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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反正知道,傅先生一个人足可以应付。多少人看着他,他也不会洋相的。

    租客一家姓朱,朱家女儿十七八的样子,弹的一手好听的吉他,和弦是最近很火的一首歌。

    “我为什么要急,你有我就要,没有我就不要呗。”

    “你还在生他的气?”

    周和音默默点了下头。

    周和音摇摇头,外头已经九点了,是她懒睡了。她再问小妹,“歌名是什么,我最近刷视频老听到,但是不知道名字。”

    周和音一路送他出门,“他大可以叫司机送过来。差使你,无非是想和你揭篇过去,或者由你过来,我再劝和劝和。堰桥,你得明白,他就是这么个人,再活生生不过的人了,会犯错,会固执,会守着他的神坛不肯下来。”

    “少来!”

    “你爸爸呀,”邵春芳比女儿声音还小一些,“嘴比那鸭子还硬。实情啊,他闺女一点忌讳都不准犯!”

    “哼,拿捏。”他揶揄她,从一开始,有人年纪轻轻,拿捏人倒是整得明明白白。

    “不然这大过节的还能请谁!”

    傅雨旸到的时候,连同对过的姜太太都过来看了。

    “没听你爸说的是也喊过来,万师傅是陪客,主宾不是人家!”

    “不知道。”周和音今天穿的裤装,白色恤衫外头罩一件蓝色长袖衬衫,很中性的扮相,人在浅浅月色里,分明,独立。“但我可以确定,我会比阿婆离开他父亲那样,过得更好。”

    “鸡同鸭讲呗。”两口子过日子岂不是最忌讳鸡同鸭讲。

    *

    她也刚买完菜,只不过没买鸭子,买了只鸡,准备烧栗子鸡的。

    邵春芳见面就怪他,买那许多东西做什么。某人不放在心上,却把手里一个礼袋递给邵春芳,说那些烟酒吃食您也用不上,这份礼物是单独给您的。

    说乡下河塘里散养的鸭子,烧啤酒鸭最好不过了。

    傅雨旸:“时时刻刻。”他说,见她第一面开始。

    是个奢侈品的包。

    “《致你》。”

    万师傅笑话春芳,不得了,这有钱的姑爷就是好,千把块一瓶的酒整箱整箱地搬,“看来上回叫他喝那十块钱一瓶的洋河,当真委屈他了。”

    周和音才不理他的荤话,只问他,晚上几点回来?

    周和音客观陈述,“那人家也不能不事生产地停在家里等你们喊啊。”

    周和音把半个鸡蛋全塞到嘴里,吞得都快噎死了,妈妈拿燕麦奶给她顺。好不容易顺过来了,她悄声问妈妈,“是请傅雨旸的意思嘛,妈妈?”

    “你还会去B城吗?”周和音追问了句。

    电话打给他,傅雨旸还在睡觉。他说夜里被老乔他们几个灌酒到两点多,周和音有点不快,“你就是属于回到老窝了,又开始放马了!”

    朱家女儿寻声抬头来,看房东女儿在上头,青涩地朝她笑笑算作回应。

    “你要怎么弄?”今天过节,航班、高铁都不那么便利的。

    可他还是认栽了,见她一面,栽一面。

    “啊,是。他不找我,我不会理会他的。”

    邵春芳不怪外甥,怪那还没露面的舅舅。说请他上门吃饭的,他倒好,人还没露面呢,这半堂屋的东西,贼得很,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上门了!

    “不后悔?”堰桥哂笑。

    万师傅笑得更盛了,“我当然要喝的呀,我喝的是自己的媒人酒。”

    “你还要什么。我回去不就是给你拆的吗?”

    “不用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去的。”

    今天难得茶馆没开张,晚上也没接宴席,全体员工休息一天。朱太太送的那只鸭子扎着两只脚盘在那里,还不住地拉屎呢,嘎嘎乱叫。

    “下次,夜里打,两三点这种时候,魂最不清醒的时候,查岗才最奏效。”他告诉周和音,老冯家那个河东狮就是这样,两三点让他开视频,说他身边有没有人,她瞜一眼就明白了。

    “对不起,吵醒你了。”

    周学采在一阵鸭子叫中,朝春芳知会什么。

    春芳女士当着外人的面,不大自在,说这样贵的东西,她用不来的。

    周和音用手机音乐软件搜索出来,一人在楼上,一人在天井里,隔空放着那首原曲,

    堰桥没答,只身往夜色里走。脚步渐远,步履不停。

    主张的人却言他,只说烧鸭子,就不准烧鸡,烧鸡就不准动鸭子。

    老话里,喜宴上,不作兴出现鸡鸭鹅这些的。上不了台面不说,重样了还容易犯忌讳。

    傅雨旸呵欠连天的,说九点,他保证出现在眼前。

    其中词中一句,周和音很喜欢:

    “什么忌讳啊?”周和音哪里晓得这些俗礼。

    “我什么时候拿捏你了?”寿星佬很委屈。

    “什么鸡同鸭讲?”

