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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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势弱，北方也乱了有些年头了，各方势力养蛊似的斗。这样的环境下，武将从来不缺，能出头的更是和平年景中几百年也不见得有一个的悍将猛将。像是段温这种力压群雄，仿佛天生属于战场的杀戮机器其实也曾有出现过。那种来势汹汹的煌煌席卷之势，天空都好似蒙上一层血色的阴影，让人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的臣服在这恐惧之下。

    ——能打, 但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王宾：“……”

    一直到被人抹掉了眼泪才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她哭得噎了一声，半是哽咽着开口，“不、不要，别在这儿。”

    他说着话就已经上手要来看，谢韶则是下意识抓着衣襟。“刺啦”一声，被拉扯的布料直接裂开了。

    这样的政权是不可能长久的。

    他身周的气压之低，但凡见到的人都有察觉。

    由于从小到大的梦境内容过于惊悚，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数的时候谢韶情绪都处在平稳的范围，除了生理刺激造成的身体本能反应，她很少因为情绪崩溃哭过，这会儿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

    天下，战场于他们而言像是是一眼就能看透的棋盘，胜利几乎是理所当然。

    慈不掌兵。

    但好像他的担心多余了。

    王宾觉得很不可思议。

    韶娘的态度不对。

    许多情况下，为了大局的胜利，为将者要毫不犹豫地让一部分人去死。战局瞬息万变，但凡多一分迟疑就有可能让满盘优势化为乌有，犹豫不决有时候甚至比错误更要命。这般久了，再怎么样的人心也都硬得跟石头一样。

    边跑，对那几个女先生很是上心，好像在讨论简化切音的事。

    王宾有时候觉得段温这人很奇怪。

    王宾刚才还真怕这位主儿突然开口来一句, 你觉得某某州怎么样？

    主公这会儿还知道“剿匪”，看起来情况比他预想的乐观很多。

    好在这样可怕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给这疯子画出了一道分明的界限，将这么一个沉迷于杀戮的战场屠夫变作了枭主。

    他追随段温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不知道这状况的原因，但他觉得赵茂可能知道点什么。

    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段温就是有种极其急迫的抓不住人的感觉，这甚至让他想起了沮阳一役结束，那道声音毫无预兆消失的那次。

    剿匪就不错。

    王宾从未否认过这种人的能力，他们确实是不世出的名将，勇冠三军、名动

    好像也没有怨。

    段温这会儿的心情确实不好，但是他甚至找不出一个确切的原因，明明一切都显得很顺利。

    他左右衡量，刚刚才有个头绪，就听上首的人道：“算了，不用了。”

    这种微妙的局势下，谁先动手谁要惹麻烦。而段温一向是个不怕惹麻烦的人，偏偏他还有那个实力。

    对方是在因为李豫的事怨他吗？

    就因为他把那玩意儿的真面目撕开。

    仿佛只有碰触到了、将人按在怀里，看着那个失神的瞳孔中映入他的影子，他才能确认对方是确实存在于他身边的。

    他身上几乎有一个武力起家的残暴主君一切特质，但偏偏能守住底线。

    这会儿段温正站在舆图之前, 他盯着周边几个“邻居”看了半天，眼神里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他可是为了大家好！

    但是看了一阵子，还是抬手压了压眉间的褶皱、放弃了。

    但是这样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治理好一个地方的。

    这可不像是个没脑子的莽夫会做的事，王宾也是那时候生出投效的心思。

    王宾敢打赌, 这会儿整个北方最怕的就是段温突然动手。

    王宾本以为段温会是董虎第二，但是这个人在打下长安之后，居然真的规规矩矩（虽然好处也没少拿）撤兵了。

    谢韶忍不住抬眼看过去。

    可那人口风严得很，不想说的话一个字也别想从他嘴里敲出来。这么些年了，王宾用尽手段、愣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本来打劫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无论什么时候都很难禁绝，更何况时值乱世，人命如草芥，活不下去的人只能落草为寇，按理说山匪怎么都不缺的。但是幽州这地方却是例外，很难在这里找到一个成气候的山匪团伙。这几年日子好过起来是个原因，但另一方面也是自家主公的兴趣爱好太别致，一有不顺心就去找麻烦，每回去必得要见血。地盘上的山头被犁地似的来回犁了好几遍，就算偶尔有几个被漏下的小猫三两只的都鹌鹑一样缩着，生怕太显眼成了下一个打击目标。

