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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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瞧见有人把猫吊起来耍都要生气。

    她私心里自然是觉得自家娘子这样的神仙人物不是那么个只会打仗的粗人配得上的，但是就如刘婆婆前几日点醒的，娘子既都要嫁了，还是远嫁到别人的地盘上，难不成真要和夫婿两看生厌、郁郁寡欢一辈子吗？

    谢韶抬头，外面的厮杀终于毫无遮掩地映入眼中。

    怎么回事？怎么又要哭了？！！

    他只知道那原本碰不着又摸不到的天上人，终于落到这烂泥一样的世道上了，在他一伸手就能抓住的地方。

    ——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怕不是天上哪个马虎的小神仙睡着了，才把魂儿投了他的身。

    雪亮的刀芒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耀眼，血腥味充盈鼻间。

    可要知道，这年头吊着人一刀刀放血的都不少。

    玉簟这可倒好，简直详细得像是背资料似的。

    “昔年长安遭那胡贼屠戮，是段将军率部来救，天子才得以南狩归来，此乃大功，段将军也得封柱国。”

    转世？还是投生？

    她本能地想要出去查看情况，却被反应过来的玉簟死死拉住。

    段温清楚地知道谢娘子是决计不会喜欢他的本性。

    *

    他修身养性个八百辈子都养不出来这么一副菩萨心肠。

    “如今使持节都督幽、云等数州诸军事、又任幽州刺史，屯兵东北，北地胡人闻风丧胆，是朝廷倚赖的重臣，配他也不算辱没了娘子。”

    那她眼里什么是“应当”的呢？

    玉簟在旁边陪着，她倒不像一开始那几日，看段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反倒是一反常态的说起了好话。

    玉簟也察觉了自家娘子的兴致不高，连忙住了嘴。

    正如那将士禀报的，快到了自家地界，车队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

    总归以为他们是一个人。

    谢韶听到了熟悉的兵刃交接的声音。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段温还以为自己是邪祟上了身。

    而那些妾室，别说郑氏了，恐怕就是谢父本人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同时，鲜红的液体喷溅，染湿了他半边衣衫，有几滴溅到了脸上，被他不在意地抬手抹掉。而他身后碌碌滚走的那个球形物体……是一颗人头。

    想清楚这点，谢韶不由从心底泛出点不舒服。

    但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几乎在谢韶看过去的一瞬间，侧前方的段温似有所感地回头。

    玉簟小心地打量着谢韶的神情，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接着，“娘子您往好处想，段将军虽然出身有瑕，但是家中的关系简单，也没有那些个通房搁着碍眼，娘子也不必想着一入门就费心去敲打。”

    邪祟？他才是那个“邪祟”还差不多。

    小丫头明显被当成传话筒了。

    虽然她一开局就面临着谢家那花团锦簇的后院，但是谢父风.流归风.流，却将嫡庶分得特别清楚，妾生的那群姐妹都已经算是谢氏血脉了，却也就只有谢芝椿能在她面前露上一面，至于妾本人那就更不必说了，在谢韶这边根本没有存在感，搞得她都快忘了这是个合法的一夫多妻社会。

    谢韶近乎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是该人人都吃饱、有衣穿、有地方住。

    倒是先等来了护卫将士的禀报：“谢娘子放心，就快到了。前面的凉城虽仍在并州地界，但已经算是咱们的地盘了，到了那就可以好好歇歇了。”

    好在这马车附近的护卫还算足，立刻就有人反应过来切断缰绳。

    段温却从来都没打算放走过。

    “段将军也是年少有为，十四岁就在定安公麾下崭露头角，于辽东大败匈奴，一战成名。之后连战连胜屡立军功，年纪轻轻就封官进爵，便是长安的贵人都是少有的。”

    一开始是因为不知对方底细而生的警惕，后来么，他觉得这样不也挺好的？

    北方这地界都已经乱了许多年了，大灾、兵祸、疫病，一个也没少。有些事情早都是看惯了的，可偏偏落在她眼里，这都是不应当。

    近得仿佛一撩开马车帘子就能看见外面的景象，更怪异的是这次甚至没有什么一般拦路的呼号喝叫，只有兵刃交接的金石之声和利器入肉的闷响，间或夹杂着一点压抑不住的闷哼声，显得尤为瘆人。

