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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婢女给清明上了茶水，她并不觉得渴，内心忐忑地等待柳淮书。
那老汉临走前开了新药方，清明连喝了五天汤药后，今日便能下地走路了。
鹤梦放下药碗，朝外张望：“奴婢也不知。”
鹤梦喂她喝下补气的汤药，便听见外面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之前连日大雨，将枢相府里淋漓簇沓的垂丝海棠打得七零八落。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清明身边，仔细打量了她一阵。
清明想，她连金子都没见过，如何凑得齐这五百金？
＊
治眼睛的话还在耳边挥之不去。
她听见碧露嚷着要在院中扎一个秋千，心中好奇，悄悄摸索着下床。
清明瘦弱，轻飘飘的像羽毛似的，鹤梦思忖了半晌，最终抵不过碧露在一旁磨她，于是答应下来：“姑娘请随奴婢来吧。”
鹤梦想了想，清明身份特殊，管事只吩咐好生伺候，并未说不让她在府中走动，只是前院距此处稍远，若路上出了什么事……
岑沅小心翼翼地瞥向柳淮书，发现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浓墨洇开，浸透宣纸。
她身子刚好，不宜走动。
原本清明想要见柳大人，鹤梦想也没想就要拒绝。
鹤梦端着药进来，看见她正攀着木凳艰难地爬起身，立即冲过去将她扶起。
碧露的话凌空闪现，清明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沉声道：“我想见柳大人。”
柳淮书淡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柳淮书顿笔，眉头微蹙，过了一会儿才答：“让她去前厅等我。”
初见时她便以白绫覆眼，露出一双秀丽的水弯眉，面颊细腻如脂玉。今日唇色略微白了一些，但仍见瑰丽之姿。
岑沅因得了风寒，鼻子不甚通畅，说完这番话便觉堵得慌，猛地大吸一口气。
柳淮书以为她是想来解释，她不是什么太师之女，求他放她归去。
可婢女们又常在她面前夸赞他慷慨大方，那么这几日他没找她麻烦，是不是意味着她能找他借钱了？
他跟在大人身边多年，却看不懂这八个字的意思。
执笔人清寂如玉，落笔则俯仰徘徊，容与风流。
清明神情微变，几欲转身逃走。
清明困惑地仰头，什么山什么鼓？
鹤梦应当是肖管事怪罪吧。
“上回晏郎君就说过，以大人如今的状态，恐不宜再服丹药，如今那从斗兽场中服下的余毒……”岑沅拧着眉毛，瞧着柳淮书比自己还要苍白的脸，忙不迭停地替他铺好了宣纸，神经紧绷。www.jinghua.me
这一日，和风澹澹。
柳淮书回到府中，换下朝服，身着一袭月白长衫，缀以素色鱼纹宽边锦带。华发未束，微风乍起，吹动额发，犹见他如工刀刻画的眉廓。
眼下她只是暂居枢相府，来日还是要走的，且离云曾骗过她，饶是现今的婢女再尽心尽力，她也决计不再信任何人。
若想独立自主不受他人束缚地活着，就需得早日复明。
“那还有假？我听说花房的柳絮都领了两金呢！两金可是咱们半年的工钱！大人仁善，从不苛待下人，没想到竟也如此大方！”
舌苔发苦，清明闷头咽下，问：“怎么了?”
到了前厅，鹤梦便和碧露欢喜地一齐去领赏赐。
五百金，十日。
想他重回上京后，随意从外面捡回来的奴仆，办事向来不牢靠，他不在府中的日子，这般孱弱的女子能活着着实是个奇迹。
但因环境陌生，她跌跌撞撞，手臂和膝盖处又磕了两处淤青。
“听说陛下罢朝，由太子主事。属下这几日也在病中，不曾听闻外面有什么异动。那女刺客尚未缉拿归案，倒是周太师携夫人来了好几趟，说要面见大人，要将小夫人……”
“这几日，朝内外有什么响动？”柳淮书问。
现今天光明亮，放眼望去只剩下一派葱郁的青绿色。
她尚未听清，那老汉便收起了酒葫芦，提起药箱子出门去了。www.chunshan.me
“周姑娘，您伤还没有好全，怎能起身呢？”
想到这里，清明兀自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脚步声轻至。
声音清亮，但底气不足，任谁听了都觉靠不住。
梨花扑簌落下，携着斑驳树影溜进纱窗内，冲淡了房中的药香气味。
五百金，他一个侍书每年都只有二十金的俸禄，她一开口就想找大人要这么多钱，是想要干嘛？
他也不知大人怎就抢了明远侯夫人回府，便又改口道：“要将周姑娘带回府去。那太师夫人哭闹地厉害，说自己教养的闺女知书识礼，嫁去明远侯府乃是门当户对，怎就无缘无故地被大人掳走，说要纳她为妾。要不是管家拦着，说您不在府中，照太师夫人咱们枢相府的匾额都快被她给拆了。”
要想复明就要在十日内凑齐五百金。
门外传来敲门声：“大人，周姑娘求见。”
岑沅听柳淮书还有心情说笑，浓郁的眉目终于舒展了些，却又愤然道：“如今这上京，除了那不知礼数的明远侯，还未见谁如此嚣张，敢在枢相府门前闹事？大人不妨以此为由，向陛下禀明周太师藐视皇恩，竟让尼姑替自己女儿出嫁，也正好敲打敲打太子一党，省得那太子每天打您的主意，在咱们府上安插眼线。”
岑沅回过神，问：“大人服了丹药应好生休养数月，此时怕是……”
鹤梦不敢相信，眼睛一亮：“真的？”
没等柳淮书回答，岑沅就先劈头盖脸地给肖管事一顿痛骂。
寂寞空庭，和风捎来几瓣梨雪，与宣纸融为一处。
没人理她，清明又鼓足勇气，大声道：“请大人借我五百金，我……我改日便还。”
肖管事说得绘声绘色，说她差点病死了，花了不少诊金和药材才救过来，治疗的法子如何如何地棘手。末了又问他，这看病买药的钱能否让他柳大人亲自报账，这样他就不用再去麻烦账房了。
她自离开玉渡寺，一直新伤添旧伤，若真要追问起来，三言两语如何说得清楚。
“周姑娘找我何事？”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却又听清明说：“劳烦两位姐姐扶我去前院，我与柳大人有要事相商。如时间来得及，姐姐们正好也能去办正事。”
