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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未可知。”
柳淮书凝眉不语，一身青衫落拓，如长风过松，眉眼清寂，似冷月出岫。只是眼角眉梢不意间流露出了一抹极淡的哀色，沾染了些许凡尘气。
“哦？能有你当朝枢密使都寻不到的人，可见此人非同一般呐。”晏时序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地靠在棋盘上，瞅了一眼被杀得毫无气势的白子，幽幽打趣道。
这般想着，晏时序突然瞥见棋盘上，他半死不活的白子忽然有了生机，如旱田遇甘霖，很快长出一片绿油油的菜地。
清明牙关咬紧，嘴里仍有绯红的血渗出来。星星点点，艳丽而又可怖。
时有雀鸟踏枝，桃瓣携霜簌簌而落，拂过白发青衫，点染这场失而复得的梦。
*
“咳咳咳……”
雪风像利剑一样拍打在清明的脸上，有一种畅快的痛感。www.qianchang.me
这倒勾起了晏时序的好奇，一向风光霁月的柳大人，竟也有难以言明的过往么？于是他悄悄掀起眼眸，只见眼前的男子随意选了一处落下一子，便掀起车帘，望车外看去。
阿萤是肆意生长的野草，坚韧有力。她能徒手扭断一只黑熊的脖子，一把短刀使得出神入化，眨眼间就能取人性命。
白绫裂成两半，一半被风卷起，高挂在树梢上。另一半藏在耳鬓，随她重重落地，片刻间与雪地融为一色。
若马儿再快些，必能追得上。
他自认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却也不屑从鱼目中择取一个来作为阿萤的替身。
时人各有月，惟愿一长明。
柳淮书仿佛没听到他的邀功之语，他丢下清明就欲离去，余光忽地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所以，当他被迫走出斗兽场，而她亲自毁掉滚灯的那一刻，月亮就已经西沉，天地不复光明了罢？
妄想在这他苦心孤诣谋夺而来的疆土上，寻求她存在的痕迹么？
柳淮书又很快将念头压下，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柳淮书眉头微蹙，脑中恍然出现诀别那日阿萤遍体鳞伤的样子，素履不自觉地松动。
片刻后，清明没有听到回应，口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无意露出这两月修得的柔态，低声喊了一遍，“将军？”
不像药浴时的细火慢熬，有一寸寸的火苗钻进她的骨髓肆意撕咬，令她苦不堪言。
声音柔媚，像江南缠绵而过的风。
她把滚灯系在腰间，在夜色中争夺一块发霉的烧饼时，眼中再无惧色。待敌人人头落地，她便欢喜地将饼子扔给他，自己跳上树梢，将滚灯高高抛起。
晏时序揉了揉眼，恍然觉得自己看错了。
而柳淮书所执的黑棋突然偃旗息鼓，呈现出溃败的趋势。
“时序兄说笑了。倘若上天眷顾柳某，应让她来找我寻仇。倘若上天不眷顾，”柳淮书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目光灼灼，想要将这碎片一一缝合成他记忆中的女子模样。
她微微仰着脸，嘴角的血迹如同生长的梅枝，越发衬得她破碎哀艳。
时隔多年，会不会是自己认错了？
外面突然慌乱起来，马车内的两人放下棋子，晏时序正声道：“莫不是那刺客没死透，又来杀你了?”
似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春。
眼前的女子身形、样貌都似他记忆里的人，可这性情与语调，决不是阿萤的做派。
晏时序没想到这个刺客如此弱不禁风，立马打开折扇，遮住他的半边脸。为了掩饰尴尬，他还清了清嗓子，对柳淮书飞快道：“在下帮柳大人解决了一件大事，柳大人要拿什么东西赏在下？奇珍巧物，金银珠宝，在下都使得。”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岸边的芦苇，热切地伸出手去，喃喃道：“将军救我。”
“若上天不眷顾，我余生所寻，不过是一副枯骨罢了。”
清明猝不及防，手中没有支撑物，直接飞了出去。
方才连秦嬷嬷都惧怕的将军，定是一个颇有权势的人。若她没听错，自己的马车与那位贵人是同道而行的。
在她开口的那一刻，柳淮书眸中的光亮淡了下去，先前腾起的期盼如流星坠落，落至荒草遍生的野地中，碎成无数个石块，砸入土里，演变成一个个没有生息的种子。
“不好！有刺客！”
她曾说，“没有短刀我还可以用树枝杀人，如果黑夜里没有亮光，那黑夜就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我。”
地上的女子肤若素瓷，面如建兰，眉间噙着白雪，轻柔的像一盏碎掉的玉器。
这柳大人，满眼俱是憾然，可不正如那没钱快活的嫖客？
如此执拗的姑娘只怕一件东西——黑夜。
新蕊初开，旧叶凋零，车轮碾过尘雪，只留一地枯枝脉络。
云山外若有失群的孤雁，寂寂寥寥闯入视线。
于是荒野骤然化为绿洲，石碑暗自勃发出奕奕神采，恍然有了入世的生机。
柳淮书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一步一步迈向清明，
然而天地渺茫，往事无处追寻。孑然生死间，红梅独有白雪知。
清明带了一道哭腔，唇齿都被鲜血染红，像是开败的花，散发出最后的余韵：“将军救我，我……不想死。”
走近看才发现他方才要截杀的人哪像什么刺客，没有武功不说，一身华贵的装扮，分明就是世家贵女。
两人对弈，从戎州对到上京，他可从未赢过柳淮书，这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晏时序差点惊掉了下巴。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她还能视物的时候，有个人提着一个明亮的灯笼向她走来，将她拥在怀中。这气味便一股脑地侵占她的呼吸，让她浑然忘我，贪恋地不愿再松开手。
“你指挥羽林卫，大张旗鼓地搜寻那刺客的踪迹，可我却知道，那刺客两月前就中了沙陀族蛊毒，按理说不出一刻钟就死于非命了。这尸首有那么难找吗？还是说你要寻什么人，不方便明着找，只能以公谋私？”马车中，玄服锦衣的男子一手执白棋，一手执折扇，与柳淮书相对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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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还在执着什么？
