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第 3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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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戴着法老头巾和假胡子的“神兽”再度垂首，伏在艾丽希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说：“我衷心希望您能够顺利拯救埃及……”

    法老之外，其他那些通过审判的心则被一一安放回亡者的身体，他们一时间都恢复了精气神，纷纷坐了起来，脸上跟随奥西里斯踏上前往冥界的船只，进入冥河。

    在迈进这座小厅的一刻，艾丽希举头向上望去，只见这座小厅看似占地不大，但是内部空间却极高，油灯的光亮只能勉强照到数十腕尺的高度，厅的顶部完全没在幽邃的黑暗中。

    艾丽希忽然意识到她耳边传来轻柔而缥缈的语声。

    这壁画竟然还能与观众互动的吗？

    但她意识到即使是法老，生平所犯的罪孽，在神明的审判面前也无所遁形。

    一直到她来到石像跟前，那座石像始终一本正经地端着架子，扬着脸蹲着, 看也不看艾丽希。

    “这个男人只是曾经为了自己的权位与私利诛杀了不少完全无罪的人罢了。”

    “亡灵之书？”

    艾丽希却一头雾水。

    艾丽希站在原属于司库的废墟上, 望着那些依旧能看出的一个个仓房的墙基，她发现这里竟然找不到任何一片莎草纸的碎片。

    艾丽希走在幽暗的金字塔通道内，她的神性赋予了她视觉，令她能够于绝对黑暗的深处看清周围的环境。至于听觉，她实在没有这个需求——这条通道里只有她孤独的脚步声，除此以外是绝对的静谧。

    至此，壁画上的一切特异都消失了，奥西里斯不再看向墙壁外，亡者们紧张的表情瞬间凝固，成为永恒。

    尾巴在身后摇了摇，斯芬克斯就像是一只大猫，脸上笑眯眯地对艾丽希说：“早料到您会来，我在这里等您很久了。”

    在那里，即使是法老，也要经过冥神奥西里斯的审判。天平的另一侧是一枚象征“玛阿特”也就是秩序的羽毛。无罪的，纯洁的灵魂，将保持与羽毛的等重，但生时任何罪孽，都会让天平倾斜，届时就算是法老的灵魂，也会被等候在一旁的怪兽一口吞下……

    看起来，用“净化生魂”的方法发出信号和打开“地狱之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因此当埃及的大城市都惨遭荼毒的时候，吉萨这里的巨型建筑，先王陵寝, 却保持了完好。

    斯芬克斯目睹艾丽希入内，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又将脑袋转向孟菲斯和底比斯的方向，忧虑地看了一眼，随即再次抬起头，保持它曾经身为法老的庄重仪态，缓缓重新凝聚为一枚石像。

    五脏六腑和大脑都被取出，分别被安置在由神明护佑的玉罐里。

    奥西里斯的声音与祂那张惨绿的面孔一样阴柔。

    念头闪过，她突然看见高处一座木柜无声无息地自动移出，仿佛沿着空中一道无形的轨道，从十多腕

    艾丽希眯起双眼，她片刻间竟有些困惑——原来奥西里斯的审判连情债都要一柄清算吗？

    “……但是，斯芬克斯还是异常钦佩您的勇气，您是当之无愧的埃及之主。”

    下一刻, 艾丽希的身影已出现在孟菲斯。

    艾丽希向它轻轻颔首，随即将眼光转向她相当熟悉的吉萨大金字塔，发现今日的大金字塔与她昔日所知的那座的确有些不同——

    它仰视着艾丽希，嘴角冲身后的大金字塔努努，说：“祂在那里等候您。”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绘制着法老生前的各种场景，他征战四方，他猎杀妖兽，他立下赫赫功勋……其中也不乏他与家人在一起的美满生活，他坐在种满金合欢树的庭院里，身边是他宠幸的“第一王妃”，在他们面前，是小王子与小公主们正在一起愉快地玩耍……

    属于历代法老的纸莎草经卷和典籍，除去已经放置在先代王陵里的那些，都属于法老的财产, 因而被存放在这座司库里。

    不得已，艾丽希开口打了声招呼：“斯芬克斯！”

    艾丽希稍稍放下心。

    狮身人面的家伙似乎惊得一个激灵，刷地就睁开眼，眼神在艾丽希身上一溜，整个石像身体顿时软了下来。

    艾丽希信步向大金字塔脚下的一座石像走去。

    纯洁而善良的埃及人有很多，他们密密麻麻地挤在规模有限的船只上，眼神紧张地望着脚边幽暗的冥河水面，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紧接着壁画开始转而描绘先王“死亡”的场景——他在猎杀河马时受到袭击，受了伤后药石无用，临终将他的红白双冠交给最年长的王子，扶持他继任下一代的新王。

    艾丽希忽然觉得背心发凉——

    下一刻, 她的身影出现在了吉萨。

    于是她轻轻颔首，说：“谢谢你，斯芬克斯。”

    至此，艾丽希意识到她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于这幅“长篇连载”的壁画，正在和壁画上绘制的神与亡者们共同经历死后的世界。

