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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苏叶这个非土著不明白,时下修表工、修理工的社会地位非常高,因为现在手表、收音机的价格不菲,修理工显得格外珍贵,手表收音机坏了拿去修那是时常会有的事。

    顾向前给苏叶裁了一身中山装,花了三块钱和八尺布票。

    苏叶偏过头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脸上精彩极了,顾向前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不知道不可以随便摸女孩子的头吗?

    顾向前买完衣服后,添了些冬天用的蛤蜊油雪花霜、化学肥皂盒便回军区大院了,这一趟下来虽然没花多少钱,在细节处苏叶可以发现他的特点,不小气,还有些小资气息。

    等回到军区大院的时候,顾向前把盒子取出来,放了一块香皂上去,顺便把蛤蜊油雪花霜递给了苏叶。

    这年头要搞点营养品太不容易了,连何梅梅几个月大的儿子都只能委委屈屈地喝小球藻奶粉。被顾向前的亲朋好友知道了,估计他们想手撕了她。

    六十年代的物质很贫匮,结婚很朴素,两个人凑够四大件就足够过上一辈子。相比起苏叶那一代人,结婚要房子车子还要票子,这一代人结婚太简单了。

    顾向前回到部队后,发现苏叶用木头刻了一只盒子装肥皂,没有涂漆的木头容易受潮,没两天顾向前发现她又换了一只。在公共!!澡房洗澡的时,别人用的是澡豆,肥皂光秃秃地放石板上。只有苏叶用木盒子装着肥皂。

    “买过年的东西?还缺什么?”苏叶问。

    售货员原本挺不耐烦的,但这对恋人之间的对话把她逗乐了,一看就知道是新婚的夫妻。只有新婚的姑娘,才会有这样的有恃无恐。

    哪个当兵的能意识到冬天买蛤蜊油雪花霜、特意买一个没啥卵用的化学肥皂盒。所谓的“化学肥皂盒”即塑料肥皂盒,带有塑料的制品一律叫“化学”,六十年代化工生产水平极其落后,一切塑料制品都不便宜。

    要不是苏叶有原则,没有抢别人的男人的爱好,早就把他吃干抹净了。

    苏叶挑了最精致的那只女表看了半天,它的价格也是一骑绝尘的贵,138元。苏叶得不吃不喝攒半年才买得起这只表。她跟顾向前提出想要这只表。

    “是。”

    然而顾向前邀请的表情是如此的真诚,眼前的麦乳精又散发着缕缕麦香、夹杂着淡淡奶味,无声地诱.惑着苏叶,让她无法挪开视线。

    短短的一个“是”字,让苏叶听得愣了愣,迅速转过了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既然主人都这么客气了,苏叶还扭捏个啥劲,她果断拿起杯子喝了起来。

    来到百货商店后,苏叶直直地奔去“奢侈品”区,而顾向前打算去的是布料服饰区。

    苏叶昨天已经拒绝过顾向前添置东西的邀请,今天他再次提起,苏叶转念一想,买东西这是多好的机会,多少男女关系凉于金钱纠纷。

    顾向前没说什么,他抓住了苏叶的手走在前面,劈开人流,挤进了百货商店。他的背影清隽而利落,穿着厚厚的棉絮却不显得臃肿,只显得腿长,比人海还要高出一截。

    放学后,苏叶抓住了杨雪,问:“咱们班家里条件不好的,还有几个?”

    苏叶望着这纤尘不染的地板,差点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而二十一世纪之后,手表收音机坏了谁还会拿去修,直接换个新反而更方便。

    苏叶吃完早饭后,兴致勃勃地跟顾向前去了百货商店。

    苏叶挪开了目光。

    “部队每天都有号角声,跟着它起床就可以了。”苏叶实话实说。

    在苏叶吐血的目光之下,顾向前把钱递给了售货员。

    厚厚的一沓钞票,还带着淡淡的体温。热辣辣的,好像每一分都浸着他的血汗。顾向前的钱可不就是拿命换来的吗?苏叶又不是真的想买表。

    顾向前说:“部队发的,喝吧。”

    苏叶先拆了手表,让人拿着放大镜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拆,所有的零件都陈列在讲台上,分别告诉了他们每一个零件的名称。苏叶大学时曾经参与过机器人赛事,对传统机械研究过一段时间,手表早就不知道拆过多少次了。

    下午两点,苏叶按时来到了学校。她意外地看到了好几个学生,点了点人数,居然有十三个。居然这么好学?

    “同志买吧,你爱人多紧张你啊,别辜负了他的好意。”

    麦乳精是时下一种昂贵的营养品,供销社里的价格是六块钱一罐,但由于经常断供城里居民很难买得到。

    这恐怕是部队发给顾向前养伤的,苏叶哪有脸跟一个病人抢口粮?

