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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家代代忠君,圣上疑心病重,我也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但你爹爹牺牲的真相被捅到我面前……”

    且先不论是正妃侧妃,皇家选定的人,为人臣者,又怎好相争?

    只有风荷和抱露知道她在卫府里昏了一回,两人反倒是紧张得脸都煞白。

    片刻之后,卫濯悄无声息摸进了江辞宁的房间。

    江辞宁食欲不佳,吩咐大家好好用一顿,自个却早早回了房中歇下,就连风荷和抱露也不让进来伺候。

    蓉芝忙道:“那卫世子再好,又哪能比得上咱们太子殿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于礼不合,但为了避人耳目,卫濯不得不这样做。

    江辞宁回头,看向一身黑衣的少年。

    她的确是想找一个合适的人,帮她逃脱太后掌心,摆脱梦中命运。

    两人惴惴不安了一路。

    卫濯霎时慌了,少年手忙脚乱,竟不知是先开口认错还是翻找帕子给她。

    太后身边的蓉芝姑姑轻声禀报:“……长宁公主在卫府呆了小半个时辰,马车修好后,午食都没用便离开了。”

    但她给卫国公的回答是:“辞宁多谢卫伯伯关心,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与卫世子自幼乃是朋友,自然希望他觅得心悦之人。”

    卫濯注意到江辞宁眼眸中闪过思绪万千,待到最后,她弯着眉眼问他:“既然来了鄞州,要不要随我去逛逛?”

    抱露捡了些殿下平日爱吃的糕点,往她面前送了送:“殿下,您用一口。”

    他看江辞宁一眼:“若是我家那傻小子,心悦之人就在眼前呢?”

    江辞宁看着眼前笨拙的少年,眸光更加柔和。

    太后漫不经心道:“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卫府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风荷放心不下,在门口听了片刻,见屋内一片静悄悄,便悄声对抱露说:“先让殿下睡一会吧。”

    风荷连忙将空杯子接过来,与抱露对视了一眼。

    卫濯的动作一顿。

    江辞宁倏然一笑,这一笑,便如云破月明,晃得卫濯眼前发花。

    江辞宁端坐在马车中,就连鬓发都不曾乱一丝。

    风荷怕她呛着,忙递过茶来,江辞宁也一口饮下。

    那是置他于不忠不义,置整个卫家于不忠不义。

    “虽说这些年我已经尽力削弱卫家军势力,但我卫家军历经三代帝王,乃是大齐之脊,镇国之梁,如此守拙不进,将来又如何保家卫国?”

    分明是极为宽阔的房间,卫濯却忽然觉得束手束脚。

    太后抚摸着雪眉:“长宁和那卫小世子两人幼时也算是青梅竹马,同为武将之家,若是不出意外,说不准还真能成就一桩姻缘。”

    昔年叱咤沙场的将军已近迟暮,负手立在窗边,背影微微佝偻。

    “随着战乱平息,圣上渐渐不满武将拥兵自重,其中又以我卫家为首,最为扎眼。”

    江辞宁弯眼一笑:“卫濯,谢谢你,也谢谢卫家。”

    等了片刻,少年缓缓抬起头,见江辞宁依然好整以暇立在窗棂后,无奈笑起来。

    方才还神情凝重的卫国公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少年心意宝贵,她便更加不可辜负。

    两人无声无息离开。

    江辞宁在床榻上坐了片刻,忽然起身,一把推开了窗棂。

    江辞宁便接过来,木讷地一口一口吃掉。

    他挑了个离她最远的角落站定,方察觉到自己的衣衫都被一阵热汗沾湿了。

    长街之上熙熙攘攘,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立在一家面摊前,见江辞宁猝不及防推开窗,猛然背过身去。

    见她望着自己,却一言不发,卫濯有几分紧张,压着声音喊:“殿下?”

    然而仔细看去,她眼角却含了点点泪意。

    “说来也莫要怪罪伯伯自私。”

    太后把雪眉抱起来扔到地上:“去把蔓怡叫过来,哀家好些时日没见着她了。”

    卫濯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江辞宁收回思绪。

    华章宫中,太后正抱着雪眉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天将将擦黑的时候,马车到达了鄞州城驿站。

    见他无措的模样,江辞宁目光柔和道:“我没怪你。”

    卫伯伯虽与爹爹乃是故交,却愿为她忤逆皇家,江辞宁不可谓不动容。

    华灯初上,昏黄的光交织成网,白日里熙攘的街道似乎都变成寂静长河上浮动的粼光。

    蓉芝心中一惊,连忙垂头。

    江辞宁依然沉默不语,卫濯深深呼了一口气,率先开口:“殿下忽然晕倒,却又着急离开,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故而贸然跟来……还望殿下赎罪。”

    卫濯乃是卫家独子,乃是将来守家卫国的将军,她不能拖着他,拖着整个卫府与她一同犯险。

    他闭上眼,叹道:“君臣多年,我自然知道圣上刚愎自用、好大喜功的毛病,却未曾料到……”

    猫儿舒服地直呼噜,尾巴也亲昵地在太后怀中蹭来蹭去。

    他不肯再说,只回过头来问江辞宁:“经此一事,我去意已决,好孩子,你爹爹与我曾是故交,伯父也不忍你继续留在皇宫……”

    “军不成军,军中将士已多有怨言,可圣上却认为是我居心叵测,离间将士忠君爱国之心。你久居深宫并不知晓,入春以来,圣上便以暗探埋伏军中,又以动摇军心为由,斩杀了数名骁勇善战的好儿郎!”

    明眼人都知道,她将来是要嫁给太子的。

    另一边,马车已经行了大半路程。

    可是那个人……不能是卫濯。

    江辞宁坐在窗边,遥遥看向窗外夜色。

    “伯父且问你一句,你可愿意随我卫家远赴边陲之地,虽需忍受边关苦寒,却能逃离此处樊笼?”

    她与那人,该是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待到事成之后,也可好聚好散。

    “叫奴婢看来,的确是巧合。”

    眼前少年鼻如悬胆,唇红齿白,一双寒星目认真凝望着她,正是个恣意潇洒的小将军模样。

    卫濯不明白为何她要这么说,只结结巴巴道:“不知道我爹爹同殿下说了什么,殿下莫要怨他才好……”

    “若是因为辞宁……累得卫世子不能与心悦之人相携相惜,辞宁实在是愧疚。”

    她耳畔再度响起卫国公的话。

    而少女的侧脸便如悬于暗夜之上的明月,耳畔碎光闪动,如星伴月。

    这卫国公到底同殿下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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