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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姝想明白后,脚下的步子轻快了许多,她见阿弥走入一间屋子后,自己便慢步跟了上去。

    阿弥的确不理解。

    但不应该。



    季姝重重压下了雪霜剑,问:“为什么这么做?”

    是矿山。

    他识字,可手下的一笔字,只比狗狗随手一抓的好些许。

    雪霜剑?

    怪鬼妖精的出现,就该是这样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

    可眼下,季姝问心有愧。

    可就在此时,远处的渝州城内,却泛起了一片冲天的火光。<                                                像是太阳急急忙忙升起了。

    阿弥蹙了蹙眉,不认为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有他回答的必要。

    “雪霜剑,你是哪里拿来的?”季姝继续问。

    可就是普通,所以这个普通,便成为了特殊。

    这也是一条极长的通道,不知通往何方。

    季姝的思绪还在翻涌,他清如黄鹂婉转的嗓音又再次传来。

    阿弥眉眼弯弯:“多好看的剑,我就随手拿了一把,不是正好吗?”

    火把被季姝一掷,扔在了阿弥的身前,溅起的火星落在他那身红衣上,很快被熄灭消失了。

    《女捕快抓不到偷心贼》

    季姝停住脚步,快速伸出手,直直往前探,身前的石头光滑而冰凉,往上摸,有一线略略凹陷的所在,正是两块石头相接的位置。

    “如果你要继续杀我,我也不会逃,只要你能杀得死我。”

    前方忽而有了亮光,季姝眯着眼,认出了举着火炬的人是阿弥。

    杀了他,韵娘的死便成了一桩冤案。

    “你不想杀我了吗?”阿弥奇怪地问。

    后怕过去,季姝冷静地收回手,放在鼻间一嗅,有淡淡腥咸味,不沉闷,她心稍安。

    进入那个小小的暗道前,季姝才能不受遮挡阻碍地将这间屋子彻底打量。

    因凡是人都有私心,有杂念,有俗欲,但孩子纯真,稚嫩儿童从未接触过世事,自然不知晓男男女女的欢爱,也不知道该羞还是该恼怒。

    季姝直接扑了上去,将阿弥压在身下,剑鞘抵在了他脖间:“你做了什么?”

    这是一间她未曾来过的屋子。

    季姝不解。

    季姝取起了那燃着微弱焰火的木棒,木棒顶端有浸过油的特殊麻质布匹,能保证火势不灭。

    又是九十九阶向上了石梯,季姝见到了月亮。

    一阵风刮过,身边有几亩稀疏的野草肆意挥动。

    阿弥歪头一笑,似乎根本不担心这锋利的剑会伤了他光洁的皮肤。

    普通山丘上没有人家会这样铺张地浪费灯油,除非他们要干一些活计,还非得是暴利的活计才行。

    他会死,但不是今天。

    7

    而阿弥就是这样的人。

    皇室暗卫的存在并不算是辛密,至少傅臻便能说得头头是道。

    可这黑暗中的红衣少年只是将手中的火把往一旁架上去了一束,紧接着,还未等季姝走近,他便转身继续往里头走了。

    阿弥并不介意她这个举动,季捕快就是这样执拗不懂变通的人,否则他便不会到渝州城来了。

    他也没上过私塾,未曾正儿八经读过四书五经,但能念叨几句“子曰”。

    他就这样百般无聊地躺在地上,想着该如何脱身。

    矿山不能见火,若是见火,这漫山的油灯和暗气就会轻易地被燃烧,点起一场大火,酿成一场大灾。

    清脆金铃声从后边传来。

    所以要下去吗?

    可接下来的许久,季姝都只死死盯着他,她手上的雪霜剑并未再进一分一毫。

    季姝蹲着身,躲在墙后,左手扒着窗子,只露出一双眼谨慎地望着里头,是蓄势待发的姿态。

    季姝压住腰间的雪霜剑,慢慢呼出一口气,脚下步伐未停。

    他又翩翩向走了几步,停在一处书架边,他伸出了手,指甲染着黑色颜料的十指轻轻将一摞书从中间分开。

    在这样一处封闭又单调的所在,时间的流逝被模糊。

    “你还是跟来了。”

    为何要无知?

