好眼光,如此美玉,也只有将军配得上。”说完,忙屈身行了个礼,“奴家就先告退了,免得打扰了将军和夫人的雅兴。”

    一盏茶后,凌越微皱着剑眉,放下了手中的调查结果。

    明明自己的样貌才情都不比她差,差得只是一个身份罢了。

    “好了,将军喜欢么?”栖循将玉佩系好了,又仰头去看凌越,凌越正专注地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忽然极近地撞上,都是一怔。

    凌越眉心皱了皱,年轻的声音愈加冷了些:“不必,我只是弈棋,无需旁人在侧。”

    这时,凌越坐着,便换成了栖循微微低头看他:“听说两日后,李令公要在府中办赏菊宴,遍邀了京中宗室亲贵,不知可有此事?”

    “进来吧。”凌越踱到书案后,扫了眼他手中的一叠纸,淡声道,“探查有结果了?”

    飞羽亭是凌越闲时惯常会去弈棋放松的地方,今日也确实没什么事务了,凌越想了想,道了声“好。”

    钟仪垂手站在案前:“恐怕比较难,郎君也知道,叶家自前两代家主时起就已经没落了,能保住侯位已是万幸,到现在这位叶侯爷非娶了商贾之女后,更是不受其他世家的待见,因而在夫人嫁给郎君前,几乎没什么人会去在意叶家的事。”

    凌越不由勾起了唇,妩娘的纠缠已让他不耐烦了,现在这位他尚未摸透的,还能让人有些兴致。

    栖循踱了一步:“可将军却并未将此事告诉我,请问这是何意?”

    凌越沉吟了一会儿,想起那天夜里她在马上飞驰的模样,凉凉笑了一声:“什么心弱之症,我看她可一点不像有病的样子。”

    凌越微微一笑:“不是夫人之前说心悦我吗,那看到其他女子纠缠于我,不该呷醋么?”

    可这次遇伏击的事实在太巧合,叶栖循的种种表现也不同寻常,是以一回京,他便命人再查一次,且交代了,这次务必要查得更细致。

    “将军,”妩娘却是也跟进了亭内,柔媚嗓音里多了一丝骄傲,“奴家昔日与名家学过棋术,也曾有幸与东台先生弈过一次棋,只输了三目,不如让奴家陪您弈一局?若是弈完,您觉得奴家不堪用,再罚奴家就是。”

    “那便好,”栖循又笑着转向一边,“妩娘觉得呢?”

    妩娘抬睫,眼波流转:“回将军,奴家见今日天气凉爽,便带着婢子在湖边走走,不想会这么巧,碰见将军。”

    高贽刚赐婚时,他其实就查过一次叶家,当时除了查到赐婚前叶清淮面过一次圣外,并未发现其他可疑之处。

    他喉间动了动,腰侧似乎还残留着被柔软纤白的指尖抵住的感觉。

    “见过夫人。”妩娘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凌越突然不合时宜地发现,其他女子戴着总是有些压不住的华丽凤簮,在她身上却尤为相得益彰,衬得那如画如描的眉眼端妍绝伦。

    她耳后又莫名热了热,忙克制住了,另一手不紧不慢地接过丝绦,将两端系到一起。

    “继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交代了一句,又想起另一事,“对了,她跟你去府库,可有挑中什么?”

    栖循眉梢一扬:“明明是我帮将军把纠缠的人送走了,将军不谢我,怎么反倒还把事推到我身上呢?”

    说不定夫人就是被将军迷得神魂颠倒,虽是皇帝的人,但想要叛变了和将军好好过日子,也不是没可能的吧?前几日不是还主动找去郎君寝房了。

    说完,就要越过她往飞羽亭内走去,不料,妩娘身影蓦地跟着一动。

    凌越眸光凝了凝。

    一个杏脸桃腮的女子从一旁假山后转了出来,轻缓了一口气,敛衽盈盈拜道:“见过将军。”

    是挺远,但其实仔细想想也不算奇怪。钟仪心里默默道,他家郎君十四岁上战场,十五岁便开始领兵,之后三年里破突厥吐浑,平各地叛乱,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如此少年战神,长得还不是一般俊俏,哪个女子能不心动?

    还轻视她么?现在倒不敢轻视她了,只是那也不是在意,所以收到请帖时,他根本没想到她,后来无意间想

    凌越轻轻嗤笑一声:“你既这么说,那便不如详细讲讲前事究竟如何?”

