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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南星在搜查三品以上官员,有太子命令在身,大多数官员都不敢阻拦。虽然未曾阻拦,却少不了怨言,其中挑起话端的便是礼部侍郎裴闻,他与杨晓攀交往甚密。

    笔被夺走,虞怀苏抬起头看着高廷,如泣如诉:“殿下,我只是想平安出宫,为何会如此艰难?”

    她神魂游离,从宏大的茫然中微微回神,眼中噙着泪意,声若呢喃,就像离群的幼兽般失措而无助。

    心中背负万千,而不表于其形。

    他想从另一个自己身上看清真正的自己,更看清国家颓势之根本,从而看到着手挽救南虞的有效方法。

    “是太子下的令?”

    慕岚郡主也在此时赶了回来,见到虞怀苏靠在高廷怀中时也为之一愣:“廷哥哥,没找到。”

    画丢了她是可以再画,这样必定会浪费许多时日,拓拔应乾返回北异不可改变,那她答应同太子远赴边疆一事也就无法兑现了。

    “是!”

    慕岚郡主走过来,扶着虞怀苏重新坐回椅子上,轻声安慰:“别担心,廷哥哥向来说到做到,他一定会找到的。”

    他忽然想起那晚她在草场说过的话,她是要出宫去,好去完成郑容禾未尽的遗志。

    虞怀苏点点头:“是。”

    帐外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外面的篝火透过门帘,杨晓攀和裴闻看到一队兵将在帐前站定。

    话音落下,她哭泣的更加厉害。

    “可画已丢失了,殿下。”

    高廷对外面的柳南星道:“去把画找回来,给本宫围着整个草场一寸一寸的找。”

    柳南星走到门帘前躬身道:“尚书大人,我奉太子之命前来搜查。”

    “别担心,那画不会丢的。”

    高廷转过身看向帐内,虞怀苏正落下第一笔,线条虚浮无力算不得美观。他大步冲到长案前,抓住她要再次落笔的手,可她还是固执的要继续画。

    慕岚郡主陪虞怀苏坐着,突然虞怀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桌上重新铺开一张绢纸,抓起笔迅速点墨。然而此刻她心静不下来,提笔悬空迟迟未落下第一笔,直到墨汁滴落在绢纸上。

    待裴闻所在营帐搜查完毕后,他悄悄去知会了杨晓攀,杨晓攀听闻后并未惊讶,似乎对此事已有预判。

    慕岚郡主抬头见是二人:“天子春蒐图不见了。”

    高廷垂眸看着怀中人暗自苦笑,她哭得正脆弱,这副沉静到近乎让人想要毁掉的躯壳,在内里却藏有宏大的背负,背负着郑容禾的遗志,背负着自己的志愿。

    柳南星领命,带着一众侍从离开,迅速将人分成几队,各自负责一片草场寻找。拓拔应乾是北异人不宜插手此事,先返回了自己的房间,而慕岚郡主则也派人一同去寻找了。

    “杨尚书,难道那幅画真丢了?那可是陛下钦点的,哪个人敢动。”

    高廷迟疑着伸出手,轻拍了拍虞怀苏后背以示安慰,她的头在哭泣中慢慢靠在了他心口。他心口被她一头乌发压住,轻盈发丝好似有千斤重,心跳停滞的瞬间,内心如花开般的酥痒再次绽开,仍旧难以名状,任由她靠着却不敢动。

    “不可,眼下围猎即将结束,重画需要耽误许多时日。”

    “本宫不会让春蒐图丢了的。”

    杨晓攀闻言勾唇讥笑:“果然,那女人就是太子的人。她自进宫以来风光无两,人人都说是借了贵妃的荣耀,实则是乘了太子蒙恩。她一介女子引人嫉妒,出事是早晚的。”

    高廷扶着虞怀苏站起来,她双眼哭得通红,眼睫也湿漉漉的,声音里仍旧带着哭腔:“有劳殿下和郡主了,我再重画一幅就好。”

    她握着高廷的手,指腹微凉,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高廷轻轻推开她的手,转身走出了营帐。

    虞怀苏仰起头看着高廷,他眼中的坚定让她心甘情愿的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

    杨晓攀回眸看向裴闻:“若非如此,一幅画丢了而已,大不了再画,可一向温良隐忍的太子为何如此紧张?他紧张的是画还是人?”

    高廷早早背负起了拯救国家社稷的重担,她与自己是何其相像。

    天将暗时,柳南星神色凝重的回来复命,在见到二人相拥之时,还是怔住了,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

    原来她哭并非是因为画丢失了,而是在担心自己不能完成前往边疆一事。高廷有些看不透她,又有些好奇,她究竟是在为三件事之约不能践行志愿哭泣,还是因为不能为他做事而哭泣。

    她知道不能违背与太子的约定,只是有些懊悔和无奈。深宫如泥潭,让人步履维艰,而她不得不一步步踏进来。

    慕岚郡主见她开始动笔也没有打扰,唯恐打断她思绪,还在帐外派了人守着,以免外人打扰。

    虞怀苏神情茫然无措,素净的脸庞上泪水无声滑落,沉静又脆弱。

    他将笔从她手中抽出,笔头的墨汁在二人手心上画出一道线。

    高廷反问:“重画一副?”

