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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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想给我上药？”不是厌恶我吗？

    第三次，洛雪烟顺利离开了江寒栖的房间。

    【我给你上药。可以吗？】写的太急，几个字大咧咧铺满纸张，潦草到几乎要从原地飞出去。

    “给我擦干头发再走。”

    洛雪烟没理他。她又不是他的仆人，凭什么要听他的？

    不是，不讲究一下吗？说好的男女有别呢？洛雪烟定在原地，看着江寒栖自顾自走到木桌旁。

    还是去跟江寒栖要条新绷带吧，顺便拿点药回来涂。洛雪烟这么想着，离开房间，敲响了隔壁的门。

    “没事就回吧。”江寒栖下完逐客令，准备放下袖子，手还在半空中，另一只温暖的手却先他一步落到袖子上。

    门开了。

    夜色寒凉，弦月如钩，万籁俱寂。

    【为什么？】

    洛雪烟看向江寒栖，用眼神询问理由。

    “放血压制妖性。”

    鱼缸里的水被血染红，两条一模一样的锦鲤肚皮朝上。一只眼睛没了，鱼尾残破，脊背上少了一大块肉；另一只没了一对鱼翅，头和身只有一根鱼刺连着。水溅得到处都是，木地板上一滩水渍。

    他想了想，举起右手，对着洛雪烟勾了勾半个手掌。

    江寒栖盯着洛雪烟看。青丝垂下，遮住她的脸，他看不到她的神情。

    洛雪烟俯身写字的时候，身体也跟着微微晃动，焦急便这么顺着左手，沿着体温，传给了他。

    “不行，这伤是我在王家弄出来的，不好解释。”江寒栖当即否定。

    “你不想让我放下袖子？”江寒栖猜测道。

    那夜她可以因为同情放弃逃命，回到他身边，总有一天她也会因为同情奔向其他人。她的同情心，对谁都一视同仁。

    江寒栖看了一圈

    反正死不了，不管是四肢断掉，还是身首分离，亦或是五脏六腑掉了一地，只要时间够长，断掉的骨头总会重新接在一起，新的血肉一点点生出，阻塞的血液重新流动，被剧痛折磨到几近崩溃的意识复苏，睁开眼，所见的仍是早已厌恶的人间。

    江寒栖翻出窗外，直奔王家而去。他迅速掐了个决，一条咒文化成黑线，贴着地面不断延伸，很快被夜色淹没，不见踪影。

    “......”又到了哑巴最讨厌的问答环节。洛雪烟无奈地继续敲门。

    【那你好歹上上药吧。】

    洛雪烟点点头，放开手。江寒栖果真没再拉袖子。

    伤口看着太疼，她拿着装药粉的瓶子，迟迟下不去手。比划来，比划去，好容易迈出第一步，白色的药粉消融在血肉里时，她幻想出那瞬间的痛觉，下意识跟着咬紧下唇，屏住了呼吸，缓了会儿才接着撒药。

    洛雪烟鼓起勇气瞥向伤口，视线刚沾上去，眉毛就不自觉地拧到一起。她看得心惊，感觉那道口子开在了自己手上。

    他从小就与疼痛为伴，对受伤早就习以为常。

    “......”看不上就自己打。

    第二次没走成，洛雪烟骂骂咧咧地折回去，取下搭在架子上的长帕子，帮他绞干头发。

    “为什么？”江寒栖直直注视着洛雪烟的眼睛。

    【你的伤怎么样了？】洛雪烟忽然想起手臂上那道骇人的伤口，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洛雪烟想起来书里还真有这个设定。因为这个原因，江善林教给他的法术也几乎全需要靠血驱动。

    “洛姑娘真是同情心泛滥。”江寒栖的神色沉下去，语气平静，但话底里却有隐隐的不悦呼之欲出。

    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那只受伤的手没有挡住去路的话。

    【你不想上药吗？】

    洛雪烟松开他的手，又把袖子往上拽了一截。

    她走后，入定一般少年动了动眼珠，看向手臂上大大的蝴蝶结。他用食指压下蝴蝶的一只翅膀，抬起来。蝴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翅膀弹起。

    水缸被砸碎，十六条死状各异的锦鲤躺在大大小小的碎片中，黄色符纸泡在水里，下端有灼烧的痕迹。

    千咒上的咒文全部亮起。

    在他印象里，洛雪烟对他避之不及。他不找她，她就不来。两人说话也是由他开始，由他结束。

    “好丑。”他喃喃道，扯了下那只略小的翅膀。

    疼你个大头鬼！分明就是想折腾人！

    他是知道的，洛雪烟不喜欢他。

    叫狗呢？江寒栖的手势瞬间撕碎了萌生的那点羞怯，洛雪烟耷拉下脸，带上门，冲到他面前，张开手。

    江寒栖显然刚沐浴完。两颊泛着红晕，还在滴水的长发未束，披在身后，穿着中衣，外面罩着一件宝蓝色长袍。青木香气被水汽晕开，湿漉漉地弥漫在空气里。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怪不得......她分明记得昨日的伤口没这么深。