    礼数全按着江南人家习惯来的。

    周和音由衷地赞美,“好好听。起床气都被你治愈了。”

    傅雨旸懒洋洋笑一声,“这点法子都办不到,我还混什么。”

    某人说当然,“我知道是你生日,特地走到厨房和你说话,你不领会罢了。”

    “那怎么不急的,不急跟我要礼物的。”

    周和音也知道有点为难,可是,“爸爸连鸡同鸭讲都想着避讳,他是真心的。”

    周和音连忙告诉他。

    春芳噎万师傅,“待会紧你喝。还堵不住你的嘴。”

    周和音今天过生日。二十来年一向如此,因为过节,她生日的氛围相对减少了些。反正有吃有喝,上大学后,她也一向爱晚上祭过月亮后,出去和朋友聚聚。

    “可他还是下来找你了。”堰桥冷不丁地回头。

    若想念是凋谢的云,

    母女俩都没听太清,周学采不免再讲一遍:“我说,你再去买点菜,晚上请客。”

    人未到,堰桥替舅舅送的节礼先到了。

    邵春芳噢哟,怪朱太太实在太客气了,盛情难却只能收下。

    周和音还只以为爸爸要请万师傅和师娘。

    “请谁啊?”

    “那时候你明明垮一张脸,谁能领会!”

    回来是肯定回来。傅雨旸答应她的,只是吃晚饭,她真的得确定一下。

    是,傅雨旸承认,承认他那时候看着周和音很矛盾,矛盾到嫉妒梁珍能把后辈教得这么好。

    “那么,你要送我点什么,这是你陪我过的第一个生日。”

    *

    傅雨旸笑话她,这查岗查得也太不精明了,这日上三竿了,什么事都完了,人都走了,你捕风捉影都没个影给了。

    一曲练习完,周和音趴在南楼的北窗上给solo的人鼓掌。

    傅雨旸宽慰,“就是用来携东西的。

    最后,“生日快乐。”

    好像他是什么贵客,又像似远行的人久归。

    所以家里很少再给她准备蛋糕什么的了。

    “那到底能不能来啊,不来我就不分外买菜了。大过节的,你不晓得今朝的蔬菜比肉还贵!”

    前前后后和司机搬了好几趟,无非是烟酒吃食那些,堰桥转述,老傅开的单子,叫他买的。

    一向热络活跃的周和音却离他们世故的交际,远远的。

    周和音任由他们取笑,只专心留堰桥,要他留下来一道吃晚饭。

    堰桥叫她留步,再往巷子口走了好几步,他才回头,“老傅说的一点没错。我妈这样,我是有责任的……你帮我告诉他。”

    傅雨旸说晚上七点到,六点半的时候给周和音发信息,地标位置已经在S城了。

    在的。周和音要朱太太不要客套,喊她小音就可以了。

    “没忘啊。”

    想想再补一句,“把老万一家也喊过来吧。”

    *

    周和音吓了一跳。

    “谢谢。”

    “哪有!”去年那回也算?

    挂电话前,傅雨旸再喊她一声,“周和音,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过生日啊?”

    周和音是被北屋的和弦声惊喜而醒的。

    “书云也会的。”善解人意的人,时时刻刻会体谅人心。

    邵春芳的眼见里,除了儿女婚嫁,父母发丧,才要正经通知或上门送信。怎么,大过节的,请吃个晚饭,还要提前几天约不成,真是的!

    妈妈喊她,木头鬼!

    堰桥不置可否。人往周家门楼外走。

    朱太太乡下兄弟送了两只鸭子来,吃不下也养不住,这才想借花送佛给房东太太的。

    送什么没见到,傅雨旸倒有话来纠正她,“是第二个。”

    “九点就晚了。”周和音告诉她父母的安排。

    今年也是。除了她手里在吃的鸡蛋,父母没有额外的生日仪式给她。

    傅雨旸闻言,假意怨声载道,“不带这样的,请人吃饭当天喊的啊,我这好在没飞国际航班呢,不然要怎么弄,嗯?”

    周和音明白过来,比吃了十万吨糖都甜。连忙上楼去给傅雨旸打电话,“你们早不跟我说,他这头分公司料理停当了,他回B城了。”

    那头朱太太看到周小姐很和煦地和自家女儿聊天,很欢喜,也问候周小姐,你妈妈在家吧?

    乘着风也飘向你。

    那头有翻身下床的动静,随即告诉周和音,“七点,你告诉他们,七点准时到。”

    八月十五,阖家团圆。

    周和音这个人间大清醒,跑题了她给他拎回来,“所以,今年,你正经送我个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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