“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忧。”柳淮书选了一支略粗实的狼毫，起笔练字。
说着，为她汲鞋，将她扶至榻上坐好。
清明不知怎么自己突然磕巴，大抵是内心太过紧张的缘故。
岑沅风寒未好，听说大人在宫里服了丹药，拖着病体也要来伺候。
八个字力透纸背，铁画银钩，倒这内容……
清明知晓鹤梦的担忧，笑道：“我卧床多日，也该出去走走。若走不动了，姐姐还怕抱不动我么？”
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来借钱的。
说着就要拉着鹤梦去前院，鹤梦听得热血沸腾，但又迟疑着看向清明，吞吞吐吐：“现在去么？这......”
清明回想起不久前，冰冷的指节钳住她的脖子，耳边就是这般冷如寒泉的声音，逼问自己，她到底是谁。
于是她努力回想了一遭腹稿，循声望向厅堂行了一礼，壮着胆子道：“大大……大人，我今日前来，是是……是想问大人能否，借……借我五百金。”
思及此，柳淮书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
在场诸人沉默，唯有岑沅睁大了眼。
＊
清明不禁凝神细听，这柳枢相，居然是个好人？
来之前
“您要出门，唤奴婢一声便是了。这些淤痕，得十天半月才能消下去，若是被肖管事知道了，奴婢……”鹤梦喉咙发紧，没有再说下去。
况且离那老汉说的十日，就只剩五日了。
他刚回府时，肖管事就来回禀过她的近况。
这人曾两次三番要她死，她心中自然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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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水的香气尚未退散，他的目光赫然被宣纸上的字迹吸引，嘴巴也忘了闭上。
清明默了片刻，打起了算盘：一个婢女半年能拿两金，一年就是四金。那五百金需要……一百二十五年！
不知道明远侯夫人月例是多少金，这柳枢相的妾室又是多少金。
清明察觉身上有股目光紧紧黏着她，让她好不自在。
十方观遍，庸人恋阙。
卧榻许久，她感觉自己血液都要凝滞了，亟需出门透透气。
清明抿着唇，并不答话，心里默默补上那未尽之语。
“怎不由着她去？”柳淮书不紧不慢道：“晏兄在南江替我寻了一块新的木材，我正好想要重新题字做匾。若周夫人帮忙，岂不省了事？”
清明揉着膝盖道：“我听见碧露要在门外扎秋千，便想出去看看。”
清明听得茶盖轻叩，以为那人不满意她的沉默。
她头皮发麻，不由得一抖，来之前想好的措辞忽然就忘了个干净。
＊
她一身素色襦裙，外披一件粉色披风。紧咬着下唇，披风下的食指微蜷，掩饰不住的紧张。
柳淮书蹙眉。
正起身去瞧个明白，碧露小跑着进来，手上还拿着绳索，眉开眼笑：“前两日大人回府了，陛下赏了不少稀奇古玩，库房都堆不下了！管事去问咱们大人剩下的东西该如何处置，大人说只管分给府中诸人。眼下肖管事正在前院叫诸人登记领赏，咱们也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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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汉临走前开了新药方，清明连喝了五天汤药后，今日便能下地走路了。
鹤梦放下药碗，朝外张望：“奴婢也不知。”
鹤梦喂她喝下补气的汤药，便听见外面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之前连日大雨，将枢相府里淋漓簇沓的垂丝海棠打得七零八落。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清明身边，仔细打量了她一阵。
清明想，她连金子都没见过，如何凑得齐这五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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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眼睛的话还在耳边挥之不去。
她听见碧露嚷着要在院中扎一个秋千，心中好奇，悄悄摸索着下床。
清明瘦弱，轻飘飘的像羽毛似的，鹤梦思忖了半晌，最终抵不过碧露在一旁磨她，于是答应下来：“姑娘请随奴婢来吧。”
鹤梦想了想，清明身份特殊，管事只吩咐好生伺候，并未说不让她在府中走动，只是前院距此处稍远，若路上出了什么事……
岑沅小心翼翼地瞥向柳淮书，发现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浓墨洇开，浸透宣纸。
她身子刚好，不宜走动。
原本清明想要见柳大人，鹤梦想也没想就要拒绝。
鹤梦端着药进来，看见她正攀着木凳艰难地爬起身，立即冲过去将她扶起。
碧露的话凌空闪现，清明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沉声道：“我想见柳大人。”
柳淮书淡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柳淮书顿笔，眉头微蹙，过了一会儿才答：“让她去前厅等我。”
初见时她便以白绫覆眼，露出一双秀丽的水弯眉，面颊细腻如脂玉。今日唇色略微白了一些，但仍见瑰丽之姿。
岑沅因得了风寒，鼻子不甚通畅，说完这番话便觉堵得慌，猛地大吸一口气。
柳淮书以为她是想来解释，她不是什么太师之女，求他放她归去。
可婢女们又常在她面前夸赞他慷慨大方，那么这几日他没找她麻烦，是不是意味着她能找他借钱了？
