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十七个橘子

[    【作者丹漆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你现在怎么样？看过医生了吗？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一个脑袋上还贴着退烧膏药的苍白少年双手扒着沙发的靠背，脸颊顺势贴在了上面的木雕装饰上，就着这样的姿势看向了自家大哥，那张和对方几乎一模一样，仿佛仅仅只是缩小了一号的爱神脸此时就像是一颗刚刚经过狂风吹拂、暴雨捶打的小草，显得有些蔫巴巴的。

    向来自诩为一个为人豪爽, 做事也绝不拖拖拉拉的西西里男人。

    桑蒂诺心里想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少年垂下眼帘，遮住了黑沉沉眸子里的复杂情绪。

    学着父亲、母亲的样子发出了代表关切的连环问，桑蒂诺成功地得到了弟弟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以及几句同样有些虚弱的回复。

    在这次发生在暗地里的谈话发生不久后，桑蒂诺就惊讶地发现，这个曾经就常常跟在他身侧的养兄弟，似乎粘得……更紧了些？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好吧，希望那小子是真的长大了。”

    被声音从思索中唤回，桑蒂诺这才反应过来，并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向来高调惯了的青年可以说是一反常态, 态度简直是低调地不能再低调了：不仅增加了待在家中的时间, 平日里没什么事可干的时候, 就会故意往家里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达几圈，还认认真真地完成了父亲交代给他的另一个任务。

    在桑蒂诺顺着指向看过去的那一刻。

    和大哥桑蒂诺一样，汤姆·黑根也是一个说到做到，绝不拖延的主。

    弗雷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以此回应兄长的关怀，惹得桑蒂诺忍不住上前揉了揉面前这个小家伙的脑袋瓜，并不禁在心里想象起了如果是麦克那个家伙的话会怎么样——大概会“咦”了一声飞速躲开，然后张了张嘴，接着满脸写着不情愿地嫌弃“你肉不肉麻，桑尼。”吧？

    “嗯……汤姆。”

    要是说这是巧合的话，那也巧合得太过诡异了吧，所以……汤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找他，而这件事还刚好是一件和自己与对方都有关系的事情。

    “汤姆在陪我啊，桑尼。”

    另一个人影便随着一道熟悉的嗓音一起在桑蒂诺的视野盲区中悄声显现——具体指从沙发背后探出了头，露出了自己方才并非有意隐藏的瘦弱身形。

    因此，在决定将困扰家族的那件破事查明之后，青年马上开始策划起了破解谜题的方案, 并于私底下联系到了一些忠于自己的下属——具体指那些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或者不打不相识而逐渐开始亲密、不会将自己所做的一切泄密给父亲的伙伴们。

    即使常常能在自己的视野的某个角落发现对方的身影，但近日来，少年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的次数也不免有些过于多了，几乎是呈几何式地增长，翻了个几番。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表现很好，所有人、甚至连桑蒂诺本人都从未想过他在演戏的方面上居然也像约翰尼那样有些天赋, 以至于那些看顾他的家伙们纷纷向唐·柯里昂表示，“桑尼已经不在乎那件事了，他现在每天都在忙于其他的事情, 忙得简直是不可开交, 这是一个多么勤快的小伙子！你可以不必再为此担心了。”

    *

    而正如他所表现出的模样那般。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如此发问，明白地指出了对对方出现的时机以及目的的不解。

    “我知道了教父，我会好好看住桑尼的。”

    “汤姆正在教我下棋呢！”

    他孝顺懂事，对待兄长足够尊敬，对待弟弟妹妹也有着十足的耐心和体贴，不仅是家里人的小帮手，面对外人时也常常保持谦卑和驯的态度，从不惹是生非，在这样的种种优点的映衬下，即使是因为患病，导致他的面色中掺杂着几丝驱散不去的阴郁，在人们看来，也不过是美玉上的一块不起眼的污渍，一块完全可以忽略的瑕疵罢了。

    面对询问，汤姆·黑根显然也不是毫无准备的，他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某处位置，自己辩解的理由——

    小心一点又不是什么过错，而且这样做也是为了桑蒂诺的安全，万一……他是说万一，对方真的因为其自身倔强要强的性子而受到了某些不可逆的伤害，他绝对会因此后悔一辈子。

    在一天中不知道是第几次见到了对方的身影之后，一贯藏不住心思的他，不禁看向了待在不远处正在低头做事的少年，面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疑惑询问道。