    “你耳朵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江寒栖回过头，露出跟白天在王家时一模一样的嫌弃表情。第二次了，洛雪烟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寒栖瞄了眼，评价道：“好丑。”

    听起来不像在夸人。洛雪烟接着写道：【不愿意就算了。】

    【让阿年过来给你处理一下吧。】

    断断续续熬到缠绷带的最后一个环节，洛雪烟抓着绷带的两头，飞快打了个蝴蝶结。幻痛终于消失，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江寒栖全程一声不吭。他仿佛被锦鲤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手指追着摇摆的银色鱼尾，出神地盯着翕动的鱼腮。

    【我见不得别人受伤。】洛雪烟受不了看到别人身上有伤。江寒栖可能不觉得疼，但她是真的感同身受，从看到第一眼起就在头皮发麻。

    洛雪烟抬头，直直望着他。不是错觉，他从她眼里看到了千真万确的急切。

    洛雪烟对着铜镜心疼地摸了摸脖颈。不缠绷带掩盖的话，看起来确实瘆人。她看了眼梳妆台上湿漉漉的绷带，洗澡的时候她忘了取，绷带整个被打湿了，一时半会也干不了。

    江寒栖一跃而起，跳上围墙，前往宅子的东南角。他的步子又轻又稳，点在耸起来的脊瓦上，像猫一样灵活。

    洛雪烟对他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收拾好东西。

    洛雪烟把本子放到木桌上写字，回道：【不劳费心。】

    江寒栖遥遥眺望王家的方向，手持千咒，半边身子沐浴在月光下，半边身子隐藏在阴影里。

    洛雪烟撤回手，收好本子，拿起绷带和药膏起身要离开。

    她没义务求着他抹药，提出上药也只不过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他不领情，她也不会低声下气哄他。

    她走了两步，感觉手腕被什么东西拉住，低头一看，腕上的缚魂索生出一条黑色的细线。那一头在江寒栖手里。她拽了拽，没拽动。

    江寒栖没再说话，安静地逗弄起鱼缸里的锦鲤。

    江寒栖若有所思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眼洛雪烟，决定以后也这么叫她，比说话有效。他翻出绷带和药膏，放到洛雪烟手里，随口问了句：“你会缠绷带吗？”

    “你要看吗？”本子上的字映入眼帘，江寒栖有些意外地看向洛雪烟。

    洛雪烟倒吸一口冷气，不忍直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皱眉移开了视线。

    “手疼，抬不起来。”换药过程中没皱过眉的人面不改色地跟她对视。

    视线飞快从微微敞开的领口逃走，降落到垂落的袖子上。洛雪烟举起纸条：【绷带药膏】。

    后半句话江寒栖没问出来，答案他心知肚明。洛雪烟看他的眼神跟看江羡年的眼神完全不同，她的眼睛不会说谎。

    洛雪烟无语地把东西放下，抽了个凳子，在江寒栖身旁坐下。

    脖子上，掐痕犹在。www.mingyu.me

    江寒栖淡淡应了声。洛雪烟再没动笔，低头站在一旁。

    都深到快能看到骨头了。

    “无碍，等过几天就可以用无生之力愈合了。”江寒栖不以为意。

    是错觉吗？洛雪烟在着急？因为他？

    “进来吧。”衣袖一甩，江寒栖走进屋里。

    “你想说什么？”江寒栖一头雾水。

    “随你吧。”江寒栖转过脸，搅弄着缸里的水，看锦鲤慌不择路到处乱游。

    “谁？”

    洛雪烟扯着江寒栖没受伤的那只手的袖子，引他坐下，让他把负伤的手放到桌上。确保江寒栖不会乱动后，她才抓起笔，龙飞凤舞写下：【那么大一条伤口你不疼吗？】

    咒文规律地闪动着。

    洛雪烟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没什么感觉。”江寒栖觉得洛雪烟的反应很有趣。受伤的明明是他，她看起来比他还难受，龇牙咧嘴的，脸皱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手上挨了一刀。

    除了习惯，他还能做什么呢？

    又是可笑的同情。

    不是吧，这么大的口子还没感觉？

    江寒栖挽起衣袖，映入眼帘的不是洛雪烟想象中经过妥善处理的伤口，而是一道长到几乎横跨整个手臂的被水泡到发白的的伤口，伤口两侧翻开，里面的血肉清晰可见。www.ningrui.me

    江寒栖见她不为所动，正要放下袖子，却被她拦了下来。她按在他扯袖子的那只手上，使劲摇了摇头。嘴张张合合，他看了半天，读不懂她在说什么。

    王家朱红大门紧闭，门口两边的石狮子在红色灯笼的映照下沁了满身红，白日看还威风凛凛的镇宅兽此时多了种莫名的诡异阴森。

    江寒栖想起昨天看到她跑去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送帕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