    因为人命在他们眼里太过轻率，而打地盘对他们来说又太过容易，当所有的一切都来得太轻易的时候，人是不会在意过程的，他们只会不断的追求更多更盛大的成果。

    这拒绝实在苍白极了，那无力感让谢韶自己都渐渐小声下去。

    一时出入段府的都夹起尾巴做人, 生怕自己有哪里惹了老大的不顺眼。

    但是那股暴戾的情绪还是压不住, 抬头问了一旁的王宾，“最近有哪里要剿匪？”

    战场是一个极恐怖的地方，它的恐怖并不仅仅在于对人命的消耗，更在于对人性的摧残。在战场待得久了，人命就会变成了一个单纯的数字。



    段温却误会了她叫停的原因，凑上前来检查，“是哪儿磕到？疼？叫我看看。”

    她本来就不似这个世上的人。

    *

    不过这提议虽好，但是真正实施起来却有点难度。

    两人都愣住。

    虽然都是见血，但是在自家地盘上折腾总比闹出去以后被群起而攻之来得好。

    一切都和预想的一般无二，但还是有什么地方不不对劲。

    平常好像也没什么异样，总往工坊庄子那

    他们的威名越来越盛，势力也会越来越庞大，仿佛有了席卷天下之势。但这些辉煌只是毫无根基的空中楼阁而已，当那赖以支撑的武力崩溃的一瞬间，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土崩瓦解。有时候，这甚至只需要一场小小的失败。

    这还真是心情差到一定地步。

    段温的心情在朝廷使团离开那天大幅度上升之后, 紧接着断崖式地下跌。www.boyishuwu.com

    更何况段温本就不是一个心软的人，那简直是个天然属于战场的……屠夫。

    王宾松口气之余，兢兢业业的给段温挑选起了出气目标。鉴于某人血债累累的“丰功伟绩”，这实在不是个容易的工作，目前幽州势力范围内算得上团伙的山匪大多都是外来“投奔”的，扎根在边界地区，随时准备跑路，要是主公杀人上了头追着跑出地界，那画面可就太美了点，王宾一点也不想看见。

    这是主公，不能打（打不过）。

    不过听到“剿匪”这两个字，他还是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他们年前才打的青州，也算是和大齐朝廷分了脏；并州那边终于分了个胜负，宋通胜了一筹，正忙着收拾战后的烂摊子；西边的凉州那边隔得远, 又和胡族纠缠着, 暂时不影响什么……这一个年过了后，北方这边，个别几个小的地头蛇不论，几个大势力倒是构成了短暂的平衡, 虽然还有些小打小闹的, 但看起来还能安稳一阵子。

    那个碍眼的玩意儿已经离开了燕城。既然韶娘没将那人放在心上，段温也懒怠再多做什么，只是将消息放出去，若是于植能抓住这个机会报仇那最好，若是抓不住他也不介意找人帮他一把。总归对方以后都不会在这世上出现了。

    只是他跟得段温越久越觉得奇怪。

    王宾觉得自己最初的判断没错，段温确实和董虎很像，一个懂人心的战争疯子甚至要比后者可怕的多，他或许真的能将天下拖入血色的泥潭中，纯以武力立起一个□□。

    给亲也给碰，之前要得狠了还会挣着想把人推开，这会儿只是别着脸忍着，特别乖，乖得叫人忍不住。这该是个好发展才对，但是不管怎么贴近，仍旧有种越来越远的错觉。

    那之后，才是正统崩毁、天下大乱。

    这对谢韶来说，一点都不好。

    谢韶眨了下眼，感觉脸上一片湿润，似乎又有眼泪落下来。

    等到段温突然停下，捧着脸问“怎么了”的时候，谢韶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他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确认人的存在。

    这会儿因为对李豫死心，所以又要走了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忍不住了。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

    前朝的高贼是如此，当年一度攻入长安的董虎亦如是。

    段温使劲儿闭了闭眼, 深吸口气，又吐出来。

    总得让他知道原因，才有点办法去做什么补救吧。

    这样的忧虑下，段温都恨不得把人揣兜里随身带着，哪可能跑那么大老远去剿匪。

    真的有人能给狼拴上链子吗？

    却没有想到段温真的停了下来，他声音有些哑，但还是压低了调子像是哄人一样的语气，“好，不在这里。”

    仿佛真的很在意她的情绪和态度一样。

    但他们就是再厉害, 也架不住群殴, 把自己搞成天下公敌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倒也不是非得打探什么，只是他早就察觉那条界限其实很不稳固，有好几次都岌岌可危、快要崩溃了。

    她倒不是特别保守的人，但是大白天、书房、还开着窗，隐约能看见外面巡逻的人影，这实在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限度。

    王宾：“……”

    只是这种人无论势力多大，王宾从来都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