    可这个许久,只是几息之间。

    他一个接连一个的问,都是无辜又自然的口吻。

    所谓暗卫,都是显贵人家精心挑选的,主人们将他们自牙牙学语的幼时养起,不教识字,不只铜臭,自然保持了孩童本性的纯真。

    一个身无分文的男人因幸运结识贵人,这才在此地落地生根。

    她知晓,那一瞬间,她心里头的杀意是真的,她的的确确想趁机除了李太守,以一种最为狡诈而奸险的方式。

    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屋子,比不上许二小姐院子秀美、精致,也不比李太守的书屋取巧、雅致。

    他最常对季姝这个女儿说的话是,问心无愧就好。

    光秃秃的山上,有无数盏油灯亮起着。

    阿弥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笑:“我做了什么?你不是看见了吗?那个方向的大户,不就是李府?那位许二小姐不也告诉了你,我阿弥前来,是为了何事吗?”

    所以,这是一口井。

    黑暗中,季姝几乎成了瞎子,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伴随着脚步声有序地响起。

    “当然不是啦。”阿弥像是很开心的模样,他微微晃着脚,脚脖子上的金铃铛随他动作,一下又一下晃动着。

    她沉着心,笔直地往下继续走,阶梯之间高差很大,每一步之间都有片刻像是滞空。

    剑如其名,如雪如霜的剑身在月光下,更是有冬的寂冷、凌冽。

    “比起那四个丑人,显然傅小公子这个美人,更值得你去救吧?”

    所以里头藏着什么?

    “噢……”阿弥恍然大悟,“你是心疼你那情夫啊?”

    阿弥是有意带她来这儿的。

    季姝面色慢慢平静下来,露出老者一般的内敛和沉默,她问:“曹家四人,是你杀的吗?”

    这样小而窄的通道无法藏人,所以,阿弥在等她?

    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口小径,阿弥刻意地拎起了衣角,才施施然走了下去。

    这才算是问心无愧。

    最后的亮光,彻底灭了。

    得到答案,季姝加快了步子,直到又一次迈步,靴子底没有顺利地踏下去,而是落在了平地上。

    “我早就想好了,就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放这把火,你看这夜色,多美啊。”这双亮晶晶的眸子带着真心实意的欣赏。

    阿弥身份不一般,作为天子专门用来处理脏事的暗卫,若只有寻常手段,谁信呢?

    既然拖他入了这局浑水,至少让他平平安安。

    既然自身的存在已经被得知,季姝坦坦荡荡地走了出来。

    季姝身上的杀意太浓厚的,几乎能化作实质,阿弥太熟悉这种感觉,以至于都不能再引起他分毫的喜怒哀乐。

    季姝肯定,自己被发现了,但她并不慌张,也不意外。

    季姝只一眼,就清楚自己来到了何处。

    所以,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别生气,你大可现在回去救他呀?反正闯入烈火里头,你又不是第一次了。”

    这条通道不像是被荒废许久的样子,没有厚厚的灰尘在阶梯上积起。

    指尖触到了湿滑又带着凉意的物件,纵使胆大如季姝,心也空白了一瞬,那是后怕。

    阿弥要做什么?

    “你让我来次,应该不是为了,让我杀你吧?”季姝淡淡地问。

    手持重兵的禁军不能永远护着他们,至少在许多隐秘而暧昧的角落不行。

    阿弥玩了半日,才道:“是我主人,让我带你来这儿的。我不知道为何,你也别问我。“

    是藻?那是井藻?或许,这个通道在之前,是一口井?

    她探出手去摸,通道不宽,大概可容俩人同时经过。

    自前朝昭帝在宫中的塌上,被一群年幼又娇小的宫女联手捂死后,后来的所有帝王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在说什么?

    季姝只知道,这条通道,到头了。

    季安是个奇怪的人。

    季姝干净利索地将一头发高高竖起,没有犹豫,果断地走下了阶梯。

    她站起身,将沉默的雪霜剑收回了剑鞘。

    无人知晓他祖籍在何处,只知他是在十几年前流窜来的渝州城。

    两眼一抹黑的她一踉跄,站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阿弥往外头望了一圈,目光一顿,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

    那么就该有一群无知无畏却忠心耿耿的人能时时护卫在身侧。

    “你为什么生气?”

    季姝咬着牙关,拔去了剑鞘。

    他也提前说了,这次不会杀她。

    她记着,那还在许二小姐院子里头等着她的傅臻。

    “他那么漂亮,你心疼,也是应该的。”

    四周渐渐少了光线,逐步昏暗。

    季姝又想到了父亲。

    弯弯的一道月挂在天边,夜色像是染了色的雾,沉沉的,重重的,就游荡在弯月边上。

    “这火把还是我辛苦找来的呢李家的仓库可不好进去。”阿弥嘟囔了几句,像是抱怨。同时,他弯下腰,捡起了脚边的火把,将头径直往地上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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