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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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幽看着黑影消失的地方，又陷入沉思。他不是第一次见高阶阴司了。他们总是偷偷跟着他，甚至说一些奇怪的话试图让他想起什么。但他从来都没有像这一次瞬间爆发记忆。

    等他？当然不等。

    系统：“看不清太黑了，瞧着似乎是个人。”

    季幽沉默，怨不得他身上的伤总是第二天就好，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身体，而是神魂。也怨不得他总在黑夜里看到魍魉魑魅，原来他们是来迎他回去。

    *

    *

    黑影脸上露出气愤的狰狞，“主人神魂的力量自然不及真身，但也不是凡人就可以随便欺负的。我杀了他们，把他们的魂魄勾到幽冥，锁在赤火池里，等主人回去再发落。”

    山风呼呼地刮过树林，吹得修士尸体上的衣服“哗哗”作响。黑漆漆的深山中，只有阿璃头顶的符纸缓慢燃烧着，发出明亮柔和的光。

    季幽眸色微动，带着一丝猜测打量着黑影，脑海里又飞快冒出些片段。

    季幽将修士身上的衣服完全扒下来，头都不抬地问，“你不卖止血粉，改卖药膏了？”

    季幽微微一怔，记忆深处涌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他看到一条巨大的黑龙一圈一圈地盘在章尾山上。那条巨龙嘴里衔着一只白色的蜡烛，照耀着幽都的土地。

    系统揉了揉眼，“不是吧，他走了？”

    “可是...”阿璃还欲再说，就见一道微光闪过，季幽和黑影一起消失了。

    “什么叫有记忆？”阿璃刚问完就立刻想收回，她简直像被十万个为什么附体了。

    “季幽，”她小声唤，“那些雾气又来了。”

    阿璃见季幽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周围又黑的可怕，她有点后悔出来了。刚要开口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就见前方的树丛突然晃动了一下，一个黑影快速窜了出来。

    一人一系统沉默了一下，不远处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噼啪”声，似乎是过路的小兽踩碎了干枯的细树枝。

    季幽微蹙着眉，仔细想着遗漏的地方。突然间，他感觉四周有点过分静，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听到阿璃的声音了。他下意识朝结界之外看去，山风呼呼吹过，除了一个躺尸的修士哪里还有阿璃的影子？

    阿璃不安地看了一眼伏趴在地上的黑影，将视线转回季幽脸上，“你要去哪儿？”

    黑影又等了一会儿，感觉主人也不像生气的样，大着胆子问问，“您既然都想起来了，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回归幽冥了。”

    “主人...”见季幽一直不说话，黑影嗓子里飘出一道颤音，额头死劲贴着土地，害怕到要钻进去。

    阿璃：“......”

    “不知道，从我有记忆时就这样了，黑暗中很多东西都怕我的血。”季幽用匕首将修士的衣服挑开。

    系统小心打量着阿璃的脸色问，“宿主，你还要这个崽崽吗？”

    “你先去吧，暂时不要跟着了。”

    阿璃后退了两步，离修士远了点，“刚才那是什么？”

    季幽伸手按在修士的胸膛上，一条手指粗细的黑蛇从修士的胸膛里钻出，缓缓攀上他的手背。黑蛇冰冷阴邪，张开长着尖牙的嘴，带着不甘和愤怒朝他狠狠咬下。

    季幽抿抿唇，稍微思忖了一下，眼底露出一丝好笑。刚才为了不让她听到黑影的话，他拉了道结界屏蔽。就因为少交代了两句话没说清楚，她就跑了？

    周围更静谧阴森了。

    密林中没有真正的路，有的只是小兽踩出的兽道。缠绕的树根和岩石，让夜路行走起来更加困难。

    就在她以为又是冲着季幽来的邪祟时，黑影突然弓下腰小心翼翼走到季幽面前，跪倒，额头抵住地面动都不敢动。

    阿璃本能地后退，季幽扣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后，挡得严严实实的。

    “......主人的真身还在章尾山，就像睡着了一样。巫古说您的神魂离开了身体，只要将神魂找回，您就能重新回到真身里。”

    阿璃惊讶，“这是什么术法？”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又要跟之前一样重新陷入被她拽着情绪走的日子。他狠了狠心，不再回答她的话。

    季幽轻声道：“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季幽蹲在地上查看修士身体。阿璃借着符纸的光亮朝周围望了望，那些让她感到体寒的雾气又悄咪咪地飘过来。

    阿璃磕磕绊绊地行走着。

    季幽眸光微顿，看不见的情绪轻轻晃过，转瞬便沉没至冰层底下。

    章尾山脚下，无数阴司和鬼将伏趴在地，就像面前这个黑影一样，战战兢兢一动不动。

    阿璃看了一眼手腕上的【85】，时间不多，她也就不挑了。季幽再怎么说也比精分兄弟正常，比卖货小哥省灵石。

    “不去哪儿，你等我就好了。”季幽随口回道，目光落在黑影身上，思索着所有发生的事。

    他轻轻垂下眼，喘了两口气，单手从领口拽出一根缀着玉佩的银链，摘下来套在阿璃的脖子上。

    符纸的火光被山风吹得摇晃，半明半暗中显得修士更加可怕。他的头发被吹得乱飘，手脚也被吹着微微晃动。

    他看到壮观庞大的黑色殿宇，看到了暗蓝色的冥河水，甚至看到了河面开满的莲花。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快速冲击着他的识海，他一把抓住了碎片，庞大的上百万年的记忆轰然在识海中炸开。

    对主人而言，这是如同生命的一部分，哪怕他的神魂从真身里离开，都带着这根蜡烛。但现在，他毫不犹豫就给了这个人类女孩......

