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堕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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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中的剑，剑锋是黑色的，是层层血迹干涸堆叠而成的黑色，带着无可催折的锋锐和煞气。

    ……

    游徽俯视着下方被他用剑阵困住的修士，金丹元婴加起来十万，筑基境约有百万，囊括了玄灵域近六成的剑修。

    《攻略天命之子，但十二个》

    而剩下的修士虽然坚守了自己的道，神魂却会永远铭记此刻的恐惧和绝望。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努力地握住那颗跳动的心，以此证明它的存在。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衣衫沾了不少露水，边沿处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总带着些不舒服的潮意。

    游徽的确没有杀人，他只是平静地、彻底地毁去了他们的道心。

    翌日，天光大亮，莺啼鸟鸣不绝于耳。

    神梦所见，即为真实。

    在如此骇人的压迫下，陆陆续续有人心生动摇，照他说得做了，随后试探着使出保命的逃遁手段，见这魔头没有阻拦，匆忙遁走了。

    或许是因为主人还没有意识，那缕元火急不可耐从他的身体里窜至半空，风卷残云般，将天地至阳之气鲸吞进主人丹田和灵脉。

    游徽剑尖一挑，径直砍下他的双手，同时灵力震荡，轻而易举阻止了一个元婴巅峰剑修的自爆。

    天蓝云淡，绿草如茵，只要一低头，就能吃到最鲜嫩美味的草茎。

    此次能顺利进入天命之子的梦境，全因他重伤濒死，神魂全无防备。

    九层剑阁巍峨伫立，寒风猎猎，一个黑衣剑修立在檐边，细雪从他宽大的衣袍间随风穿过，显得他的身形格外瘦削。

    魂灵轻飘飘的，神梦又将她带去了其他地方。

    两年前的一日，游徽梦魇缠身，心中执念自然而然显露出来。

    昼想夜梦，神形所遇，不醒是梦，醒亦是梦。

    梅花小鹿支棱起耳朵，想过去，又舍不得温柔的抚摸，频频回头看她。

    游徽的手掌颤抖着伸进胸腔。

    游徽浑浑噩噩地走着，突然听见一个温和的女声，怔忡四顾，却见周围空无一人，便疑是心魔作祟。

    谢听霜轻叹了一口气，梦主的情绪太过激动，再留下去也看不到什么，于是主动退出梦境。

    天命之子知晓自身命途的时机未到，天道会自行遮蔽他的记忆，这也是她放心以身入梦的原因。

    与云朵相接的那片草地上，慢悠悠走近一只大青牛，它哞哞叫着，呼唤小鹿到它那里吃草。

    但无论如何，他们此生都不可能是剑修了。

    “我给诸位一柱香的时间，要么毁去修为，发誓此生不入剑道，要么同他一样，将双手切下赠我。”

    梦中的情绪大多数都是模糊和混乱的，唯有对什么东西的渴望和欲望到达顶峰，想法才会清晰可辨。

    谢听霜隐在人群中，默不作声环顾人群。

    谢听霜的神识堪称光明正大地落在它身上，太阳金乌焰却始终未能察觉。

    话虽如此，他们的步子却像被钉子死死钉在原地，仿佛没有游徽发话，谁也不敢动一下。

    这两条路，说不准哪一个更困难些。

    他僵立半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情绪激荡，惶然又急切地唤道：“心魔，别走，你别走。”

    他头上有无数血迹斑斑的断剑，宛如一群围聚振翅的黑鸦，带着沉沉的压迫感，遮挡住了天光云影。

    “它还在跳啊……”

    他的执念，是一颗剑心。

    哀鸿遍野，游徽却仿佛听不见半点声响。

    他召回如山似海的断剑，踩着满地鲜血淋漓的残肢，如行尸走肉般转身离去，无人敢拦。

    “归一逆徒，你毁了宗门还不够，竟要毁了剑道一途不成？”

    寻常剑修都是先悟剑意，再得剑心，能在剑道一途走出多远，全看天赋和悟性。

    每双眼睛中都是相似的万念俱灰。

    堕仙垂眸低望，皑雪般的披发在狂风中肆意翻飞，几乎与天边压抑的灰云融为一体。

    谢听霜睁开眼睛，摸了摸僵痛的脊椎骨，另找了一块平整的草皮躺下。

    他面上无甚表情，只是一双暗金凤眸中，夹杂着迷惘的痛楚一闪而过。

    谢听霜醒过来的时侯，火堆已经熄灭，木头也被朝露打湿。

    金阁剑榜上有名有姓的元婴真君怒而突破禁制，飞身向他杀来，只是尚未靠近九层剑塔，就受到重重阻隔。

    谢听霜轻歪着头问小鹿：“想我的话，明日再来找我？”

