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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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榕倒是活得挺好，还混成了军部一把手。

    尚柳并没有感知这位改造人的恶意。

    两三分钟后，有个女孩玩笑似地开口：“能改成网红小清新仙气硬屎风吗？”

    尚柳手下一顿，捏着刷子看了过去，斯派克瞪着眼珠子站在观众席外围，气鼓鼓地对她说：“你怎么能被土狗左右审美呢？听我的，把机甲改成暗黑六翼堕天使。”

    她收拾利索，悄无声息地出门时，松德还在闷头大睡。

    她挑出灰蒙蒙软兮兮的雾霾蓝颜料，作势要往机甲铁皮上涂。

    “你有中二病吧，”

    她不想看见他意气风发地、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望着灰扑扑、脏兮兮的旧机甲，她打开工具箱，掏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草图——这些都是她忙里偷闲画出来的。她有好几种方案，可身后坐着十来个眼含期待的观众，这些观众都是她的甲方，会随时批评干扰她。

    怀着满腔恨意，她走出地铁，走进训练馆，然后一脸赔笑：“白老板早上好，我没迟到吧？”

    人类社会大洗牌，新的特权阶层又诞生了。

    它轻轻颔首，默许了这个身份。

    她只想拧下他的脑袋，蘸一蘸水，把地上那滩呕吐物擦干净。

    尚柳随口敷衍两句，索性站住不动，看两人吵架。

    忽然，她看见白喜站在办公室窗边，朝她送了一段秋波。

    白喜踮起脚，揽着尚柳的肩膀安慰她，“不管结果好坏，咱们都先试一试，到时候也给你分红。”

    它——尚柳只能用“它”来指代，它四肢反弓，本该连接腕关节的手臂上垂坠着枪和炮筒，像缺胳膊少腿的钢铁蜘蛛。它脸上没有半点皮肉，呲着森白的牙根骨，眼眶空洞凹陷，镶嵌着宛如幽冥鬼火的摄像头。

    尚柳意识到自己可能以貌取人了，心中的警惕却还是没能消下去。

    尚柳站在一旁维持秩序，眼神放空。

    改造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训练馆刚开门，就有顾客好奇地凑过来，稀稀拉拉地坐在椅子上。

    尚柳没开口，挂念着小翅膀的斯派克先跳起来了：“刚才说的话没听见？给你脸了是吧。”

    它咔哒咔哒转动脖颈，终于将目光施舍给斯派克。

    很快地，改造方案被众人敲定。

    童话风格，蓝白色系，背后最好再来一双小翅膀——这翅膀肯定是斯派克加的。

    嘎吱——

    尚柳很客气，台下的斯派克却半点不客气：“你算老几啊，跑来自说自话？”

    动动手，搞不好要被抓走。

    ——被斗篷包裹着的，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躯体，而是虬结扭曲的铁皮钢筋。

    尚柳的公寓在东郊，训练馆位于南部，两地间隔半座城市。www.jingting.me

    因为……尚柳的机甲是红色。

    观众席顿时陷入慌乱。

    电子屏前稀稀拉拉地排起队，围观群众也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观众加入战局，见局势难以控制，尚柳张开一块巨大的电子屏，让大家把灵感写上去，再举手投票，筛选出多数人喜欢的结果。

    毕竟，流量与商机大多蕴藏在冲突中。

    她找出梯子，打算爬上去拆卸眼灯，身后却响起不和谐音。一段粗重、仿佛铁皮刮擦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地面都跟着震动。

    尚柳有样学样，也浏览起早间新闻。

    艾榕是她曾经最信赖亲近的属下，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官。在她牺牲后，艾榕却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指认她叛国。

    此时正值凌晨，Weisheit-22恒星尚未升起，空气吸入鼻腔尚且清爽凌冽，车厢里尚有空位。尚柳捧着工具箱和三明治，望着窗外发呆。

    借着切换工具的间隙，尚柳瞥向看台下方——她看见一位披着斗篷，轮廓嶙峋，高壮不似正常人类的来客。

    “不要有心理负担嘛，”

    两个年轻人叽叽喳喳地斗嘴，有人不胜其烦地离去，也有人举手表态：“去去去，俩孩子懂什么。师傅，你能把机甲涂成军绿色吗？”

    尚柳看向滋滋冒油的热狗摊：“白老板真会做生意，不知道我能不能担得起这重任。www.yuanfen.me”

    改造人偏过头，似是在思考。

    白喜是斤斤计较的商人，花出去一毛势必要挣回两块。她花重金聘请尚柳，想索取的回报绝对不是仨瓜俩枣

    他们自称飞升派，大多是流窜社会、游走在边缘地带的不安定分子。

    这人目前没有恶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尚柳改装作画。

    “绿色？呕——”

