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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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若黄鹂，却又比黄鹂声还甜、还软。

    芳晴刚才已熄了灯，如今屋内只剩一盏白纱灯，那人高大的影子便被投在帐子上，如同一只吃人的巨兽。

    她点点头，侧过头闭上了眼。

    “小……禾。”声音不可抑制带上了颤音儿。

    戚屿柔知道躲无可躲，躲过了今日还有明日，他既然将她弄了来，绝不会轻易放过，不如早死早安生，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脱靴上了床，带进冷夜的沁凉，帐内龙涎香的味道更浓几分。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脸上，可戚屿柔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她顺从脱了衣服进入浴桶，任由婢女清洗她的身体，头发、肩颈、手指、脚趾，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被仔细清洗了一遍。

    有传言说，这位新帝衷情于薛太傅的长女薛柔音，只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薛柔音最后竟嫁去了梧州。

    芳晴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她是有婚约的，定的国子监闫祭酒家的次子闫鸣璋，闫家原准备下月来戚家下聘，年底成婚的，如今她却无媒无聘被带走了。

    扶她的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女子，眉目舒淡，气质沉稳，难得的是笑容可亲。

    他身体靠过来，如山倾轧，伸手来解戚屿柔的衣带。

    可她不能羞愤、气恼、反抗，只因戚家三十几口人的性命都在那人手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子，怎么会在意一个替身禁|脔的感受。

    轿外一道温和女声响起：“姑娘请下轿吧。”

    年前新帝登基，人虽和气宽仁，手段却厉害，以雷霆之势清理蠹虫，铁腕整顿朝堂。

    “我想穿自己的衣服，劳烦芳姑姑。”她垂眸，软声请求。

    “戚屿柔，岛屿的屿，轻柔的柔。”戚屿柔顺从回答。

    可一只生有薄茧的手忽覆在她手背                                                上，耳边响起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还未睡？”

    她躺在陌生的床上，盖着陌生男人的锦被，闻着被褥上淡淡的龙涎香，既紧张又无助，最后实在睡不着便起身打量起这间寝房。

    裴靳轻笑，人已坐起，借着帐上透进的昏昏灯光，打量起身侧躺着的少女。

    但她很快收敛心神，道了一声谢，立刻有婢女扶住她的手臂，搀着她迈上鹅卵石铺成的曲径。

    戚屿柔虽这般猜想，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稳，又捱了半个时辰，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身侧躺了一只吃人的猛兽，戚屿柔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书房里，母亲赵氏哭肿了眼睛，父亲和兄长面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昨日画舫上匆匆一瞥，并未看清她的容貌，如今美人在侧，自然要细细观瞧。

    戚屿柔虽还懊悔昨日出门的事，听了这话，也只能乖乖下轿了。

    戚屿柔虽努力镇定，却是徒劳，掌心已经被掐得没了知觉，他一根根掰开她蜷缩的手指，压着声音安抚道：“莫怕，我轻些。”

    芳晴退了出去，寝房内便只剩戚屿柔。

    戚家虽不是簪缨世家，可也是正经门户，戚屿柔的父亲戚燮去年调任礼部任侍郎一职，兄长戚庭钧年前补了中书舍人的缺儿，日后的仕途只怕比戚父还要通达，戚家是往上走的。

    戚屿柔抓紧了身下的褥子，闭了眼。

    芳晴手中提着一盏素雅的六角宫灯，昏昏灯光只照亮了戚屿柔面前的方寸之地，让她愈发的忧惧。

    昨日四月初六，是她十六岁的生辰，几场春雨后，城外的玉镜湖美得仙境一般，半湖山色，半湖柳，她听兄长说了玉镜湖的美，心痒难耐，便央求兄长带她去游湖。

    他似乎低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姓戚，还不知你叫什么。”

    “睁眼看我。”他忽然开口命令。

    于是今日入夜，便有一顶小轿停在戚府角门，将她接走。

    “别咬，小柔儿，放松些。”他的手指探入檀口之中，不许她咬自己的唇。

    戚屿柔的衣服很快拿来，雪青色绣白荷的抹胸，细白棉布的寝衣，虽是普通的衣服普通的料子，可穿在戚屿柔身上，便显出格外的温婉纯净来。

    《新帝的替身美人死遁了》

    这样折腾到了子时，外面依旧没有响动，戚屿柔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她想着这处宅院在城东，离皇宫并不近，且之前她听父亲说过，半月前夷狄侵犯稻积城抢夺粮食妇女，想来紫宸殿那位也有的忙，今日或是不来了。

    他喜欢薛柔音……所以叫她小柔儿。

    他欺上来，陌生的男子，危险有力的身躯，戚屿柔觉得自己的名字起得不好，读快了便像是“鱼肉”，如同她现在的处境，刀俎上的鱼肉。

    戚屿柔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自小娇养，教以诗书女德，没有比她更规矩的闺秀了。

    她是未出阁的女子，平日外出尚且要戴帷帽遮掩容貌，如今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脱光了洗净了，等那人采撷。

    戚屿柔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草草在房内转了一圈，便再次上了床，可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五内有如火烧。