    在没有任何干预的情况下，这是过去和现在必然导致的未来。

    金乌是上古神鸟，本身就是极漂亮的，这朵异火由其精魄所化，金灿灿的焰芯变幻莫测，像是一只金乌在永不停歇地振翅。

    天生剑骨却不一样，因为先天剑意生而入骨，一剑而生，万剑开悟，虽然对世间剑道触类旁通，却必须从万般                                                剑意中找唯一的道，方可修出自己的剑心。

    在游徽丝毫未觉的时候，她就曾凭借神梦靠近过他的梦境。

    灵魂强度，即神魂境界的另一种说法。

    单论灵魂强度，A级执行者不会弱于大乘境修士，甚至神识的性质更加无形隐蔽。

    漫天断剑怨气冲天，汇聚了铺天盖地的不甘和恨意。

    除了魂修，寻常修真者极少特意提升神魂境界，只因渡劫成功后，天地馈赠降临，神魂可随修为自然进阶。

    但看游徽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就算是先前曾有剑心，恐怕也因心境破碎而消失了。

    失去本命剑，原本来势汹汹的元婴真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心神大伤之下，在半空中口喷血雾，如下饺子般纷纷坠落。

    一柱香燃尽，游徽闭了闭眼，不再收敛堕仙之能，黑鸦般的断剑发出嗡鸣，漫天剑影森然而动。

    游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眸中泛着疯魔癫狂的水光，泣涕如雨，咿哑哀求道：“你也能感受到的对吧？它还在跳呢。”

    游徽醒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冷玉般漂亮的手指毫不犹豫用力压碎胸骨，生生抠挖开自己的胸膛。

    仅仅只是靠近，他们的本命剑上就沾染上了不详的血煞，伴随着虫蚁啃噬般的细微声响，灵剑失去光泽，咔嚓一声，也成为无数断剑中的一员。

    “游徽，你杀母弑父，屠戮同门，罪不容诛，如今竟敢光明正大现身于金阁剑会！”

    谢听霜飘在梦中的游徽身边，随他一同离开血染的金阁剑会，因为本身处在虚实之间，声色空灵明净如天外之声：“游徽，你修出剑心了吗？”

    神梦并非万能，倘若未曾在现实里见过，她就只能大致感知做梦之人的情绪，而不能像现在这样神魂入梦。

    游徽从剑塔一跃而下，随意走到一个修士身前，剑尖抵住他喉间命门，偏头淡声道：“照我说的做，很难吗？”

    如今进了游徽的未来之梦，她好奇他是否得偿所愿，故而有此一问。

    “心魔……你看，我是有心的。”

    在场的剑修最高不过元婴期，若修至合体，还可重塑身体，断肢重生。

    刹那间，整座金阁剑会，就只剩他一人有一双完整的手了。

    阵法还在运转，因此浓雾也没有散去的迹象。

    “我不杀人。”他的面庞苍白清癯，眉目却沉静如深潭，“尔等只需废去修为，立誓此生不入剑道，即可自行离去。”

    伴着他的话音，无数断剑分而下沉，分别悬停在巨大广场中每个人的身前。即便染上浓重的死气，剑身仍然闪烁着各异的宝光，足见其出处不凡。

    若为肉眼凡胎，绝无可能看见天地异火，但灵魂强度足够的话，便不单单是用一双眼睛视物。

    这样的好机会很难复刻，但只要对她的好感度达到80点以上，她进入一个人的梦境，就会变得简单得多。

    即使有朝一日断肢重生，今日之事也会是他们的挥之不去的心魔，在他们每每想要重拾剑途时，阴魂不散，死灰复燃。

    于那些弃剑逃走的剑修而言，只要有过放弃手中之剑的念头，剑道一途就已然断绝。

    他轻轻勾着唇，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唯余凛冽刺骨，又无边无涯的寂然：“认得这些剑吗？玄灵域六十三剑门，分神、出窍、合体期剑修，共一千八百九十二人，他们的剑，全在这里了。”

    月明星稀，虫鸣声声，真正的睡意温柔袭来。

    执行者则不同，他们在任务世界的身体都是主系统借世界之基生成，既为借用，就得在任务完成后还给小世界，执行者能在书中世界获得的好处有限，唯有灵魂强度可于一次次的穿梭中得到提升。

    “快逃！此子已成堕仙，我等决然不可与之一战。”

    “别同他废话，今日我们就联手杀了这魔头。”

    是方才那只幼鹿的梦。

    游徽还未醒来，但林间碎光浮跃，日光照入他的四肢百骸，太阳金乌焰的元火彻底复苏。

    有修士心知不敌，却也不愿废去修为，趁机使出符阵遁术，反被身前断剑悍然削去双手。

    受他威胁的剑修咬紧牙根，目眦尽裂，丹田中灵气压缩到极致又膨胀，就要自爆与他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