    那人拉开椅子，在观众席坐下。

    “什么都要弄成网红风，也太没意思了。”

    尚柳知道飞升派，也知道改造人。

    “……因此，您错过了今早的投票，”

    尚柳笑纳了。

    她喜欢红，她的机甲也是她亲手刷出的红涂装。

    飞升派向来憎恶精神力与机甲，难得出现在机甲训练馆，难得与大家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

    于是，她放大声量安慰群众，待局势稍微稳定，她便专心致志地望向改造人，向它介绍观赏规则。

    “红色。”

    不得不说，这改造人蛮有品位的。

    斯派克无所适从地捏着粗糙的布料，所有脏话都冷凝在舌尖。

    为了按时到岗，尚柳起得比日常通勤还早。

    人们面面相觑。

    她从前是不折不扣的好战分子，如今也主张以和为贵。

    被扣上土气的标签，本来只是口嗨的女孩有些愤怒，“什么乱七八糟暗黑六翼的，我看你倒像是宅男妄想症。”

    它似乎是机器人，可那裸.露在透明天灵盖里的、微微颤动的大脑是它难得留存的生物特征。

    不速之客并不理会，只是呆呆地望着展台，望着尚柳：“把这台机甲，改成红色。”

    在充斥着暴力与血汗的训练馆里，这俨然是一片净土。

    果然，她猜得很对。

    比起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做事的员工，白老板更喜欢带来变数与冲突的刺头。

    由于这结果是公投出来的，台下观众大多安安静静，无声期待最终成品。

    尚柳：“不错哦。”

    广告大屏沉寂一夜，摩天大楼只亮起零星灯光，宛如寄生蛰伏的钢铁巨兽。通宵狂欢的醉汉跌跌撞撞地走进车厢，往地上吐了一大滩，又一头栽进呕吐物，被机器人骂骂咧咧地拖走了。

    她死后背负骂名，连坟头都让人拆了。

    尚柳，也是红色。”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与其让甲方批评她一人，不如让甲方互相批评。

    绕是如此，尚柳仍然没料到，白喜把工作地点直接挪到了入口大厅。她不仅提前摆好了工具、颜料、待改造的机甲，还铺设了两个小吃摊，五六十张躺椅。

    怼完斯派克，她又朝尚柳喊话：“硬屎风是我开玩笑的，你能把机甲改成迷幻电子风吗，最好再加点镭射。”

    尚柳干活也颇具观赏性，油漆上得又平又稳，拆卸组装得又快又精准，分外解压。

    “艾榕总司令莅临我区，他舟车劳顿却仍心系联盟军事，上午才下飞船，当天下午便参观访问联盟首席机甲研究所，以表达对我区机甲产业的深度关切。昨天的晚宴上，他还特地强调……”

    她不想看见艾榕。

    拆卸完毕，她捧着旧眼灯跳下工作梯。那人艰涩缓慢地坐直身子，用辨不出性别的、嘶哑如金属的声音命令道：

    在喧闹与无措中，有人终于认出它的身份：“你是飞、飞升派，改造人——”

    片刻，它张合着下颚，唇齿间渗出森冷的气：“我喜欢红色。

    尚柳面无表情地关掉新闻。

    她筛选了好半天，索性将草图扔到一边，转身面向台下的观众：“我打算改造这台机甲，大家觉得它适合什么风格？”

    自从精神力眷顾人类起始，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不公平的现状，又带来了另一种不公平。

    在全民精神力的时代，一小撮被时代抛弃，却不甘平庸的人类走上另一条道路——人体改造，以求机械飞升。

    办公室里的白喜都不急，她急什么？

    “喜欢。”

    尚柳见它脾气不错，多问了一句：“您喜欢红色吗？”

    尚柳皱起眉头装傻：“不好意思，我不太理解您的需求。”

    这样的插曲每天能上演百八十遍，上班族们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低头看终端。

    她全神贯注地描摹着白色花纹，耳后时不时响起咀嚼声，鼾声。

    毕竟，世上没有东西能让所有人满意。

    综合众人观点，尚柳很快给出草图，又很快开工。

    ——尚柳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尚柳挂着微笑，一语不发地开始工作。

    给杀戮机器赋予甜美无害伪装，很有创意。

    天底下的资本家都是这副德行，白喜好歹能给出双倍工资。

    她一脸歉意，“今日的设计已经成型，您可以改日投票参与。”

    她都画到一半了。

    红色啥？把机甲涂装换成红色？

    “……”

    尚柳手下不停，耳朵却高高竖起。

    看来，白喜打算规划一场小型观赏秀，提高馆内留存率与食品消费率，将尚柳的商业价值挖掘到极致。

    他噔噔噔走过去，伸手去拉扯陌生人的斗篷。待斗篷落地，他忽然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