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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为何一直盯着在下。”那人开口道。

    紧接着天地一旋,视线逐渐模糊,她撇头倒去。

    面具人拾起信封,慢条斯理拆开抽出里面的两张纸,目光逐深。他抬手掀开帘子,递给走近的黑衣侍卫。

    “好心,我姑娘还未死,活得好好的,你这晦气东西,来这哭丧,居心何安啊。”

    男人眼眸漆黑深不见底,慢悠悠气定神闲道:“这上面字迹,与一位友人有几分相似。”

    沈皎慢悠悠道:“我曾在杂技人手下救过一条狗,那狗遍体鳞伤饱受虐待,故性子暴,养不熟还爱咬人。有一天我又被那条狗咬了,阿娘问我,后悔救它么。”

    萧容景俯身听,都是些糕点名字,此刻才是像个女娃,他自嘲,竟也对十五岁小姑娘的梦呓生了好奇。

    沈离月清冷的声音传来,霎时间,难民们调转方向朝粮食奔去,嘴里嚷嚷着活菩萨。

    她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好带着沈茹月一路哭着离开,听说等到夜里二叔沈道远回来,母女俩又掐出眼泪哭诉。

    陆之慈揽住她的脖子,牵引着她倒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用布料紧紧按住伤口,可不一会儿鲜血又染红布块。

    沈离月吓得惊慌失措,整个身体蜷缩在马车旁抖如筛子,小春在一旁边哭边抱怨。

    她累了半日睡得沉,到后来似是梦到了什么,呓语连连,含糊不清。

    沈皎一哽,愧疚低下头,“抱歉。”

    “不知小姐去往何处,在下可以载你一程。”

    现已日上三竿,她不过是贪睡了些,沈皎讪讪一笑,“好了,我这不没事么。”

    沈道远也是有脸来理论,不过语气也还算委婉,阿娘听到第二句话时,又抄起扫帚将二叔赶出去。

    面具男人掀开帘子,“上来吧。”

    那人似不愿以真容面见世人,她一路未有多言,心中焦急赶着去往王府。

    柳姨娘来时还特地换了件白衣,雨后一地泥水溅在她身上,顿时斑驳一身。

    柳涟漪被打得还不了手,护着怀里哭哭啼啼的沈茹月,破口大骂道:“谢兰意你有病啊,我好心来吊念三姐儿,你你你……个狼心狗肺的。”

    外面难民不停朝粥棚砸东西,扬言要杀了沈皎,沈皎望着眼前要冲上来的难民。

    卢二接过信,神情愈来愈凝重,赞叹道:“想不到这沈家大小姐竟有如此见解谋略。”

    “那个头上绑朱色带子的,方才……是他发号施令,引起群怒,他不是难民……”

    自上次宫宴过后,萧容景便清醒过来,但知晓此事的人不多,他有意隐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中鸟儿好捉虫。

    萧容景垂眸,望着沈皎酣睡的颜,她气息平稳,明眸紧闭,睫毛浓密。

    沈皎嘴唇苍白,手腕处鲜血涓涓,她扯了扯嘴角虚弱道,“终于到了……。”

    沈皎叹气,笑了笑。

    不知自己这个当阿姐的不在身边,皎皎一个小姑娘被难民们围在一起的时候,害不害怕。

    沈皎揉了揉脑袋,“皎皎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人嗤笑一声,嘲讽沈皎的愚善。

    分别是阿娘,沈离月阿姐,小满。

    她声音渐小,说着说着便闭上眼睛睡去,进入梦乡。

    “好,我会去抓住他的。”陆之慈望着沈皎身上刺眼的鲜血,眸中有了波澜。

    “谢公子。”沈离月赶忙帮着陆之慈将沈皎送上去。

    沈离月颔首道谢,急急下马车,连信掉在马车上都未察觉。

    陆之慈摇头,视线移至沈皎的手腕,“没有小姐痛。”

    他愣了愣,打量着少女嘴角的弧度,悠悠道。

    沈皎正安慰着哭红眼的沈离月,一口一个,“好阿姐,皎皎没事。”

    他们如洪水猛兽,扬起漫天黄土。愚蠢至极,沈皎不知是在说他们,还是在说自己。

    沈皎不理会,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枕在未受伤的手臂上。她与面具男人萍水相逢,偌大京城往后也难再见,于是兀自漫不经心道。

    随后一只瓷碗直直向沈皎砸去,沈皎紧闭双眼,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后,瓷碗碎在地上,沈皎睁开双眼,陆之慈挡在她的身前。www.cuilian.me

    “让姑娘失望了,在下早些年被火烧伤,面具之下是骇容。”

    沈皎听至此,笑着拍陆之慈的肩,“阿慈,没事,我再让人给你买扫帚。”

    萧容景摇了摇头,“不是她。”

    面具男人目光一沉,饶有兴趣问:“为什么。”

    “无碍。”

    “粮食来了,粮食来了。”

    “公子真会说笑,后来我回阿娘,狗是杂技人训出来的,关我何事。就像那些难民一样,是天灾洪水,是贪官腐败,将他们训成这样,他们不信任向他们伸出手的人,倘若我今日不伸手,这世上只会多几只疯狗,多一群死人。”

    “再者,我若不救,曾州百姓死在天子脚下,城西官兵附属首辅皇甫仪手下的军理院,曾州是永安王的封地,朝堂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小女子也算是为国贡献……”

    谢兰意一手摔碎杯子,挥袖出门抢了陆之慈扫院子的扫把,拿着扫把往柳姨娘身上打去。

    “公子,我妹妹她受伤血流不止,恐有性命之忧,还请公子送小妹去医馆。”

    “后悔么。”面具男人突然问道,“后悔救那些难民吗?”

