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第 3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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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斯精神一振，立即回答：“您说的‘地狱之门’，应当是来自外族——无论是埃及还是努比亚，都没有‘地狱’这种说法。”

    拜斯一张老脸皱成一团, 万分恭敬又极其郁闷地补上一句：“伟大的神明, 阿蒙的真实形态，世间独一无二的艾丽希, 不止是底比斯……这种符号已被绘制在整个埃及……”

    “原初”玩的从来都是阳谋，它从不欺骗，而是大大方方地将一切都摆在桌面上。

    现在拜斯的建议也与此类同。

    “但请您宽恕我倚老卖老地说一句：以我在这个世上存在了数千年的经历，您现在最需要的是力量。”

    艾丽希问到了关切处。

    她也没有想到拜斯竟能做出这样的事。

    艾丽希吃惊地问。

    “你是说, 你是受‘原初’的指派，故意将消息散布到整个底比斯, 要求城市里的普通人在自己居住的地方、熟悉的地方, 画下‘地狱之门’的符号？”

    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无用，当务之急是从拜斯这里拷问到关键情报，再考虑如何应对。

    至于拜斯神所传递的神谕, 只要在家宅附近绘制上那个神奇的符号，就能保佑家宅平安, 人丁兴旺——埃及人竟对此深信不疑。

    但拜斯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办法来。

    拜斯偷眼瞄着艾丽希的神情，大致能猜到艾丽希的心思，悄悄地解释：“您……和我们，自然是不同的。”

    拜斯连连点头：“可不是吗？”

    她再次想起奥普特的建议——成为“众神之上”。

    艾丽希按捺下内心的疑问与自身的沮丧。她转而用一种平缓的语气问拜斯：“你对那代表‘地狱之门’的符号了解多少？”

    这与上一次提洛斯与达霍尔一道，在吉萨的金字塔设下“炼金术”大阵是完全一样的思路。

    连通“地狱”与生界的门户，被称为“地狱之门”——这次拜斯降下神谕，让上下埃及各大城市的居民到处绘制的符号，正是代表“地狱之门”的标记，符号的源头却是来自赫梯。

    艾丽希颔首。

    “你是否清楚，让埃及人到处绘制这个符号的后果？”

    当然这里也有很多问题——拜斯只见了森穆特一次，就声称自己被“原初”所污染；而艾丽希与森穆特朝夕相处那么久，却并不觉得“原初”对自己曾经施加这么大的影响……

    但艾丽希还是森然质问一句：“你……怎么敢……”

    艾丽希闭上眼，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作为一名家庭神，祂的位格与艾丽希的天差地远，只能一五一十地将祂近来的所作所为尽数向艾丽希坦诚。

    思考良久的艾丽希突然想起拜斯还坐在她面前，殷勤地等待她回应。

    艾丽希无语。

    “不过，我这倚老卖老的老年神还想再提醒您一句：力量虽然有用，但不是万灵药。”

    终于，祂吁出一口气：被操控的“神生”终究是无趣的，或许，祂真的应该依照本性，恣意妄为一次了。

    拜斯神担忧的轻呼声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祂也只是一个位格低微、排名靠后的“代理人”。

    按照卡尔夏的说法，“地狱”意味着地府，是女神伊什塔的姐妹伊里伽尔所掌管的世界——那里终年寒冷，寸草不生，是真正的“幽冥”。即使是女神伊什塔，进入“地狱”之后也感到难以返回，如同存在一道监牢，将祂牢牢禁锢①。

    此前，艾丽希曾经向卡尔夏请教，关于赫梯人的生死观，以及“地狱之门”意味着什么。

    但这光亮稍纵即逝，艾丽希再度低头思考，竟把握不到这道光具体代表着什么。

    同时，祂也清楚：艾丽希这是堂堂正正地向“原初”发起挑战——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阻止你。

    ——力量虽然有用，但不是万灵药。

    这位身材矮小的努比亚神颇有几分惶恐地提醒。

    但拜斯的本性是摇摆与服从，否则祂也不会从古老的年代一直活到现在，从努比亚的主神到埃及的从神，还照样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在普通家庭里大受欢迎。

    但现在看起来，“原初”最终还是决定在埃及采取“赫梯模式”，尝试让人们绘出这些标记，强行为生界与冥界打开一条通道。

    “我只想嘱托您一件事——如果我在不久的将来因为争取力量而陨落，我希望您在以后的时日里，或许也尝试一回，只是一回也好……遵照自己内心的意愿去行事。”

    艾丽希微闭上眼，颔首：“是的。”

    祂没有想到艾丽希竟会提到“陨落”，祂对“原初”的认知远没有艾丽希那么清晰。

    因此，赫梯人将那个幽冥世界称为“地狱”。

    她是否应当迅速尝试，更进一步？

    艾丽希沉思，她马上回想起拜斯曾提及她身上拥有来自“星空”的气息。

    然而拜斯继续说：“但我现在在这里，与您说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这本身就是‘原初’的意愿，是它的授意，它愿意让我将这些事告知——”

