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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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苏尔的脸色已经有些潮红，嫌弃的把桌面的圣经塞回桌肚，反手面无表情地掏出自己的破茶杯难以下咽地喝了口凉水开始发呆，已经是想喝热水的第十个年头了。

    据说是在一个大雾的清晨，她被人遗弃在孤儿院的门口。事实上经常会有各种人把孩子偷偷丢在这家在社会上交口称誉的孤儿福利院，但是她不太一样。

    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编篮，若有所思。

    活下来的她也并非没有后遗症，格外低下的免疫力让她非常容易生病，和非先天性却查不出原因的失明。

    “进来。”

    苏尔起初简直怀疑这是对自己这个倒霉重开的补偿，不然怎么这么巧。但是当她第一次因为使用能力过度没有体力而瘫成一张饼时她就明白，坑除了一个，还能有第二个。

    比如，她现在就闻到前桌两个人桌子里藏着她们偷摘的苹果。

    墨绿色的丝绒窗帘常年垂在左侧墙壁，不仅遮住彩色繁花的墙纸，也遮住了阳台窗户，空气不流通，阳光也进不来，显得格外阴森。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使空气都充满了一种沉闷而腐朽的味道。

    右手杵着头，无神的目光放空飘荡。阳光从侧面打进来，轻轻地披在少女身上，黑色的发丝都好像染着一层流金。

    前排的两个小姑娘一直团在一起小声讨论着晚上的宴会，当谈论到能在宴会上表演合唱时两人都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每看到一次后面那个人的脸就觉得吃了一口柠檬，很酸，为什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而且唱歌也非常好听，那些夫人还叫她小夜莺！不过好奇怪啊，这次合唱居然没有她。

    向院长鞠躬行礼退出昏暗的房间，重新踏进阳光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苏尔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就像刚逃出一座腐烂了的坟墓，封闭的空间味道真的很难闻，对健康有害。

    教室外的红砖墙上爬了一棵蔷薇，听安米尔说，是血红色。想必那样的花在太阳底下应该是开的十分艳丽，只可惜看不见那样的红。

    呵，小兔崽子们。

    她的孩童时期是困在一片迷雾里，意识模糊，没有过去的记忆。

    说着她又瞟了一眼苏尔，“你，立刻去院长那，不要耽误院长的事。”

    这种能力在使用时会消耗苏尔的体力，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一天顶多只能使用三小时，超过这个时间的后果苏尔并不想再体验第二次，瞎子还能活，瘫子绝对不行。

    苏尔认真思考一下究竟要不要厚颜无耻的直接承认，毕竟骗新来的小孩子还是挺好玩的。

    远离富人区的破旧城区，一条泰晤士支流经过一座典型英伦建筑，红砖和玻璃构建了维多利亚风格，因为时间的刻画显得有些破旧，尽管如此在周围灰暗破旧的房子里依然是最显眼的那个。

    此时二楼走廊空无一人，阳光从透明玻璃穿过，落下一地绚烂的金色。尘埃在寂静的空气中漫无目的的旋转飞舞，只有盲杖的敲击声和脚步声在苏尔的耳中回荡，有种时空错乱感。

    苏尔微笑着对着玛西夫人方向行了个礼然后敲着盲杖不慌不忙地离开了。

    然后用同样的目光扫了一遍教室所有人，“你们的表演怎么样了，尊敬的先生和夫人们马上就要到了，如果表演有什么差错我会让你们哭出来。现在，所有人去小教堂集合练习。”

    白昼之下，雾气消散，阳光洒向这座古典而又现代的城市。

    上半身几乎都探出去，墙上的花叶携着风在耳边簌簌作响，馥郁的花香在阳光下也格外的浓烈，突发奇想，伸出手漫无目的地抓了一把空气，啧，没摸到。

    这个孤儿院一直都是封闭式管理，真的很像另一种意义的坐牢。平时根本不让出去，之前专门负责每周出去帮院长跑腿的兰迪经常在他们面前嘚瑟，这次兰迪生病了很多孩子都暗暗较劲希望这次是自己去。

    意识觉醒之后气的差点又厥过去了，她好不容易存完钱，才准备开始去世界各地见证各种美景，就因为随便选的一个城市中转时小命没了，嘶——不能想，越想越心痛，情绪起伏过大就现在这身体说不定直接报销。

    突然就像一群鸭子被扼住喉咙，笑声戛然而止，然后齐声问好。

    越想越忍不住叹了口气，上辈子本来是根正苗红的种花家兔子。结果在意大利旅游时莫名其妙的死了，她自己都没搞懂怎么死的，眼前一黑就人生重开。

    感觉后颈头发扎的慌，脑袋随意一侧蓬松而长的黑发直接从脸颊旁滑落垂下，掂了掂脚，用力够下，紧绷的指尖感觉到柔软丝滑的花朵，轻轻掐着花朵下面的枝丫，拿到了。

    当时的玛西夫人发现这个早产儿已经奄奄一息，原本已经决定下葬这个即将死去的生命。但是没想到将她抱进孤儿院里之后奇迹般的心脏开始恢复跳动，最后她活下来并留下。

    忍不住再喝一口凉水冷静下，但是硬是半天咽不下去，于是只好试图含在嘴里用口腔的温度让它暖和点才缓缓的送进胃里。

    苏尔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站好，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十五岁的苏尔身高只有1米45，一身黑色衣裙空荡荡地挂在消瘦的躯体上。

