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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看着二十七八，也不凶悍，长相是那种浓眉鹰眼的硬朗，就是莫名气势压人。

    他的那个浅灰色小帽，不像草帽一样宽帽檐，戴上去遮挡不了多少光。

    他细声小气道：“观梁哥，那个字念鹊，四声。”

    水鹊他们下来的江岸旁，杨柳树下正好有在青石板洗衣的四五个妇女，看他们下船，对罗文武吆喝道：“罗队长，这些是新来的知青们？”

    因而上头常常派人来另外按价格向这一带的农户收购。

    往后是他们生产小队的，李观梁得一一将名字与脸对上号，“陈吉庆。”

    李观梁还没见过长成这样俊俏的。

    “诶，到！”

    知青院在上村东边，背靠后面一片青山，面向一汪池塘，再往东走不远处就是河流。

    前头走的一批，是三男两女，村里的妇女识字扫盲之类都是向女知青问的，谷莲塘村里风气不算太保守，但是男女走得近了还是要遭人闲话。

    李观梁道：“我不热。”

    剩下一个小一些的防水布袋，水鹊艰难地拖行着，走一步歇一步。

    他十四岁那会儿，父母遭遇山洪去世，弟弟才四岁，李观梁不得不从上了两年的私塾里辍学。

    李观梁垂落身侧的手掌，攥了攥衣摆，确保掌心干净无汗，才握上水鹊的手。

    水鹊握着胸前挎包的斜带子，“这个我能行，谢谢观梁哥。”

    罗文武：“对，五个，《社员劳动手册》带来了吗？”

    他简单地将其中利害说清楚了，否则他们不上心。

    突然就亲亲热热喊上“哥”了？

    肤色黝黑，宽檐草帽挡住日光，底下压着浓眉鹰眼，鼻梁高而直。

    李观梁念到兰听寒名字时，迟疑了一会儿，“兰听……寒？”

    水鹊嘶声，“呀，你握手怎么这么大力气！”

    杨柳依依，白墙黑瓦。

    口中称呼同志你好，同志你好，然后握手。

    李观梁在前面走，他就和小尾巴一样追，“观梁哥你人真好。”

    ………

    他是庄稼人，手大筋粗，掌心糙涩带茧，如同覆盖厚厚的硬壳。

    喜滋滋地把草帽戴上乌发顶。

    罗文武道：“怎么这会儿才来？”

    大家传递着行李，大包小包先放在岸边街道。

    好在没记错。

    交公粮的口号举国上下喊了好几年，给国家交大头、集体留部分、个人得小头。

    李观梁不明白他意思。

    他一早就让第八生产小队的队长要记得中午来村口接人了。

    李观梁看着那双被他握过的手，柔润的掌口泛红了。

    李观梁把小蓝本递给水鹊，“……你的。”

    这是下乡插队的知青？

    罗文武要将这几名知青安置到第八生产小队。

    而第八生产小队的社员，都是大江北岸上谷莲塘的，也恰恰好，新的知青院建在上村的东边。

    水鹊以为他还会一一和其他人握手，李观梁却一转话锋，“日头大了，我先带你们到知青院去吧。”

    江水漫过拦江石坝，哗哗冲刷着，将中央一块平缓宽阔的江洲包围起来，分流从江洲两侧绕过在半里多路的地方汇流，向下一个村庄去。

    鼻尖微粉，双颊也闷得有些晕红。

    谷莲塘是江南这片的大村庄了，互助组、初级社这些发展得早，一路建设到公社。

    李观梁继续往后，语气稍有迟疑，“……水鸟？哪位？”

    她们在青石板那边，往这边左看了看，右看了看，没见到女性知青，就知道这一次公社里没分派到了。

    这样离第八生产小队各社员的家近些，有什么事情邻里帮衬容易。

    李观梁盯着他一会儿，似乎怔了怔。

    垂下来的细绳带子老长，搭在雪白的脖颈侧边。

    和倒春寒时节山上被冻起来的桐子花一模一样，外面一圈儿白，蕊是红的。

    陈吉庆下意识一激灵，有种被高中老师点名的感觉。

    水鹊：“……”

    兰听寒帮忙提了一个大编织袋的东西。

    因此，手里有余钱，建的房子也全是青瓦白墙的屋舍，村里四通八达的主要街道修了青砖，齐齐整整。

    和他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日照有点大，水鹊格外心痒人家的草帽，“我用帽子给你扇风吧？”

    大部分村民火急火燎地吃完午饭，还要趁着中午的休息时间，喂鸡洗衣，料理家门口的自留地，闲不下来。

    “苏天。”