    随着上埃及与下埃及的统一，对拜斯这“家庭神”的崇拜也迅速扩散到整个埃及。如今不止是在上埃及或者底比斯，大河沿岸几乎所有大城市的居民，多半都会在家中的神龛内供奉一枚乌木雕刻成的拜斯神雕像, 或者是在墙壁上画上这位矮小却和蔼可亲的努比亚矮人神的壁画, 对其膜拜。

    艾丽希眼前仿佛于黑暗中撕开了一道豁口，猛然看到了一点光亮。

    祂的神态十分真诚，表示自己在一位真神面前绝对不敢有所隐瞒。

    艾丽希认真地请教拜斯。

    但她随即扬起头，向拜斯点了点，扬起嘴角，灿烂一笑。

    拜斯一直被她视为盟友。拜斯的直系后裔乌陶族的所有族人，都是她耗费了大量灵性，用“生命之匙”挽救的。

    “我实话对您说，我并不知道。”

    艾丽希闻言微微颔首，陷入沉思。

    望着对面意志坚定的新神，拜斯神嘴唇翕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它布置下一个个困境，让人们在困境中做出理性的，有益于他们的决定，但这些决定却又都是符合它的需要的。

    自从上古时代就一直留在地球上的“原初”，如今唯一的目的是向星空深处的“尤格斯”送出讯号，呼唤它们的同伴，带着力量重新光临地球。

    “但正因为我不清楚后果，所以我没有奋力反抗，因为我没有反抗这种控制的能力与理由。”

    原来自那时起，拜斯就已经被森穆特“污染”了。

    “你知道怎样阻止吗？”

    在那之后，便是森穆特与拜斯的见面。

    艾丽希始终沉默着。

    这位“家庭神”答得也很坦诚。

    惊异之后，拜斯神的神色转为敬重，似乎对艾丽希这种明知对方的强大，却依旧“固执己见”，严守自身立场的态度十分钦佩。

    “感谢您！”

    毕竟拜斯神曾经受到过原初的“污染”，艾丽希说的话，她现在的立场，“原初”恐怕正在“同步接收”，马上就能获知。

    艾丽希微微颔首，心知拜斯在这件事上没有欺骗自己的道理。

    “我这老年神也没有办法呀, ”拜斯顿时叫屈，“‘原初’的力量是您带到我身边的，如果不是那次见到他之后立即受到污染, 我也不想如此，顶着冒犯您的风险，去做这样不知会有什么样后果的事——”

    “年轻的艾丽希啊，你的确拥有无限潜力，可以继续追逐力量。”

    “‘原初’的力量是我带到你身边的？”

    肤色黝黑的拜斯听见艾丽希的这个“要求”，先是唇色转苍白，随后又涨红了脸，虽然祂红红的脸色不怎么容易被看清。

    身材只有常人一半高的拜斯神, 在艾丽希面前没有任何的反抗或者隐瞒的余地。

    拜斯摇着头：“不，我不清楚——我甚至无法控制自己，这道神谕不我收到指令，然后送给所有信徒，而是我被操控着送给信徒们的。”

    拜斯顿时也面露惊异，没想到在祂做了那些事之后，艾丽希还是愿意放下身段，倾听祂的意见。

    森穆特的“特异”，早在那时已有征兆，只是谁都没能及时意识到危险竟会潜伏在他身上。

    她知道拜斯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艾丽希，艾丽希……”

    这甚至令艾丽希忍不住猜想，当初她在上埃及小城阿西乌特所遇到的，生界与死界的界石被移动，生者与亡者混同，可能也是“原初”的一次尝试——毕竟埃及尚且不存在“地狱之门”，而当时“原初”可能是在寻找适合埃及的，打破界限，获取能量的方法。

    等到事后，人们再回头看，会发现他们所有的行为事实上都符合他们本身的意愿与认知，是他们心甘情愿的结果。

    他们称之为——“命运”。

    拜斯心中顿时暖意盎然——祂知道，这位

    按照卡尔夏在赫梯神庙里了解到的消息，打通“地狱之门”将释放大量的能量——“原初”目前需要的就是大量的能量，以供它向星空发射讯号。

    面对艾丽希的郑重托付，拜斯一时竟有点恍惚——祂或许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刚刚成为神灵时的自己。祂曾经那样志得意满，又怎可能想到“陨落”？

    “我猜想您或许比我更清楚‘原初’的目的。”

    或许，祂应该真正尝试一次，去努力庇护祂的信徒们，赢得他们全身心的尊重与崇拜，不再只是看看孩子驱驱蛇，吓吓盗贼这么简单……

    只有当一切完全结束的时候，一小部分人会隐约感受到那股冥冥中推动他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