他跟在大人身边多年，却看不懂这八个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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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困惑地仰头，什么山什么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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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晏郎君就说过，以大人如今的状态，恐不宜再服丹药，如今那从斗兽场中服下的余毒……”岑沅拧着眉毛，瞧着柳淮书比自己还要苍白的脸，忙不迭停地替他铺好了宣纸，神经紧绷。www.jinghu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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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淮书回到府中，换下朝服，身着一袭月白长衫，缀以素色鱼纹宽边锦带。华发未束，微风乍起，吹动额发，犹见他如工刀刻画的眉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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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金，他一个侍书每年都只有二十金的俸禄，她一开口就想找大人要这么多钱，是想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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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离开玉渡寺，一直新伤添旧伤，若真要追问起来，三言两语如何说得清楚。
“周姑娘找我何事？”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却又听清明说：“劳烦两位姐姐扶我去前院，我与柳大人有要事相商。如时间来得及，姐姐们正好也能去办正事。”
“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忧。”柳淮书选了一支略粗实的狼毫，起笔练字。
说着，为她汲鞋，将她扶至榻上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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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沅风寒未好，听说大人在宫里服了丹药，拖着病体也要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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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知晓鹤梦的担忧，笑道：“我卧床多日，也该出去走走。若走不动了，姐姐还怕抱不动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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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要拉着鹤梦去前院，鹤梦听得热血沸腾，但又迟疑着看向清明，吞吞吐吐：“现在去么？这......”
清明回想起不久前，冰冷的指节钳住她的脖子，耳边就是这般冷如寒泉的声音，逼问自己，她到底是谁。
于是她努力回想了一遭腹稿，循声望向厅堂行了一礼，壮着胆子道：“大大……大人，我今日前来，是是……是想问大人能否，借……借我五百金。”
思及此，柳淮书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
在场诸人沉默，唯有岑沅睁大了眼。
＊
清明不禁凝神细听，这柳枢相，居然是个好人？
来之前
“您要出门，唤奴婢一声便是了。这些淤痕，得十天半月才能消下去，若是被肖管事知道了，奴婢……”鹤梦喉咙发紧，没有再说下去。
况且离那老汉说的十日，就只剩五日了。
他刚回府时，肖管事就来回禀过她的近况。
这人曾两次三番要她死，她心中自然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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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默了片刻，打起了算盘：一个婢女半年能拿两金，一年就是四金。那五百金需要……一百二十五年！
不知道明远侯夫人月例是多少金，这柳枢相的妾室又是多少金。
清明察觉身上有股目光紧紧黏着她，让她好不自在。
十方观遍，庸人恋阙。
卧榻许久，她感觉自己血液都要凝滞了，亟需出门透透气。
清明抿着唇，并不答话，心里默默补上那未尽之语。
“怎不由着她去？”柳淮书不紧不慢道：“晏兄在南江替我寻了一块新的木材，我正好想要重新题字做匾。若周夫人帮忙，岂不省了事？”
清明揉着膝盖道：“我听见碧露要在门外扎秋千，便想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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