    原来是水鹊大包小包的多了，其他人各自也有行李，空不出手来帮他。

    “对不住，握疼了你。”

    水鹊失望地垂下眼睫。

    李观梁解释：“队里中午放工，有人镰刀落下了。”

    前头的知青时时担心他掉队，走几步就回头等他。

    李观梁下颌微压，轮廓分明。

    倒春寒时节，虽然说出了太阳，空气还是凉的，这人却穿了身对扣青布单衣，脚上踏麻垫草鞋，走起来足步生风。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拍？

    他是公社里的政治队长，队委会里的领导班子，得时刻通过生产小队的队长关切底下的情况，担心村里有什么意外。

    “汪星。”

    水鹊收下了，伸出手去。

    李观梁觉得自己盯着人看不怎么礼貌，低下头，“对不住，我不大识字。”

    李观梁在前方带路。

    上午生产队的工已经结束了，正午是休息的时候，公社的饭堂包正午饭，早晚村民自家里解决。

    青石巷里，这会儿一个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李观梁看了一眼，移开视线。

    他手里有个浅灰绒帽，眼睛直勾勾盯着的是李观梁头上的草帽，额际沁出点汗来。

    眼见着人秀气的眉心蹙起来，李观梁匆匆忙忙地松开手。

    又面对所有知青，严肃道：“这个蓝本子，要稳妥存放好，每天干完活到记分员那里登记工分时候要用。”

    李观梁顿了顿，将头顶的草帽递给他，“日头晒，你戴着吧。”

    罗文武看向巷口，自言自语：“怎么还没来？”

    兰听寒接过劳动手册，淡声道：“是。”

    劳动手册上面的姓名栏是已经填好的，队委里早早抄录了他们公社新知青的名字。

    她们见没有女知青，也就低下头来，手里的木杵噼里啪啦地敲打脏衣。

    身量将近与一旁走过的屋子门框一般高。

    李观梁俊朗的面上状似无恙，大手却再度紧张地攥了攥衣摆。

    大江大河凡是经过规模大些的村庄，通常都建了拦江石坝，这样才好分流江水，又引入两岸村庄范围内的稻田。

    横河划子乘着清冽的江水，桨声柔和，艄公的篙子撑到了谷莲塘村口。

    小船在上村的村口稳稳停下。

    太阳底下，白嫩得要水灵灵透光了，小脸比剥了壳儿的鸡蛋还白净，还没他巴掌大。

    他用了很大力气吗？

    “没手册，没工分，没分红。”

    让人想不看出他心思都难。

    斯斯文文的小知青，好奇地问：“不需要握手吗？”

    时候是正午，天上的云散开，照得江边青石砖澄光清亮。

    先头一批知青刚来时，是住在仓库改装的大棚屋里，条件不大好，队委常常接济他们到家里住，后来补贴下来了，有了资金，

    小知青的手怎么这么嫩？

    水鹊他们从划子上下来。

    李观梁看出来他紧张，没说什么，将劳动手册发给陈吉庆。

    干生产队分派的活，农具当然拿的是放在公社仓库里集体所有的。

    罗文武笑眯眼，点点头。

    生产小队的队长往往最迟放工，就是为了保证地里没落下农具。

    他从兜里取出五个小蓝本的劳动手册，给这一排的知识青年发放，发放之前，核对名字。

    娇生惯养的软白肉，覆在细细的指骨上。

    罗文武道：“那这些人就交给你了，你们年轻人也好交流。”

    又发放了两本。

    李观梁介绍道：“我叫李观梁，第八生产小队的队长，之后你们的活计是由我来派。”

    他说罢，就走了。

    第161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

    正午太阳大，水鹊有点儿晒蔫了。

    等到年末，公社给家家户户按照工分来分钱，几乎很少家庭有超支倒欠的情况。

    寒字笔画多，李观梁不熟悉。

    谷莲塘由这大江一分为二，大江北岸是上谷莲塘，大江南岸是下谷莲塘，中间修了许多青石拱桥，又有小舟停泊，方便上下村居民往来。

    过了一会儿，发觉有人没跟上，他又调转头。

    眉像江岸柳枝的细条，眼似他家门溪流的清澈。

    李观梁干脆大跨步上前，把那个防水布袋提起来，又问：“你身上那个挎包？”

    李观梁转而简短地问罗文武：“五个？”

    靠一身蛮力养家糊口。

    “果真是城里来的知青，都是俊后生嘞！”

    水鹊惊喜地接过来。

    谷莲塘年年交的公粮多，公社不仅能完成上面的产量指标，还有剩下许多富余的粮食，留一部分在公社粮仓里当荒年机动粮，余下全分回农户家里，就这样每家仍有多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