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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刘狗剩半夜尿急,可喝了些酒认不清路,鬼打墙似的走到了从来不准人踏入的后院。而这向来深锁的后院大门现在竟敞开着,门口还站了几个奇怪的人。

    伙计一咬牙,激动地说:“好!包大哥爽快。www.qiongquan.me你且跟我来,悄悄地别让人发现咯…”他吩咐着,在前面引路,仍旧鬼鬼祟祟地蹿出了巷子。

    可能是怕深夜带的人多会太显眼,他们的人数很少,因此搬运陨铁的时候,除了车夫留在车上,他们几乎是全员出动,也就给了刘狗剩一个捡漏的机会。

    他拉住正要走的伙计,问道,“好兄弟,你给我打的菜刀使着不错,后厨我哥几个也都想打一把,你那儿还有货没有?”

    包厨子一见那锅,两眼放光,身为厨子的血脉觉醒:“不错,是口好锅,好锅啊!”

    “不错,吴掌柜是一向把陨铁单独存放着,地点和钥匙也只有他一人知道,取进取出,的确只有他能做到…”

    有了这些钱,娘的病就有的治了。

    “请仙姑放心,这个月的陨铁已经备好,请随我来。”是吴凉新的声音。

    “刘狗剩是吧?我们又见面了。”

    《长缨刺流年》最快更新 [lw77]

    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来这铁块绝非凡物。

    屋子还是那么暗、那么臭,却有一个精致面孔着一身华服的男子等候在此。

    刘狗剩一无所有,他单薄的生命根本就抵挡不住任何人生的风雨,因此叶灼对他的盘问毫不费力地完成了。甚至都没有威胁什么,只用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条件,就从他嘴里交换到了想知道的信息。

    原本阴暗潮湿的屋子,此刻在他眼里好像都变得耀眼舒适起来了。

    叶灼在屋檐上随手一抹,拈起一粒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碎石屑,对准包厨子一层层肥硕的后颈肉一记弹射。

    他认得叶灼,他在帘后偷听了掌柜的和叶灼的谈话,知道他是什么人。

    叶灼背着手,笔挺地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像一朵淤泥里的莲花,遗世独立。

    他唯一的念想就是相依为命的老娘,因吴掌柜已三四个月没有发过月钱,他实在难以度日,就起了邪念,偷卖陨铁换口饭吃。

    吴凉新铺子新来的伙计,刘狗剩,那个‘笨拙老实,肯干活肯吃苦’的刘狗剩。

    包厨子回过魂来,扬手‘啪’地一下拍打后颈,肥脸硬是挤出一堆假笑,道:“有蚊子…”

    他怔住了,木然地呆在那里,手竟好像失去力气一松,还没捧热乎的银两包袱‘啪’地落在地上,包袱大开,银两滚得到处都是。

    刹那间,包厨子整个人面色紧绷,仿佛被电击一般,吓得那伙计也是一怔。

    人少阴气重,山间拂来阵阵凉风,吹得厨子身上直打颤。他有些待不住了,催促伙计:“到地儿了吗?”

    伙计吞了吞口水,没有立马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你若不能,那我只好将你扭送官府,交予六扇门发落。按唐律,犯盗窃罪,该当如何处置,你可知?”

    伙计马上就要大赚一笔,心情大悦,畅快地说:“包大哥有所不知,这是上好的陨铁,万年不锈,据说是打造神兵利器的顶级材料,用来打厨具,已是大大地折损它了。”

    挨饿也饿不着厨子,虽不至于大富大贵,至少胖子这油光满面一身膘,一看就不是个吃过苦的人。

    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吴掌柜的鬼鬼祟祟跑来后门做什么?

    厨子也不例外,才一进门,扑鼻的霉味叫他难以忍受,捂着口鼻问:“东西在哪儿呢?时间不早了,兄弟你抓紧点儿给我吧。”

    此刻在旁观者的世界只是流逝了短短眨眼的功夫,刘狗剩却已把自己可能会面对的后果在脑中预演了几个来回。

    包厨子一刻不停地喂着蜜,伙计动心了。

    伙计的目光立刻就被这包银两吸引了过去,活像是苍蝇粘在了捕蝇板上,任是山崩地裂,也分不开的。

    见包厨子盯着陨铁眼神愈发贪婪,伙计收敛起笑意,接过尾款,不客气地送客。心里丝丝后悔,琢磨着等把厨子送走了,再回来把陨铁转移到别的地方存放。

    傻子才跟钱过不去!

    身为在底层翻滚了快三十年的穷人,他那时敏锐的感觉到陨铁一定不是俗物,趁着他们赶去搬下一个来回的间隙,刘狗剩轻手轻脚地翻墙出去,溜到马车的屁股后面,摸了几块陨铁揣在怀里就走。

    足足搬了几个来回,吴凉新才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他们。

    伙计吃力地抱开角落里一丛一丛巨大的干草堆,下边赫然露出几把包厨子同款的菜刀,菜刀后边横七竖八地立着几片铁块,即便在如此昏黄的屋内,铁块表面依然流动着一种高级的光泽。

    伙计面露难色:“包大哥,那几把?我过两天再给您这儿送,您看行不?”