    苏叶问他们想学修收音机还是学修表,孩子们眼睛骨碌地转着,每个都好想学。

    苏叶一愣,“给我的?”

    这道背影深深地叩在苏叶的心房,看得她双眼直发深。

    “花钱去修表要好几块呢!”

    “怎么会有麦乳精?”

    苏叶被挤得难以前行,险些摔跤,她被人流撞得扑进了顾向前的胸口。苏叶想到了顾向前的伤口,连忙退后一步,问:“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

    顾向前点头,“给你的。”

    “不,我只喜欢它。”苏叶坚持说。

    淘宝上一块钱两个、烂大街的塑料盒,现在被放在百货商店的玻璃柜台里卖五块钱。

    苏叶还以为这是他买来防止冬天皲裂,给自己用的。

    虽然几十年后百货商店依旧保留着,坐落在老城区。但千禧年之后才出生的苏叶从没逛过百货商店。印象中的它代表着落后、拥挤、陈旧。

    顾向前说:“你现在是老师,要守时,有块表也方便。”说着他兀自挑了一块精巧的女表,让售货员包了起来。

    苏叶目不转睛地看着玻璃柜台里摆的手表,那火热的目光直让人无法忽视。

    “那个盒子也是?”

    它在黑市卖二十块一罐,几乎相当于苏叶一个月的工资。苏叶本想入手一罐麦乳精,但它的价格让她望而退却。

    洗漱完毕后,苏叶坐到饭桌上,她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麦乳精眼前一亮。

    穿越几十年的风雨,它是全市最繁华的地方,最流行、时髦的商品都能在这里找到。门口“百货大楼”擦得锃亮瓦光,高端洋气上档次。兜里没有点钱,还真不敢随便踏进去。

    苏叶再看向顾向前,他意外地顺眼了很多。

    苏叶很久都没有吃过好吃的东西,嘴巴快要淡出鸟儿,还没反应过来一杯麦乳精就喝光了。

    顾向前摸了摸苏叶的头,没说话拉着她离开了手表柜台。

    “喝吧,喝完了买点过年用的东西。”

    苏叶到废品回收站淘了一上午,花了五块钱买了一只废旧的收音机、若干零件、一块不走了的手表。

    顾向前给苏叶工资、给她喝麦乳精、给她买手表,苏叶毫无感受,一只简单的肥皂盒却弄得她直掉眼泪。

    他用刀割了一点腊肉,切成片配着白菜炒了个菜。

    苏叶听了不得不感叹杨雪的财迷程度,忽然之间她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法子。

    周五。

    临近过年,到处洋溢着过节的气氛,平日里不大见得到的卖年画、春联的小贩、逛城隍庙、扭秧歌的妇女随处可见。副食品粮油店、供销社门口更是排得人山人海。

    顾向前喝完麦乳精,看见她一脸渴望却克制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苏叶讲手表内部的机械构造讲了一个下午,学生认真地沙沙记着笔记。课间杨雪负责收作业,她挺起腰板跟自己班的同学说:“下周五一定让xxx来学校,苏老师难得教我们学修表。”

    顾向前见苏叶往另一个方向走,错愕片刻,只好折回来跟在了苏叶身后。

    苏叶赶紧把钱往怀里揽着,“不买了,现在看觉得它好丑,不如把钱给我。”

    苏叶紧紧地看着他,顾向前没吭声,空气中迎来一丝尴尬。许久顾向前动了动唇,终于说了一句话:“它不好,不要它。”

    顾向前被苏叶的反应搞得懵住了,他撇过了头没瞅着人家使劲看,他看向了窗口晒着的腊肉。

    ……

    刚泡发的麦乳精温度适宜,甜甜的香味攫住了苏叶的舌尖,这是一股揉着着小麦、奶油还有巧克力味道,比单纯的牛奶还要好喝,甜甜的,咂摸几下隐约能喝出巧克力奶的味道。

    大黑十是1955年发行的纸币,是人民币玩家梦寐以求的收藏品。当时国内条件落后,人民币印刷还得靠老大哥苏联。老大哥翻脸后,64年这种纸币就停止流通了。“大黑十”渐渐被“大团结”所代替。

    苏叶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很多经典的款式,上海牌、天津牌、梅花牌手表是时下最流行的,梅花牌是进口货,价格很昂贵,暂且不提。

    在苏叶准备吵架的时候,顾向前掏出了皮革钱包,从里面数出了十四张“大黑十”。

    顾向前言简意赅地说:“缺。”

    虽然昨晚苏叶嘴上埋汰着顾向前穷,但他真的不穷,六十年代结婚的四大件:床、暖壶、搪瓷盘、桌子柜子,顾向前全都有。苏叶想不到顾向前还要买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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