可柳淮书觉得，那灯远不及她微微一笑流转出的欢喜明亮。
由此，他对清明的求救无甚兴趣，连审问的兴致都没有。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只听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他狐疑地打量柳淮书，却闻远处若有重雪压枝，惊起乌鹊哀哀。
他不可能认错阿萤的一颦一笑。这些年出现在他身边与阿萤相似的女子不可胜数，各个都是带刺的花，现今这朵，即使拔了刺，也终归不是他原有的那枝。
于是他又恢复成那个风露淡白，霜雪濯尘的柳大人，遗世独立，难叫人亲近半分。
晏时序觉得今日的柳淮书很是反常，竟会对一个女刺客上了心，忍不住上去凑热闹。
四周静寂无声，连他的心跳声都隐去了，只化作一道略微颤抖的试探。
清明仿佛听见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嘴角溢出温热的液体洇红了身上的斗篷，瘦弱的身子抑制不住地轻颤。
江南随处可见的巧物在她这个从未涉世的小姑娘身上，就变成了一个比她拿来杀人的短刀还要重要的宝贝。
可是她明明感觉到，前面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他暗自懊恼，又丢了一个向柳
说罢二人下马，远远望见一辆发疯的马车，不管不顾地冲上来。眼看就要撞上他们的车驾，晏时序却收起了扇子，笑道：“不如让我来会一会这个刺客。”
仍旧是没有人答应。
他蓦然转身，不可置信地望向清明。
方才嗅入鼻尖的雪松气味，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待清明的轮廓逐渐明晰，那眸光忽若松岗明月，柔和而又夹杂了难以辨别的欢喜。
于是纵身一跃，玄色的身影在空中陡然落下，朝着清明身下的马狠狠一踹——
稀里糊涂挨了一顿揍之后，还被捏着下巴强迫去看他中意的姑娘是如何香肩半露，在达官贵人中迎来送往的。
于是他用斗兽场里的枯枝和萤火虫替她做了一盏小小的滚灯。
孤月与孤松，似乎都在这哀鸣中，失了生机，只剩行尸走肉般的失意与颓唐。
“你是......阿萤？”
她从不软声求人，即使被人欺辱地踩在脚下，都只会咬牙以命相搏，最终两败俱伤，也绝不服输。
“一切瞒不过时序兄的法眼，在下确在寻人。”柳淮书从棋盒里捻出一个黑子，从容落下。
清明落在一处斜坡上，身子不停地往下滚，正要撞上一只尖斜的树桩时，柳淮书凝眉，快速飞奔而去，单手揽住她的腰身，避过那树桩后，又十分利落地将她丢落在地。www.yilou.me
清明不认得什么阿萤，她听见了刚才那位将军的声音，身上的疼痛仿佛一下子就被溪水消融了。
怎会是她？
这神态，像极了红袖楼里荷包干瘪的嫖客，明明暖香软玉就在眼前，立马就能得手，却突然被打手们提起裤子拽了出来。
滚灯腾空的那刻，仿佛成了斗兽场里唯一的月亮。
晏时序缓缓垂下眼眸，一副了然的样子。
他像是立在荒野上的石碑，见惯了漂浮的云、寂白的雪。忽闻行人低语，要将这碑文拓下传入闹市之中。
马车颠簸无状，在林中飞窜。清明也不知她何来的勇气，但她知晓，与其受坏人摆布，不如由老天安排她的去路。
柳淮书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目光冷冷扫过清明。
] “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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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能有你当朝枢密使都寻不到的人，可见此人非同一般呐。”晏时序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地靠在棋盘上，瞅了一眼被杀得毫无气势的白子，幽幽打趣道。
这般想着，晏时序突然瞥见棋盘上，他半死不活的白子忽然有了生机，如旱田遇甘霖，很快长出一片绿油油的菜地。
清明牙关咬紧，嘴里仍有绯红的血渗出来。星星点点，艳丽而又可怖。
时有雀鸟踏枝，桃瓣携霜簌簌而落，拂过白发青衫，点染这场失而复得的梦。
*
“咳咳咳……”
雪风像利剑一样拍打在清明的脸上，有一种畅快的痛感。www.qianchang.me
这倒勾起了晏时序的好奇，一向风光霁月的柳大人，竟也有难以言明的过往么？于是他悄悄掀起眼眸，只见眼前的男子随意选了一处落下一子，便掀起车帘，望车外看去。
阿萤是肆意生长的野草，坚韧有力。她能徒手扭断一只黑熊的脖子，一把短刀使得出神入化，眨眼间就能取人性命。
白绫裂成两半，一半被风卷起，高挂在树梢上。另一半藏在耳鬓，随她重重落地，片刻间与雪地融为一色。
若马儿再快些，必能追得上。
他自认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却也不屑从鱼目中择取一个来作为阿萤的替身。
时人各有月，惟愿一长明。
柳淮书仿佛没听到他的邀功之语，他丢下清明就欲离去，余光忽地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所以，当他被迫走出斗兽场，而她亲自毁掉滚灯的那一刻，月亮就已经西沉，天地不复光明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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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淮书又很快将念头压下，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柳淮书眉头微蹙，脑中恍然出现诀别那日阿萤遍体鳞伤的样子，素履不自觉地松动。