    艾丽希略感疑惑。

    就在这一刻，金字塔内通道尽头，突然亮起了一盏幽幽的明灯。

    这条通道，只为拥有神性的法老开启。

    艾丽希轻抿着嘴——这只大猫连珠炮似的抱怨令她最近这段时间一向沉郁的心情略转舒畅。敢情这些往事它一件都没忘记呢。

    “你在世间是否曾偷盗？”

    这座小厅的四壁，却布满了专门用于盛放纸莎草卷的柜子，每一只柜子都分为数层，每一层中都堆放着一卷又一卷，或粗或细，或新或旧。艾丽希一见之下，只觉这个向上无限延伸的空间被纸莎草卷完全堆满。

    金字塔面向她的这一面，塔身正中，从地面到塔腰处，竟凭空裂开了一道黑色的缝隙。

    艾丽希快步越过这一段，她对先王的功绩与日常生活都不敢兴趣。

    “要知道，他这么做可并不是在维护‘玛阿特’。”

    谁知就在此刻，艾丽希袖管一动，一只小小的，色泽深黑的小蛇爬了出来，冲壁画上的情景探头探脑。

    她心里想的那个地点是孟菲斯的王室司库。

    “早料到我会来？”

    下一刻她见到奥西里斯面前的天平倾斜，顶着胡狼头的阿努比斯立即将那颗心脏随手一丢，一旁守候着的鳄鱼头怪兽顿时张开嘴，大声咀嚼，大快朵颐……

    随后是神明的照拂：在阿努比斯的主持下，防腐者开始为死去的法老保存身体，将他制成木乃伊。

    斯芬克斯顿时露出谄媚的笑容：“伟大的新神，斯芬克斯感到十分荣幸。虽然您曾经抓着斯芬克斯的尾巴到处乱飞，把斯芬克斯的脑袋塞在大金字塔上的棋室里，强迫斯芬克斯见证您的晋升……”

    ——在这片土地上，神可以凭借意志自由地跳跃。

    艾丽希面前, 是曾经同样被用作“原初信号站”的吉萨大金字塔。

    在冥河里行驶的冥船，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王室典籍不在这里——

    迅速回顾此生，她其实也不能确定自己就一定能够经过这样的考验。

    斯芬克斯忙不迭地点着头，下巴上戴着的假胡子接连不断磕在两只前爪之间的沙土地面上。

    艾丽希眼波流转，瞬间已经想明白了究竟是谁在等候她。

    艾丽希不去揣测那些可能，她唯一需要了解的，是“亡灵之书”这几个象形文字为什么会出现在底比斯的墙壁上，以及她应该去哪里寻找与之有关的线索。

    谁知石壁上的奥西里斯忽然扭过头，冲着壁画外的艾丽希说：“放心——”

    “阿佩普——”

    她站在废墟之间, 略略思考, 已经有了主意。

    艾丽希心头一喜：难不成，孟菲斯王室司库里的文书，全部都被送到这里来了？

    这些埃及的亡者，通往冥界道路上最大的危险就是“混沌之兽”阿佩普，这条巨蛇将会在冥河内出没，威胁冥船的安全，只有过了阿佩普这一关，冥船上的亡者才会真正摆脱危险，抵达代表“永生”的彼岸。

    艾丽希不再沉浸于壁画上的亡者世界，她大踏步向那盏幽灯所在的位置走去。

    艾丽希再也没能想到事情竟会这样发展，壁画竟能如此“互动”。任凭她的心情沉入河底，情绪如此低落，此刻的艾丽希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微笑着以眼神回应壁画中的奥西里斯。

    艾丽希：……？

    艾丽希突然明白了。

    她没有任何迟疑，她脚步轻捷而稳健，迅速向这条漆黑无光的通道走去，瞬间便没入黑暗之中。

    但是此刻的孟菲斯，与底比斯等埃及大城市一样, 四处绘有“地狱之门”的标记, 从这些标记之中放射出的能量摧毁了城市的大部分建筑, 也包括王室司库。

    而亡者的心脏却始终被保留着，随着亡者进入冥界。在这里，法老的心脏被神明取出，送上了审判的天平。

    “你在世间是否曾抛弃心爱之人？”

    同样坐在船上的奥西里斯气定神闲，时不时向壁画外的艾丽希看一眼，使个眼色。

    “你在世间是否曾杀人？”

    然而阿佩普现在只是个躲在她袖子里的“小家伙”。

    这是通向金字塔深处的通道。

    金字塔塔身上那道狭长的裂缝在她进入之后，便缓缓合拢，从此大金字塔表面再也看不到任何入内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座小厅。

    提洛斯昔日为自己建的几座高塔已被拆除，吞噬生命的巨大陷坑也已被填平。吉萨的地貌已经恢复为当年提洛斯与索兰下赛尼特棋时差不多的情形。

    不知是被森穆特一概都掠走了, 还是被孟菲斯人偷偷藏起了起来。

    所以壁画上的相互搀扶着，望着脚下黑暗冥河的亡者们。现在纯粹是瞎紧张。

    而此刻，艾丽希既是法老，也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