    傍晚归家时，竟见父亲立在院中，面色如土，兄长惊诧询问，素来和煦慈爱的父亲竟扇了兄长两巴掌。

    戚屿柔呼吸都忘了，身体忍不住微颤，她看他解了玉带、外袍丢在罗汉榻上，又来到床边站住。

    “奴婢芳晴，日后由我照顾姑娘起居，还请姑娘随奴婢入内。”芳晴侧了侧身，态度恭敬。

    轿帘从外面打起，一只纤瘦白净的手伸了进来，戚屿柔搭住，一矮身出了轿。

    “小禾，父亲对不住你，戚家对不住你。”父亲双眼发红，声音悲恸。

    他“哦”了一声，戚屿柔寝衣所有的系带都解开了，他的一根手指已探入素白寝衣领口，淡声道：“不如小柔儿好听。”

    小轿穿过夜色，经过座座府宅，竟不闻轿夫的脚步声，最后只听得一声关门之音，又走片刻，小轿落了地。

    “可有乳名？”

    父亲虽未说是谁要她，可能让戚家这样将她交出去的，戚屿柔心中猜出了几分。

    戚父没说是谁要她，如今自己又被送到这所私密宅院里，戚屿柔便猜到他不想让她知道身份，于是善解人意道：“父亲并未告知，只说曾蒙受您的大恩，让屿柔好好侍奉。”

    戚屿柔被送回自己的院子，两个时辰后，婢女请她去父亲书房。

    芳晴曾在先帝御书房侍奉了五年茶食，见过的美人多不胜数，今夜却被戚屿柔惊艳到了，她不是那种明艳的美，是娇弱、干净、明透又灵气的动人，似栖息在枯树枝桠上的纤纤鹭鸟，又如雨后旷塘底下探出的一支白荷，让人想疼惜爱护。

    她抿紧了唇，努力忽略那只肆意游走在她身上的手，可身体还是起了异样，这让她感到羞耻和无助，于是死死咬住唇，不肯发出一点娇声。

    温煦的风掀起了她帷帽的白纱，一艘画舫错身经过，戚屿柔看见上面坐着个玄金锦袍的男人，只是一刹那的事，她没看清那人的脸，也未放在心上。

    戚屿柔见过薛柔音，她们二人的眉眼是有五六分像的。

    真混蛋。

    身上的寝衣被剥掉，骤然的冷让戚屿柔抖得更加厉害，他的手放在戚屿柔软白纤细的腰肢上，只微微用力，戚屿柔便忍不住吟了一声，她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过去十六年的教养和矜持，让她不允许自己发出这样不庄重的声音。

    又走一段，面前忽然开阔起来，穿过浮桥，一座两层朱红小楼豁然出现，悬挂的匾额上写着“立雪楼”三个字，戚屿柔随芳晴进入东侧耳房，才知这是一间浴房，浴桶内已注满了热水，上面还撒了花瓣。

    戚屿柔只得睁开眼，帐内灯光昏暗，戚屿柔看见一双沉沉如潭的凤目，他五官虽生得俊美，线条却偏冷硬，颇有刀剑出鞘的锋利之意，她忍不住别开眼。

    “小柔儿，”他声音慵懒矜贵，戚屿柔的名字被他念得缠绵，人也跟着颤了颤，便听他又道，“可知道我是谁？”

    “哪个字？”

    少女垂着眸，从他入内至今，不曾看过他一眼，凝脂一般的肌肤，鸦羽浓密，眉心一点朱砂痣添了许多娇意，清姿秀骨，云鬟翠叠，细白棉布的寝衣包裹在她纤侬合度的娇躯上，一双玉足从裙下钻出来，微粉的趾头都透着柔光，整个人仿佛一掐都能冒出水来。

    戚屿柔想，她昨日不该去游湖的。

    昏昏沉沉即将睡着之时，忽听外面有人低语，她瞬间警醒，房门已开了又合上，一道微沉的脚步迈了进来。

    寝房宽敞，内里的布置摆设也是江南的风格样式，紫檀拔步床，月影灰瑞兽纹的床帐，北墙挨床立了一排方角柜，东边则用一面玉刻湖光山色屏风隔开了个小书房，南面靠窗还放了一张罗汉榻。

    戚屿柔抬起眼，入目便是一片水塘，灯火辉煌，长堤春柳掩映着太湖石的假山，假山之后又有朱红角檐探了出来，颇有江南园林的况味。

    不知主子是从何处寻到这样的尤物珍宝，也难怪这样急着将人接了来。

    那人在戚屿柔身侧躺下，再无其他动作。

    戚屿柔知道她必须忍耐，可看见婢女手中薄如蝉翼的寝衣，还是浑身发冷。

    幼时她曾在苏州府养病，那时便住在这样的园子里，后来北上归家，京中宅邸时兴肃穆严整，故而她已五六年未见这样雅致小巧的园子，便有些怔忪。

    “禾苗的禾，幼时生病，算命先生说起这个乳名能破灾挡煞。”戚屿柔指甲死死掐住掌心。

    戚屿柔被带进二层寝房内，芳晴服侍她上榻，贴心叮嘱道：“姑娘安歇吧，不必等，若有事唤奴婢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