    ‘哗’一下再次推开这扇致富之门,他的幸福之门,伙计的瞳孔不禁震颤。

    包厨子趁机对屋檐上使眼色,随后屁颠屁颠地跟在伙计的后头。

    “因这次货咱要的急,哥有诚意,多加三成给你!算加急费,好不好?你呢,带我去取货,见了货我把剩下的钱给你一付,咱们老规矩,钱货两清,绝不会让兄弟你吃亏!”

    他躲在墙后听见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经半夜的冷风一刮,吹得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大半,声音虽轻还是分辨了出来其中一个说话的正是吴凉新。

    伙计的身体仿佛充盈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加快了脚步,琢磨着把剩下那些陨铁处理好,雇辆马车,将老娘带去长安,找最好的大夫,置最好的宅子。

    “现在这不大家都在这儿,方便嘛。你要是有现货,我这就跟你去取不就完了?”

    “我替你想好了。”叶灼昂首道,“你若能做到对我知无不言,那么卖出去的东西,我便不再追究。”

    他握住银钱的手开始出汗,这可是实打实的钱呐,给那个狗娘养的吴凉新起早贪黑低三下四,十年也挣不到这么多!

    有了钱,就有了底气。他们母子从今往后,再不需要仰人鼻息、拾人牙慧。

    包厨子一看有戏,便掏出一包银两,掂了掂。

    那人颤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口锅,赔笑道:“包大哥见谅。www.sujing.me平日里我们掌柜的是不管事的,昨儿个不知吃错什么药了,突击检查铺子里的陨铁片,忙得我们脚不沾地。才刚得空那一会儿功夫,人都歇着去了,我赶紧把最后一点精修打磨做好,你瞅瞅,多好的家伙什。”

    “你不正缺钱使吗?这些只是订金,兄弟你拿好。”包厨子郑重地将银子摁在伙计的手心,还捏紧他的手,一指一指合上,任他好好感受金钱的重量。

    这才得手了这几块陨铁,换来了这些能给他刘狗剩改命的钱。

    这边叶灼和孟盏松了一口气,这胖子还算机灵。他们计划放长线、钓大鱼,来个人赃俱获,看那个吴凉新还怎么抵赖。

    厨子可算打发走了,掂着手中沉甸甸的银两,伙计的眼眶突然红了一圈。

    他浑然忘记了叶灼交代的事,满意地掏钱给伙计,就要结束交易,各回各家了。

    这么高级的东西,这个穷伙计是怎么弄到手的?

    “你在想,怎样可以保全自己?”叶灼的眼睛似乎能看出他的心事。

    刘狗剩低垂下了脑袋,眼神苦涩的就如同过去每一个在这里捱过去的受人欺压的日子。

    刀虽锋利无比,可这储存环境不免令包厨子担忧,他忍不住问:“兄弟,你这样放没问题吧?不会过几天,这刀就生锈了吧?”

    翻了几个屋檐,叶灼和孟盏跟着一胖一瘦的‘组合’的脚步停了下来,找到一个视角极佳的位置按兵不动。

    那个女人头上戴一顶巨大的遮面羃离,羃离的边缘用半透明丝质薄纱围起,女人透过薄纱看得见别人,可是别人却看不清她的真容。

    刘狗剩扑通一下跪在肮脏泥泞的地上,终于止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抓,若是报官,他的老娘无人照顾定活不了几日。

    因被拖欠工资,刘狗剩心怀不满,存着私心想偷窥吴凉新有什么秘密,说不定可以作为把柄同他换钱,于是他便缩在墙角凝神偷听。

    可吴凉新是个老油条,他怎么可能让一个新招的底层伙计轻易就偷出了陨铁?

    从西市跃到了东市,此地已近镇郊,人烟稀少,房屋破败,鲜有的行人都和这个伙计打扮无二,反而显得厨子格格不入。

    这张面孔他昨天才见过的。

    一个身着奇异装束的女人,身后跟着几名壮汉,麻利地跟上了走在前面带路的吴凉新。不一会儿,壮汉手上都捧着满满的陨铁,往他们停在后门外的几辆马车上塞。

    神神秘秘的一群人,在这深更半夜,偏挑后院,显然是不想让人发现。

    “有一天轮到我值夜,出恭时在后门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我原以为是进了贼,可是我也没本事拿住贼…便就跟着看看是怎么回事。”

    伙计领着他赶到一间茅草房,叶灼见那屋子常年无光,阴暗潮湿的样子,不自觉皱起眉头,这样的地方也能住人?连挽花山庄最下等的仆役恐怕都不愿意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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