    这次重开是跟前世一样的孤儿模式。

    明明是同样的阳光，但是隔着一层玻璃，就会觉得少些温度。

    其实苏尔在这待了这么多年就算不用盲杖或者感知能力，也能走的很顺利，但是——

    穿过走廊，直到尽头，没办法了，看来只能先把藏在手心的花放在口袋里了，希望不会被压的不成样子，收拾好后敲了敲厚实坚硬的棕色雕花木门。

    苏尔埋头好像从嗓子眼挤出几个音节，颤抖又带着抑制不住的开心，“是的院长，感谢您的慷慨。”

    院长合上平摊在桌上崭新的圣经，起身踱步走到苏尔的旁边。尽管苏尔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黑色的影子里，看起来好像一只尽力抑制自己不要害怕，但实际上被吓的像瑟瑟发抖的小羊羔。

    苏尔瘫在桌子上有些难受的揉了揉肚子，中午没多少的食物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好饿。

    即使他克制稍微放低了声量，但是整个教室的人还是都听见了。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苏尔，整个孤儿院里只有一个瞎子，一时间嫉妒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向她。

    小豪猪满面愤愤地说，“院长让那个瞎子去她办公室，让她出去买东西！”

    可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听见楼道里玛西夫人的声音，“你在和谁说话？”吓得苏尔赶紧另一只手腕撑着窗台使劲把自己拉回去。

    说完，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摸苏尔的头顶，“我可爱的孩子，你是如此的聪明，这么简单的事我相信你不会出错，对吗？”转而又柔和了一点嗓音，“或许你可以在杂货店买一点糖果，你会喜欢这个奖励的，去吧。”

    周围人看着那个笨蛋痛的呆瓜话都说不出来，滑稽地抱着脚，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都没有同情心地发出嘲笑。

    然后就是一个惨叫，苏尔装模作样准备先发制人，“谁脚放过道啊？真不好意思，没事吧？”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脸淡定地把茶杯放进桌子里，摸到靠在桌边的盲杖，站起来向门口慢吞吞地走去。

    只是没注意灌了一嘴的风，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单手手腕翻转把蔷薇花小心藏进袖子里，摁着自己像要咳出血的胸口，悻悻然地回到最后一排座位。

    她的背后墙上有一副尺寸过大的圣母玛利亚怀抱耶稣的画像，画上圣母带着慈祥的笑意看着世人。

    突然一个男孩像只愤怒的小豪猪冲进教室，吓得他的小伙伴赶紧从座位上跳过去摁住他，“你干什么呢，在楼里横冲直撞，要是被玛西夫人看到你手心估计要挨起码10教鞭！”

    动了动藏在袖子里有些麻的左手，小心地顺着蔷薇花的花瓣将它合拢，并且手掌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给了足够的空间让蔷薇花不会被压扁。有些忧愁，比起蔷薇花她其实也想吃苹果。

    身材高大的女人挺直着背正坐在棕红色的实木办公桌后，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后脑勺，鼻翼两侧法令纹深深刻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刻薄。

    在教室无人关注最后一排的角落，苏尔躲在窗帘后正扒拉着窗户试图感受雾都难得的阳光，再不晒晒感觉人都要发霉了。

    于是原本非常依赖能力的苏尔决定除了锻炼熟练能力外，其他日常生活完全自己来。从最开始的磕磕绊绊差点摔倒脑震荡，到现在的日常活动游刃有余，并且还发现自己另外一个新天赋，没有多奇怪，就是嗅觉格外灵敏。

    前提是没人作妖，苏尔敲着敲着突然眼疾手快一使劲直接一拐子下去戳到准备绊她的脚。

    像一个普通孩子长大，直到5岁才像做梦一样醒来发现自己不仅重开了还获得了新技能，简称“黑白扫描仪”，范围只有一个教室那么大。除了感知物体的形态没有别的作用，没有颜色，也无法细微到表情，对一个盲人而言，是一种非常便捷的能力。

    院长满意地收回目光，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编篮递给这个软弱的小女孩，“去之前带你认过路的那里，然后在街头那家杂货店买些东西，钱和单子放在篮子上面你交给店长。”

    教室里，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三五成群的结伴聚众。气氛有些热烈，毕竟今晚会有一场非常热闹的慈善宴会，如果幸运得话被好心人收养，那他们就能早点离开这里了，甚至还能拥有自己的家人。

    只听到一个严肃的女声，是玛西夫人。即使已经年老但她鹰一样的锐利目光紧盯着刚才笑声最大的男孩，“杰西先生，如果你还记得院规请抄写20遍交上来。”

    只是即便所有人都热情高涨，也没有人高声说笑，大家都一致将分贝压在足够身边人听清就可以了的程度。

    突然窗户下面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叫，然后是奶声奶气的小孩子的声音，“你是童话故事里的长发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