    闻言，汤姆·黑根乖巧地点了点头。

    见长兄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他眨了眨眼，乖巧地、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由于手下柔软发丝从指缝中穿过的感觉过于舒爽，桑蒂诺忍不住揉了再揉，在此过程中，弗雷迪只是继续维持着趴在沙发帮上的动作，任青年随意搓揉，简直比一只摊着肚皮、小爪爪还在开着花的猫咪还要乖顺，完全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你瞧——”

    “啊啊，原来你在这里，弗雷迪。”

    柯里昂家的二儿子是一个几乎所有意大利父母眼中的理想孩子：

    而之所以他能注意到对方的异样，倒不是指桑蒂诺察言观色的能力和对外界的观察能力有了一个突飞猛进的进步，只是在别人不经意的提醒下，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

    “我很好，已经没什么大事了，谢谢你的关心，桑尼。”

    他转过身，伸出手指向摆在桌面上的棋盘以及黑白棋子。

    毕竟在当初他流浪街头的落魄岁月，是桑蒂诺·柯里昂凭借着一腔少年热血和义气，向他，一个患着眼疾的、连生父都斥责其为“拖油瓶”的没用小子，伸出了援助之手，并替他蛮横地赶走了那些欺辱自己的人和事物，带着他融入到了一个全新的、美好到近乎幻想中的家庭。

    按照以前办事的流程，他将商议后决策好了的调查方向以及相关的配套实施方案一一分配了下去。

    桑蒂诺一贯的准则就是：某些事情，一旦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就应该立即为此采取实际行动, 不能让犹豫和拖延阻碍自己前进的步伐。

    现在这块美玉毫不掩饰自己的光芒，笑得灿烂，朝着已经成年的兄长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于是——

    ——漆黑的棋身，皇冠状的顶部，宽大的底座，正是国际象棋中实力最强的棋子，皇后。

    所以，哪怕是为了回报对方的友谊，只要是桑蒂诺·柯里昂的事情，在汤姆·黑根的心中，就等同于他的事情，而如果自己能够为对方做些什么的话，他更不会有一丝半点的犹豫。

    就像是要吸引对方的注意一样，少年笑了笑，继而无声地举起了手中的棋子，在众人的眼前旋转着手腕仔细地展示了一圈。

    他目光炯炯地看了过去，一双乌色的眼眸注视着对方那一双同色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一个不知是否在预期之内的答案。

    闻言，桑蒂诺将视线转移了过去，却在空中，与汤姆·黑根默默投来的目光撞在了一处。

    意大利人的亲信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而他们所汇报的对象却没有因此产生一丝动摇。

    对于养父的话，他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赞成的。

    唐·柯里昂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声音带着些如释重负的轻松释然，似乎也和众人一样被长子的所作所为给骗到了，转头却私下里找到了总是跟在长子身侧的养子汤姆·黑根，交代他一定要仔细地注意桑蒂诺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话，要赶紧通知自己，或者是其他可靠的大人。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 在以前他绝不会掏出那么多心思去隐藏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迷惑他的父亲, 迷惑父亲安排在他周围的、负责看着他、不让他过度参与到事情中的人们。

    即使有时会被桑蒂诺不经大脑思考就吐露出的直言直语——例如“你要是个西西里人就好了 ，汤姆。”、“唉，父亲有占科·阿班丹多，可我有谁呢？”、“意大利家族的家族军师从来没有外人担任的说法。”等话语——给伤到，但内心敏感的德国、爱尔兰混血裔依旧把对方视为心中除了柯里昂夫妇外最重要的人，弟弟妹妹什么的还要排在后面。

    看着这个自从小时候得过一次严重的肺炎之后，身体就不怎么健康、偶尔还会大病小病轮番上场的弟弟，满脑子的疑惑瞬间便从他脑海中的天平跳下，消失在无人注意的漆黑角落，转而升起的是对弟弟的爱护以及其病情的关心。

    “汤姆不是在找你，他是在陪我啊，桑尼。”

    迎着养父的目光，汤姆·黑根再一次许下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