    玉簟像是被一下子问住了，她支吾了一下才承认，“婢子这几日在外面让人跟段将军麾下的将士打听的，还有些是听他们闲聊。”

    她倒不是奇怪玉簟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当然这也挺奇怪的），而是，“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谢韶有点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拐着弯给她递简历？

    毕竟他这种人早就被人恨毒了，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想要咒死他，出现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

    谢娘子似乎不记得那些了，但是段温却记得很清楚。

    谢韶因为“失忆”，平常都很有意识地留意周遭信息了，却也没知道得那么清楚。

    他知道她不喜欢见血、厌恶杀戮，别说看见京观了，就是城楼上吊了个人头，她瞧见都要难受许久，还总是见不得人受苦。

    谢韶最后还是没有等到再次刷熟练度的机会。

    只是这次明显不一样，声音逼得太近了。

    大约是头一次距离这么近，玉簟一时说不出话来，浑身打着摆子，却仍是苍白着一张脸使劲儿摇头，同时挪着身体挡在了车门之前，想要拦住谢韶这危险的举动。

    “……”

    段温这几日没在谢韶跟前露面，倒也不完全是为了信守那句承诺，而是有些东西一旦撕开了一条口子，想要再收回去就难了。

    在那天宫中见到之后，段温本来也猜想她和谢氏女是不是当年他们二人那样的情形。

    按照段温本来的打算，这一路上他怎么也要装一装的，再如何也要等把人彻底带到

    就她这几日见的，段将军虽是行事冒犯些，但是待娘子还是好的，不管是路上的关切照顾、还是送琴还是送曲谱，都是将娘子放在心上了。至于行事作风，北地的风俗自来要开放许多，总不比长安规矩那般繁多，想来对方也非有意。

    想想谢家后院的生态，谢韶觉得更准确的形容是“一夫一妻多妾”。

    他暗中遣人寻了不少拘魂招仙的术士，但一个个的不是骗子、就是废物，人倒是杀了不少，到头来一个有用的都没。

    他想，若是真的如此还要麻烦些，他得想想怎么让那谢氏女永远睡下去。但一段时日观察下来，没发现别的什么人，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

    谢韶：“……”

    她并不这么觉得，而是管这叫“精神分裂”，还是“双重人格”？

    恶心、反胃、恐惧……和熟悉？

    段温都要抑不住嘴边的笑。

    段温不在意那些。

    段温没想到自己还能够再遇见她。

    谢韶立刻反应过来，这次不是盗匪，而是

    刺杀。

    当然，段温从来没说过。

    车厢外也受了袭击，箭矢钉入木板发出“咄”的声响，玉簟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却立马反应过来、想要扑过来用身体盖住谢韶。只是与此同时，拉车的马似乎被流矢伤了，突然发狂往前奔去，车厢都被带得往后一甩，反倒成了谢韶一把抱住扑过来的玉簟。

    *

    自己的地盘上。只是现有陶智那桩事，后又见谢娘子对他一派漠然，他多少有点压不住脾气了。

    谢韶忍不住怜爱地看了这小丫头一眼：你瞧着段温身边带着的那几个人像是嘴碎的吗？而且谁闲着没事儿会聊这些东西？说说上司的八卦还差不多。

    他身上杀孽那般多，即便是“自己”，也被她嫌弃着，倘若她知道弄错了，必定要走的。

    段温接下来几天果然没过来。m.wangzaishuwu.com

    她还是走了。

    谢韶听了这话，就知道一时半刻没了练琴的机会了。

    和出现一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是了，当年的滋水之畔，翠竹荫荫、曲水之亭，哪有那么容易忘却？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因为这个想法发笑。

    谢韶被说的愣了一下。

    车厢被惯性带得侧摔出去，车门被甩开，本来在车辕上的护卫也被摔了出去，立刻就有人接替他的位置，探着身进来捞人，“谢娘子！”

    听到一声哽咽抽气的谢韶：？

    玉簟本来见娘子像是与段将军相处还算合宜，才开口说了几句，但是见娘子现在的模样，却好似前些时日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但是段温可从来没这么觉得过。

    这一路来盗匪频扰，本来这动静早都听惯了，连玉簟都不像一开始那样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