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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霁没脑子没记性,不是在小瀛洲发呆就是在人间乱荡,她忘了自己在很多年前也为了别人测算天命,叩问岁星。

    讲到这里,白相师略停顿了一下,拿起水瓢,又喝了一口酒。云霁看到他广袖外,那水瓢的那只手竟只剩下了两根手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均无。她知道白苍又要讲自己怎么和水里头那条美人鱼成为知己,再到苦苦相思的故事,遂兴致缺缺地闭上了眼睛。

    云霁显然也明白,没有做声。

    太子离开鹞都时周岁不过八岁,近百年光阴轮转,估计已是一抔黄土,算到现在,也的确是该含饴弄孙的年纪。倘若活着,估计要烧香拜佛了。

    白苍端详着赤缇,她和云霁完全不同。云霁在初听到此事的时候,就已经断言,自找苦吃。

    酒浊却烈,自喉间弥散而开,白苍斜眼看着赤缇,道:“既然你这么觉得,那你想听故事么?”

    以前云霁睡不着,就叫年幼的李惊风在旁边念话本。而现在这位白相师说的“拾起旧任务”,他又恰好与云霁相识……

    白苍转头瞥了云霁一眼,此刻外边鹰卫队盯得密不透风,她这样显眼的姑娘,别说去客栈开个房间,就连出门都有可能被抓着。鹰卫队是皇帝座下鹰犬,这可不是展开翅膀一飞就能了事的,除非她一直停在大周的天上。

    赤缇拖长声音,“啊”了一声,颇为遗憾这段佳话缺了个角,不算太圆满。

    所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要是再无人游览,那各处的精怪就现了形。在不渡海里,不仅有驭龙司抓到的那些丑八怪,也有些美的鲛人,有一只鸟,偶然擦过水面,爪子划破了纱绡……”

    此刻月明星稀,扶桑树顶的长岁星无比肯定地指引他,这个眸光低垂,乌发高束,锋芒内敛的年轻人就是北太子流落南边的孙子。

    一段佳话……

    “我有一位旧友,她以前睡不着,嫌无聊,总是靠我来讲故事。红日东升西落一次,我就要讲一个我在外边听到的故事。”白相师又抿了一口酒,道,“这回让我拾起旧任务吧。”

    *

    他一笑,道:“王侯不能娶来历不明的女子,纳她为侧妃。”

    如果当时没让她离开不渡海……

    “你忘了,你之前也看过的。”白苍道。

    而火堆旁少女虽衣衫褴褛,脸颊侧还有灰,但是一双眼睛璨璨如星。等着白苍的后文。

    这位瑞王殿下,别出心裁,把自己的侧妃放到水里,辅以姜葱蒜末,给美人洗了个澡,再倒入料酒生抽,撒上小米辣,大火去腥,小火慢炖,让王公们都吃到了从碧水郡打捞而来,保存新鲜的海鲜。”

    等少将军带着剩下的人要离开的时候,忽听白相师扬声道:“要老将军明日就来见我。”

    门外尚且有一台织机,门内空空如也,只有几张落了灰的八仙椅,还有些靠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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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缇烧了火,云霁不要的那坛酒她拿来了,拿绳子吊着,支在火上烤热了,酒味蒸腾而开。www.cuizhuan.me在半空中袅袅绕绕,隔着烟雾,云霁的脸越发的模糊不清。

    白相师仰头喝下了一大坛酒,赤缇没看清他的眼神,他接着道:“当时驭龙司虽未设立,但是南成来的皇帝尚奢靡好玩乐,贵族之中以稀少珍馐宝物攀比交际也已经层出不穷。

    她小心翼翼开口道:“白相师,你是不是和阿霁,同样去过很多地方?”

    白苍打开门,对外边的人道:“进来吧。”

    李惊风隔着烟雾去描摹云霁的脸,她烧完了火,又拿茅草去编手链,这还是李惊风幼时在笑尸山,同那些顽童学的,再教给云霁。三根茅草掐成三股辫,到手链双头汇聚之时,再绕成一朵蝴蝶。

    “好。”白相师道。

    少将军等人却觉得内里是什么峻宇雕墙,不可直视的庙宇,纷纷恭谨地低下头,少将军道:“白相师,外边如今风声紧,可不可以让他们在您栖身处安置一顿?不管是不是亢龙刀,都要先留着。”

    对她来讲,嗔痴不过暂时之痛。但那时稚嫩的李惊风不知道,以为自己笨拙的技法重新哄好了神仙,常看到云霁笑而洋洋得意。

    “就算是白天,我的鸟眼睛也看得比你人眼睛准。”白苍三两句揭过了所谓的北太子遗孙的事情,“云霁,你有闲就多操心操心那些世人,少来管我。”

    “咳咳,”白相师清了清嗓子,道,“我讲了。小姑娘,叫赤缇吧?生在大漠,想必东南边诸天传说,你听的也不多。”

    赤缇是个大漠里的土包子,不知道鹞都有哪些王侯,觉得竟然封了王,那应该都不是寻常之辈,她道:“一段佳话!只是鲛人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么?我怎么从没有听过有什么王族娶了从海里来的人?”

    “横漠河自西往东注入海中。碧水郡和神树扶桑,以及小瀛洲中间那一片海域,碧水郡的人管那儿叫不渡海,没错,就是叫人‘不渡’,除了为生计所困的渔民,很少有人会去那边玩。

    这般云霁其实也很容易哄好,李惊风少时怕她生气,把他丢了。就去寻一些市井的新鲜玩趣,或抓一筐萤火虫给她,此般笨拙的技法就能重新让她喜笑颜开。

    白相师眼神掠过赤缇,汇在李惊风身上。

    若在平时,李惊风会因为她编着自己教会她的手链而高兴,但此时他的心已如蝶翅,黏在了白相师那句“替旧友讲故事”的那张网上,痛切震颤不休。

    《悔狐传》的话本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天渐晚,少将军不知道使得什么法子,避过了鹰卫队的耳目,又派人送来了些被褥和炭火。

    李惊风抬眸,白相师和他眸光蓦地相撞。他眼底的偏执嫉妒无所遁形,似乎都被这位白相师给捕捉到了。

    酒渐沸腾,云霁还往里边加树木枝条,白相师没阻止她,把酒倒了一半进水瓢,同赤缇平分,再去院子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酒坛。

    赤缇好奇地朝内望去。

    “都说了。www.cuiniao.me白天少观星。”云霁啃了口酥油饼,道,“你在扶桑树上都看不明白星辰,到了这里还能看得懂吗?”

    原来很多他以为的例外,都不是例外。

    只有赤缇问:“然后呢?”

    今日下午云霁没有笑过,应该是被鹰卫队的一干事情扰了心情。李惊风从没有见过云霁真正生气,无论何时遭遇了让她心烦的事情,她都只是不再笑,淡淡地说没事。然后寡言少语,自顾自地想别的事情去。

    赤缇挥手扇开雾气,打量着这位被人毕恭毕敬称为白相师的人,他广袖长衫,羽衣洁白,面如冠玉,凤眼斜飞,生的是风流多情的长相。这应该是赤缇喜欢的类型,但是他眉头却缠绕着一股郁气,似常年忧心。

    白相师道:“那条鲛人和你一样,天生就有一股冲劲,敢爱敢恨,孤身一鱼受劈腿之痛上了岸,海誓山盟花前月下……她为的,就是以前南成的瑞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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