片刻后，清明没有听到回应，口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无意露出这两月修得的柔态，低声喊了一遍，“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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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柔媚，像江南缠绵而过的风。
她把滚灯系在腰间，在夜色中争夺一块发霉的烧饼时，眼中再无惧色。待敌人人头落地，她便欢喜地将饼子扔给他，自己跳上树梢，将滚灯高高抛起。
晏时序揉了揉眼，恍然觉得自己看错了。
而柳淮书所执的黑棋突然偃旗息鼓，呈现出溃败的趋势。
“时序兄说笑了。倘若上天眷顾柳某，应让她来找我寻仇。倘若上天不眷顾，”柳淮书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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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仰着脸，嘴角的血迹如同生长的梅枝，越发衬得她破碎哀艳。
时隔多年，会不会是自己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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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春。
眼前的女子身形、样貌都似他记忆里的人，可这性情与语调，决不是阿萤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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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有刺客！”
她曾说，“没有短刀我还可以用树枝杀人，如果黑夜里没有亮光，那黑夜就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我。”
地上的女子肤若素瓷，面如建兰，眉间噙着白雪，轻柔的像一盏碎掉的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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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淮书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一步一步迈向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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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挥羽林卫，大张旗鼓地搜寻那刺客的踪迹，可我却知道，那刺客两月前就中了沙陀族蛊毒，按理说不出一刻钟就死于非命了。这尸首有那么难找吗？还是说你要寻什么人，不方便明着找，只能以公谋私？”马车中，玄服锦衣的男子一手执白棋，一手执折扇，与柳淮书相对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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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狐疑地打量柳淮书，却闻远处若有重雪压枝，惊起乌鹊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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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又恢复成那个风露淡白，霜雪濯尘的柳大人，遗世独立，难叫人亲近半分。
晏时序觉得今日的柳淮书很是反常，竟会对一个女刺客上了心，忍不住上去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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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清明的轮廓逐渐明晰，那眸光忽若松岗明月，柔和而又夹杂了难以辨别的欢喜。
于是纵身一跃，玄色的身影在空中陡然落下，朝着清明身下的马狠狠一踹——
稀里糊涂挨了一顿揍之后，还被捏着下巴强迫去看他中意的姑娘是如何香肩半露，在达官贵人中迎来送往的。
于是他用斗兽场里的枯枝和萤火虫替她做了一盏小小的滚灯。
孤月与孤松，似乎都在这哀鸣中，失了生机，只剩行尸走肉般的失意与颓唐。
“你是......阿萤？”
她从不软声求人，即使被人欺辱地踩在脚下，都只会咬牙以命相搏，最终两败俱伤，也绝不服输。
“一切瞒不过时序兄的法眼，在下确在寻人。”柳淮书从棋盒里捻出一个黑子，从容落下。
清明落在一处斜坡上，身子不停地往下滚，正要撞上一只尖斜的树桩时，柳淮书凝眉，快速飞奔而去，单手揽住她的腰身，避过那树桩后，又十分利落地将她丢落在地。www.yilou.me
清明不认得什么阿萤，她听见了刚才那位将军的声音，身上的疼痛仿佛一下子就被溪水消融了。
怎会是她？
这神态，像极了红袖楼里荷包干瘪的嫖客，明明暖香软玉就在眼前，立马就能得手，却突然被打手们提起裤子拽了出来。
滚灯腾空的那刻，仿佛成了斗兽场里唯一的月亮。
晏时序缓缓垂下眼眸，一副了然的样子。
他像是立在荒野上的石碑，见惯了漂浮的云、寂白的雪。忽闻行人低语，要将这碑文拓下传入闹市之中。
马车颠簸无状，在林中飞窜。清明也不知她何来的勇气，但她知晓，与其受坏人摆布，不如由老天安排她的去路。
柳淮书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目光冷冷扫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