    钟仪笑着走进去,将那叠纸放到案上:“郎君料事如神,早上,最后一份对夫人和叶家的调查也送来了,请郎君过目。”

    妩娘脸色微微白了些,正要说话——

    说起这个,钟仪的脸上有些古怪:“回郎君,夫人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挑,说是都没什么意思,不如等将来和郎君一道回武川时,去凌家祖宅将军的私人府库里挑。”

    凌越没有马上回答,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颗黑色的棋子。

    不过,钟仪并没把这推测说出来,郎君自有判断。

    凌越沿着湖边鹅石小径,边走边思索着其他事,缓行至亭外几步时,耳边忽听得一道柔媚的声音:

    刚将随身佩剑取下,钟仪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郎君”。

    凌越墨眸微狭,心里有点默契的荒诞感:“那就有劳夫人了。”

    凌越闻言倒是转身又看了她一眼,高贽够用心的,往他身边送的美人都挺会用脑子,不过,这个显然不如另一个聪明。

    难得时辰还早,他并未回尧光阁,而是进了府中外书房。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了,骑马之事绝不是因为什么心悦自己才特意学的,分明是赐婚之前就会骑。

    “妩娘有什么前事?不知能否让妾身也一起听听?”

    “再加上自侯夫人过世后,夫人伤心过度,心弱之症愈加严重,很少再踏出自己的闺阁,连叶家的仆婢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她,确实查不出什么了。”

    “将军,”妩娘没预想到会被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略有些尴尬地放下手,委屈道,“将军此次出去平叛,一去就是三旬多,好不容易把您盼回来了,就不能让奴家陪您一会儿吗?”

    凌越眸色动了动:“夫人送的,又是亲手系上,我自然喜欢。”

    “哦?”

    凌越闻声,挑了挑眉,侧首望去。

    将军府东跨院内引水开了湖,沿湖植垂柳绿桃,湖上有曲廊木桥,湖心有假山叠石,风景甚妙。

    “十二岁至十七岁这五年的事,还是太含糊了,可能再细查?”

    “将军。”

    “……”凌越顿了片刻,“她想得倒还挺远。”

    妩娘大约也是明白自己身份敏感,说完话,又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奴家知道将军对奴的身份有芥蒂,但奴只想告诉将军,无论前事如何,奴家自进府那日见过将军,心里便只有了将军了,将军让奴做什么都可以。”

    《乱世双雄为她折腰》

    这是又回到那夜的对话上了。

    书房中静可闻针落,只偶尔有纸张被风吹动的声音。

    她还是第一次碰男人的蹀躞带,微皱了皱眉,又使了些力,手指猝不及防触到了一片温热,隔着两层衣物,都能感受到那内里的紧实,仿佛蕴含着强悍的力量。

    明净照人的女子穿一身联珠云纹大袖襦裙,正从花丛后悠悠然转出来,发髻上展翅欲飞的金累丝凤簪和洁白耳垂上的金镶玉葫芦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方才二人一问一答,便像妩娘不存在似的,此时两个都不说话了,亭子里安安静静,更像压根没有妩娘这个人。

    凌越并无心分辨真是巧合还是什么,也不欲与她多说,只漠声道:“既如此,那便自去赏玩吧。”

    栖循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通体莹润的玉佩:“妾身先前得了块美玉,于是特意请宫中的匠人为将军雕制了这枚螭龙纹玉佩,这不今日刚送回来么,”她对他眨了眨眼,“妾身给将军戴上试试可好?”

    湖面清风拂进亭子,吹起鬓边一缕碎发,栖循站得离凌越很近,头顶仿佛能感受到男人的呼吸,她右手捏着丝绦一端,想要塞去他腰间蹀躞带内侧,不想,那金玉带銙却收得紧,一时竟没能塞进去。

    他亦不看妩娘,只望着身侧的女人:“没什么意思的话有什么好听的?倒是夫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转了个话头,问道:“郎君今日难得早归,是否要去园中自弈?飞羽亭内已备好茶汤了。”

    凌越在闻到女子特有的香气袭近时,迅速侧身避了一步,没让她碰到自己的衣袖半分。

    虽然仍查不出什么明确的东西,但凌越更加肯定,此女身上有鬼。

    栖循缓步至亭内,却看也未看她,只笑吟吟地抬头望着凌越,仍用着谦称:“将军,妾身可以一起听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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