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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家庭能把孩子供到初二多么不容易，还差一年就能拿到初中毕业证了，苏叶自己都受过学历歧视的滋味，何况这个小姑娘？

    碗里的汤面，汤汁浓郁醇厚，骨髓肥得流油，轻轻一吮就能够吮出来，面条吸饱了汤汁柔软滑口，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缘故，顾向前觉得这碗汤比医院熬得更有水平。

    苏叶又喝了一口水，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不带这样主动诱.惑人的吧？

    苏叶拿着病例到食堂换了一斤筒骨回来，冲洗干净放红枣、蘑菇、生姜使劲地炖它。

    这可是精细粮。

    顾向前原本还想趁着一大早带苏叶去添置些东西，但看见她跟快乐的小仓鼠似的，整个早上都料理着骨头汤，顾向前便不急着去买东西了。

    ……

    顾向前不太自然的轻咳一声，“你想帮我上药吗？”

    短短的一个早上，地上躺着一堆肉、菜、蛋、精细粮，这个贫穷的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富足。苏叶就是不吃自己的粮食，靠这些慰问品也能舒舒服服地把年过完。

    一个瘦巴巴的女孩在寒风中哆嗦着，挨个问：“叔叔，要不要我帮您排队呀？一毛钱，我帮您排一天。快到您了，我让我弟弟去找你，喊你来付钱。”

    “吃吧，吃完了自己好好呆在家里。”苏叶说。

    他在拆掉绷带的间隙，多次捕捉到了苏叶偷偷大量的目光。他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涂完了药水。

    苏叶为了预防家里有客人忽然造访，早就把自己赚出来的那袋富强粉、上等丝苗米收进了柜子里，还上了锁。顾向前提前回来了，苏叶自然是没办法□□细粮了。

    她凶悍地问：“我说过了我很懒，你看我像是想帮你上药的样子？”

    次日，清晨。

    顾向前问：“你去哪？”

    苏叶看了看顾向前的伤，确实挺严重，背部、双臂和肋下以及腹部、腿部都有严重的擦伤，血肉模糊，扎成了粽子。

    上次恰好遇见苏叶往屋里搬煤炉，顾向前根本无法想象屋子沾上油烟味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睡姿不太好，晚上爱翻来翻去，床就让给你吧。我今晚打地铺。”

    苏叶终于看不下去了，从包里翻出了一只包子递给了学生。

    她转头又问了另一个：“阿姨您好，天那么冷，排队多辛苦……”

    苏叶解开了柜子里的锁，背上了自己的背包，“我去学校给学生辅导，晚上再回来。”

    现在大冬天喝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顾向前认为家里还是有口炉子比较好。何况墙壁已经被苏叶细心地贴上了雪白的宣纸。

    虽然这一次直播间没有掉落奖励，但是苏叶的心却暖暖的。

    杨雪已经放弃的心又死灰复燃起来，她高兴又难过地哭了起来，“真好！真是太好了，老师你明天来人民路洪口巷12号，我爸妈放假了都在家哩！”

    虽然还没远没到闹文.革的时候，并不限制买卖。但因为饥荒的缘故，黑市的粮食价格已经被哄抬得很高。为了维持市场秩序，粮食的交易是不合法的。

    “你不吃，你爱人也要吃吧？”

    顾向前的领导纷纷上门探望他，来探望病人总不能空着手来吧？

    那遮遮掩掩的绷带倒不如没有算了，看得苏叶直想帮顾向前拆了绷带。

    苏叶虎着脸，压低声音贴在她耳边严肃地说：“这是新政策！要是换了别人我还不告诉他。你是班长，平时学习勤奋刻苦，有这个补助肯定先紧着你来。”

    苏叶拍了拍她的脑袋，心满意足地回军属大院了。

    顾向前身上负伤，还有医生开的补充营养的病例，靠这个病例苏叶能到部队食堂每天兑一斤筒骨。

    苏叶依旧警惕，帽子戴得几乎遮住了脸，兜兜转转耗费了一个上午才把富强粉和没吃完的大米出手。

    顾向前这才没吭声。

    苏叶颇有经验地按着何梅梅的手法，拍顺了杨雪的食道。

    “杨雪吃吗，可好吃了，老面做的馒头！”

    别说今晚干点违背社会主义河蟹的事情，就是翻个身估计都够呛。苏叶暂且放下了心。

    苏叶往锅里撒了一把面，做成了筒骨汤面，最后把面盛起来之后满屋子都是香气。

    身为一名优秀的军人，顾向前拥有着超乎一般人的敏锐。

    虽然顾向前客气地婉拒了这些粮食，但扛不住领导们无法浇灭的厚爱，他们硬是把食物塞到了苏叶的手里，笑眯眯地说：

    杨雪激烈地挣扎了许久，小小的嘴巴蠕动着啃着馒头，起初是一点点吃，后来简直狼吞虎咽，两三口就吃下了一只馒头，她忽然不动了，噎得白眼直翻。像极了苏叶刚来那天狼吞虎咽、险些被噎死的模样。