    “还差一点。”季幽淡淡说。

    阿璃捏着玉佩看着他刚才站着的空地，不敢相信季幽就这么走了？

    黑影暗暗瞠舌，这玉佩可是天和地还没有分开时就诞生的上古神器，世间唯一可以照亮幽冥的蜡烛。有了它，亡者们的魂魄才能找到去幽都的路。

    他还差最重要的东西没想起来。那个埋在记忆深处的味道和笑容，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您，但你根本就不理睬我们。巫古说，那是因为您神魂蓦地离开身体，记忆出现了断裂。只要想起以前的事，您就能回到真身，于是我们就一直暗暗跟着您。”

    阿璃脚步很轻地慢慢后退了几步，转身朝山道跑去。

    是为什么呢？

    季幽喉间低嗯一声，用匕首割破手指挤出一滴血，看都不看就朝身后弹去。刹那间，雾气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呼的一下四下逃去。

    他可记得，为这蜡烛幽都兵将没少跟觊觎它的上古恶兽干仗。曾经有位高阶阴司不小心摸了一下蜡烛，直接被主人捏成碎末。

    系统嘿嘿一笑，“今天的铁凉得比较快，不过很正常啦，消除怨气本来就是一项长期事业。你需要了解他的过去，从中找出可治愈的点。当然，这个崽确实有点难搞，他都没有过去。”

    阿璃越看脸色越加苍白，没想到季幽竟然把她跟尸体一起丢在这儿。

    季幽淡淡道：“不是术法，它们怕我的血。”

    少女重新打起精神，“季幽，我看到你的手指割破了，要不要涂点药膏？”她哗啦哗啦晃动着小包袱，“我这儿一大堆呢，什么味都有。”

    黑影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像是从地底钻出的冰那样冷。阿璃隔着季幽都感到周围的气温骤降。

    “从来都没卖过止血粉，我的止血粉只给你用过。”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像又甜又糯的米糕。

    阿璃惊讶道：“咦，竟然是这样吗？我记得你说有未婚妻...”

    “为什么怕你的血？”

    季幽抿抿唇，“半年前我发现自己躺在荒野上，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到哪去。后来我被一个小仙门捡去，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小仙门覆灭我来到了天山。”

    阿璃靠着树看着季幽的侧脸，狭长的眼尾冷淡又疏凉，怪不得她觉得他像一块捂不热的铁。一个人失去记忆，自然对一切都怀着戒备之心。

    黑影说完这些又惴惴不安地重新低下头，他一直跟着主人，谁对主人不敬，他就杀了谁。但这毕竟是他自作主张，刚才看到主人发现了他就在尸体上的痕迹，他想都不想慌慌张张就跑出来领罚。

    系统叹气，“宿主，现在怎么办，我们真要站这里等他回来啊？”

    阿璃低头又看了眼玉佩，心里涌出些恼火。这算什么呀？丢下一根链子什么话都不交代让她站在不动看管财物吗？

    “不要了，”阿璃沉下眼，“我宁愿养卖货小哥，也不要这种崽崽了。”从他把她跟尸体一起丢下，她就不想养他

    季幽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蛇在碰到他的刹那化为黑气消失。

    阿璃疑惑地低头扫了一眼。玉佩雪白不含一点杂质，又矮又胖像半截蜡烛，上面竟然还有条芯，摸起来像棉线。

    过了很久，季幽才慢慢回神，他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湿透，头疼的仿佛要爆开。但是黑影还跪在地上，阿璃也毫无反应，似乎没有人发现他一点异样。

    阿璃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又不理她了，她轻轻叹口气，拎着包袱的手没劲地垂下去。

    “是啊，只记得这个。”季幽淡淡道，只记得有未婚妻，却不记得她是谁，长什么模样。知道她很香，身上会散发特别特别好闻的桃子香气。那种隐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味道，只要闻一次就永远忘不了。

    “这几个修士，包括以前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黑影点点头，立刻从结界里消失。

    这不是真正的蛇，是亡者的怨气。正常死亡的魂魄会飘到幽冥，而非正常死亡的魂魄则会留在躯体化为高阶凶尸。这副躯体里没有魂魄，很显然杀死他的人一定来自幽都，只有高阶阴司才拥有杀死魂魄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