    待沈离月进去后,她惊奇地发现,马车的主人带着铜面具,一身白衣一尘不染。

    “这女人一定是骗我们,她阿姐这么久都不来,我们别跟她白费功夫了,”

    那人淡淡道:“无事。”

    沈离月的马车未至永安王府,路上被难民围了个水泄不通。www.niantao.me

    陆之慈将她抱起,冲出粥棚,沈皎微睁着眼,她扯了扯陆之慈的胸前的衣衫,哽咽道。

    “若是我,养不熟便杀了它。”

    沈离月欣喜,赶忙俯身一拜,“永安王府,小女谢过公子。”

    奇怪的是,那气息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一时间沈皎看着那人,看呆了。

    “不必了。”萧容景手指轻叩着木板,轻描淡写道:“那人应该已经死了。”

    沈离月抿唇摇了摇头,“不行,皎皎还在那,我不能弃皎皎不顾。”

    马车内熏着药香,竟让血暂时缓和住,不再流出。沈皎望着手腕出神,若再晚些,她或许真死了,平日里虽有差错,但今日简直出乎意料。

    沈皎醒来已是第二日,她从未睡过这么足的觉,少女习惯性伸了个懒腰侧头,却见三个脑袋整整齐齐在她床边。

    究竟是何人想置她于死地,准确的来讲,究竟是谁想让难民□□,搅乱朝政。

    可眼前这个男人,沈皎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可能是他身上隐隐流露出的气息,像是寒夜里的江,让人不敢靠近。

    谢兰意又往沈皎脑袋弹了一下,“你啊你,简直无法无天,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要吓死阿娘啊。”

    沈离月急得快哭出来,她转身跑向还停在路边的马车,敲着木板道。

    沈皎躺在车内,西郊的路颠簸,马车震得她手腕疼。

    “小姐,这下怎么办,马没了我们怎么去借粮,都怪那三小姐,闲得慌来这破地方作甚,皆是刁民,小姐,我们回府吧,莫管这闲事了。”

    便听屋外哭得跟女鬼似的声音,柳涟漪进府前,家里是唱戏的,自然也会着一口吴侬腔调,哭起丧来还能唱上两句戏。

    往日里蹭破点皮就哭的人,想不到竟对自己如此之狠。

    他们饿极了,一刀子捅死了马,分刮马的尸体,就着未处理过的肉吃得狼吞虎咽,血盆大口。

    “小姐先去治伤。”

    马车至永安王府,沈离月向面具人道:“也许还得麻烦公子等一下,帮我把粮食运回去。”

    小满哇得一声哭出来,吸着鼻涕道:“小姐,大夫昨晚说您今早再不醒来便再也醒不来了,早知如此,小满昨日里就算发着烧过去,也要陪在小姐身边。”

    沈皎缓缓伸手,小心翼翼触碰他的脑袋,声音沙哑道:“痛么。”

    语罢,她怕三番两次求助,那人会嫌麻烦,于是又补了一句,“她是吴兴沈氏三小姐,日后必有重谢。”

    而翠柳院的柳姨娘听闻沈皎日上三杆还未醒,领着沈茹月,撒了几滴茶水在脸上,惺惺作态来大房院里,捏着帕子在那哭丧。

    卢二郑重道:“属下定为殿下找到此人,除了她。”

    “我在想,公子面具之下该是何等绝容。”

    沈离月从人群中挤出,见沈皎如此,惊慌失措道:“怎我出去借粮一会,皎皎便成这样。”

    他视线移至鲜血淋漓的手腕,鲜血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伤口再深些便切断筋脉。

    面具男人语气平淡,嘴角带着笑意,却毫无感情。

    柳涟漪抬眼,见三小姐正站在门口,还有闲心向她打招呼。

    粥棚内,沈皎面色苍白,血一滴滴溅在地上,裹着尘土流向难民,难民等得急不可耐,大声呵斥,踩着沈皎的血上前。

    着实有些意想不到。

    沈皎想了想,抬头淡然道:“他们高举着我给他们的碗,扬言要杀我时,我挺讨厌他们的,但我不后悔。”

    她缓缓睁开眼,虚弱至极,马车内宽敞,眼前坐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今日雾浓,车轱辘滚过,掀起黄土,一辆马车驶过,在沈离月处停下,主人缓缓掀开帘子。

    应是面容被烧毁不愿面见世人,打铁铺的李大叔前些年被铁水烫伤了脸,便是这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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