    苏叶也不知道这双眼怎么这么流.氓，老是忍不住瞄过去看。起初是秉承着好奇的心，关心顾向前的身体。但看着看着，苏叶不由地入了迷。

    “……”

    没有人要她帮忙排队，因为市里的工厂单位差不多都放假了，市民们正好有空跟供销社磨耐心。那孩子问了许久，终于有人花钱雇了她。

    这可真的是顾向前提前回来的全部意义。

    “你家在哪，我改明儿去做个家访。学校针对贫困学生一向有个补助，我跟你家长说说情况。要是你家满足条件，说不定你还能继续上我的课呢。”

    顾向前一大早就醒了，苏叶也早早地起床洗漱。

    顾向前从李茂刚发来的电报中得知苏叶在一中谋了一个老师的职位，却不知道她对这份职业竟有如此热爱，放了假大冷天的也要出门给学生辅导功课。

    苏叶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对她来说少一个学生就少几斤五花肉、几斤精细粮。学生都跑光了，她喝西北风去？

    顾向前早已躺在床上，疲惫地阖眼睡了下去。他睡姿良好，在床上躺成一根直线。许久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没关系，我睡姿很好，从来不翻身。”

    顾向前没结婚前都是吃饭堂，家里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整洁得床单连一道褶子也没有。

    “老师……”杨雪喃喃地轻念，脑袋一阵眩晕摔到了地上。

    ……

    “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稳了，几天没吃饭了？”苏叶用着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敲着她的脑袋。

    苏叶刚从黑市发了一笔横财，她摸了摸胀鼓鼓的荷包，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说：

    卖掉了粮食之后，苏叶来到供销社看了一眼，依旧是一条长龙，越临近新年队伍排得越长。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苏叶眼尖地发现了自己的学生。

    常年艰苦锻炼出来的腱子肉，肌理平顺，他的腹肌整整齐齐码在腹部，隐没在雪白的绷带下。每一块都宛如米开朗琪罗精心雕刻出的杰作，那么自然、优美。

    难怪结了婚的男人都不爱往饭堂跑，家里有了口小灶，永远都能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饭，可不比总赶着去食堂好多了？

    苏叶打开衣柜找起了家里的被子，她发现顾向前家里穷得没有第二条被子，顿时傻了、最快-发、眼。好歹是堂堂一个营长，居然穷得连被单都没有第二套？

    只是寒风中她衣着单薄，瑟瑟发抖，但女孩站着摇摇晃晃，苦瓜似的脸皱巴巴地没有一点血色。

    杨雪感激地说：“我一定会去学校跟苏老师学习怎么修手表、电灯泡、单车的。”她犹豫了一下，难过地说：“苏老师，你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我多想跟你继续学下去，可是我家里供不起我念书了。”

    苏叶当然不是给学生辅导功课，她背着满满一袋的粮食来到黑市销毁证据。

    筒骨因为没有肉，在这个年代并不怎么受欢迎。但现在正逢找口肉吃都难于登天的时节，能吃到筒骨也是人人艳羡的对象了。

    顾向前没说话，上完药后单手流利地给自己缠上了绷带。然后才用稍微湿润的毛巾，蘸水擦了擦身体。做完这些事，他的额头浸满了薄薄的汗水，整个过程没有哼一声。

    杨雪眼里顿时绽开了万丈光芒，不敢置信地问：“真的？我记得没有呀！”

    那两条被松枝绿包裹着大长腿，微微屈起，仿佛摊开了这个屋子没地搁脚似的。因为饭桌太矮，他吃晚饭的时候，一双大长腿也是这般委委屈屈地折起。

    杨雪跟苏叶道了一声谢，苏叶简单地问了问杨雪家里的情况。

    呸，错了错了，少一个学生就少一个建设祖国的栋梁。

    苏叶还担心小姑娘太有志气，不肯吃嗟来之食。但她的担心纯属多余，没有一个饥饿的人能够抵抗食物的诱.惑。何况它还是一只白白胖胖、带暖意的白面馒头。

    杨雪眼里犯起了迷糊，她只听说过考上了大学、念了中专的学生，学校会发补贴，可从来没听说过初中生还有贫困的补贴。

    熬了三个小时，清澈的汤汁被熬得奶白，汤汁上浮起嫩黄的姜丝，红枣和蘑菇跟吸饱了水似的胀开。

    多有财商的姑娘啊，要是搁以前苏叶绝对竖起大拇指。为了维护学生的尊严，苏叶也理应装作没看见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