    外面天渐渐黑了,虞怀苏开始站在长案前重画天子春蒐图,她相信高廷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交代,可她也不愿坐以待毙。若画真的找不回了,那她现在动笔就能少耽搁些时日。

    “不是,那个画筒我做了记号,盖子上我涂了一笔朱砂。”

    方起风不久,那幅画被装在画筒之中,定不会丢的太远,一定在营帐草场内。

    慕岚郡主也一同蹲下寻找,二人对背着,不放过目之所及每个角落。

    “卷缸中的都不是?”

    “杨大人是说太子与虞画师非同一般?”

    虞怀苏点点头,看着长案上那张新的绢纸,上面只有一笔虚浮墨迹,没有丝毫笔力可言,仿佛不是出自她手一般。

    “是。”

    虞怀苏头也不抬,视线散在各处,搜寻着那个装有春蒐图的画筒。www.feiwu.me

    高廷站在帐包入口,一眼看到虞怀苏的焦灼,她目光散漫凌乱,像是莲花即将淹没水下的临终一眼。他撩袍蹲在虞怀苏面前,而虞怀苏额头上急出了一层细汗,直到他抓住她的肩膀,她才停下搜寻的目光看向他。

    机不可失,她必须跟他去,她必须去践行自己的志愿,尽老师未尽的遗志。www.qingci.me

    “柳南星,你率领一队将士前去搜查三品以上官员,其中杨尚书和拓跋王子问起,就说是有贼人偷了陛下的画,现藏匿在草场中。”

    裴闻凝眉反问:“杨大人何出此言?”

    ————

    “静儿,你看好她,本宫先去禀告父皇,以免那些大臣在圣架前胡言乱语。”

    “回殿下,属下派人翻遍了草场,只是并未找到画筒。”

    “是太子府侍卫柳南星。”

    虞怀苏抬眼看向高廷,泪眼婆娑惹人心疼,哽咽道:“若是画丢了,我就不能为殿下去做第二件事了。”

    高廷面色不善走到帐外,风吹起他的华袍,眼中蕴含着阴沉怒意,侍从们被他震慑住,全都低着头。他环视一众侍从,声音也透露着寒意,克制而低沉。

    杨晓攀嗤笑道:“马上要去天子大帐了,到时百官必定会向陛下提及此事的,你我只需静观其变,适时为太子添一把柴即可。”

    初入宫时,她以为给贵妃作完美人图就能出宫,作完美人图后,又要她作上元盛景图,盛景图后又要天子春蒐图。如今春蒐图未完,又要她一同前往边疆之地,眼看离出宫又进一步,画却先丢了。

    柳南星立即召集了一队将士,直奔杨晓攀营帐。

    这份相像让高廷为之疯狂,因此他才想要无数次看她破碎,他不会让她毁掉,他还要亲手救起她,救她正如同是在救自己。

    一众侍从齐声称是,又即刻散开,在各个帐中搜寻。

    正在二人极力寻找之时,帐外传来马的嘶鸣声,高廷和拓拔应乾带着一众随从赶到了。他们见二人蹲在地上搜寻着什么,急忙下马走进帐内。

    “殿下……画找不见了……”话还没说完,她已是声泪俱下,双手捂住脸,大颗泪珠从指缝间低落。

    她站在桌前,再回想起当时心境已然不可能,只有将自己初次所画重新搬到纸上了。

    高廷望着她点点头:“别急,慢些说。”

    “这么多人找不到一幅画,难道这画筒还能长腿跑了不成?即便它真长了腿也跑不远,把帐子挨个搜了,有人胆敢阻拦即刻拿下,本宫倒要瞧瞧是何贼人胆敢觊觎陛下钦点之物。”

    他一定要找到那幅画,他定要她陪自己前往边疆之地。

    “是谁在搜查营帐?”

    可如今她不得不这样做,为了尽快完成约定出宫,也为了自己能够活命。

    高廷说完就要离去,却被虞怀苏拽住了手,她秀眉微蹙,眼中带着遥不可及的期许:“殿下……”

    君心似海深,还不知皇帝听闻画丢后会有何反应,他一怒之下判一个失职之罪,杀了自己也未尝不可。

    让天下女子读诗读史,在书中明理而自立,在天地间自在生长,免于沦为附庸之物,只为畅快活一回。

    三件事之约已经定下,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若是她错过,一旦太子远赴边疆,那归期必然不定,这无异于白白等待。

    虞怀苏作为画师,鲜少将一幅画重画一回,因为心境早已不是当时了,很难再从笔下展现当时风采。

    “怎么回事?”拓拔应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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