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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人不明所以,当时柔贵妃也不明白,她摸摸檀华的头发,那个时候她像别的孩子一样在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婴儿头发细软,让人想起柔软的生丝。

    徐微生鲜少有茫然的时候,师父曾夸他道心纯粹,浑然天成。

    若说磨炼,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想到徐道长平时的为人,彩萍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和公主有这样的关系。

    听了一会儿,她能分辨出不同马匹走路的声音。

    徐微生想,就算是再晚十年见到永寿公主,永寿公主仍然会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子,他对她的心意也会如现在一般。

    不知道公主刚才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偷听车外动静的样子,彩萍回想自己刚才的样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在柔贵妃的印象里,檀华是一个什么书都看的小姑娘,女儿小的时候,软软糯糯的一团。萧翀乾宠爱这个女儿,宫中无人不知。

    七岁的时候,按照檀华的要求,弘文馆为公主整理了一部分经典常见的书送来芙蓉殿,以供殿下学习。

    檀华浏览到《女则》和《列女传》的时候,直接让人把这些书从书房里拿走。

    他为永寿公主动心,并不是尚且年少,所见世面不多的缘故。

    那个时候柔贵妃常在定坤宫陪伴皇上,有时檀华也在,芙蓉殿是半被闲置的,檀华在芙蓉殿的时间都比柔贵妃在芙蓉殿的时间多。

    徐微生跟在永寿公主马车侧面,盯着那张垂落下来紫色绣花帘帐,脑海中自然浮现出永寿公主妙丽可爱的身影。

    刚开始的时候檀华很喜欢研究龙袍。

    这些于他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生活,只有一个意外,就是遇见永寿公主。

    皇上便指点年幼的檀华一点点堆积洛京的形貌,他还是一个王爷的时候,常常在洛京骑马游走,当了皇帝有时候也会微服在洛京走动,他对洛京的每一条街道和宫门都很熟悉。

    若不是《女则》和《列女传》,她都发现不了这世上还有女儿不看的书。

    “为什么不想读这些呢?”

    弘文馆送来了一些经典必读的书目,还有些畅销书,从经史子集,到各类杂书,足足送了十个马车。

    不同的是,他见世间诸人,如见鲲鹏与蜉蝣,只道人生天地之间,各有各的命运。

    对他而言,这是最好的事情。

    檀华合理怀疑没有比例尺的地图其实是类似于摩斯密码一样的东西,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得懂。

    从一些经典书籍和时下主流读物认识世界是一个很好的方式。

    只是富贵如浮云,于我何加焉?

    马蹄哒哒。

    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备受皇帝宠爱的永寿公主的时候,徐微生便喜欢上她了。

    柔贵妃讶然,下意识回了一句,“你总要学着做个好女人的。”

    檀华那时候说:“我天生就是个女子,不需要谁来教我做女人。”

    有些事情,他知道檀华也知道,只是不能为外人所言。

    檀华轻轻拨弄侧窗边挂着帘帐的金钩,帘帐落下,厚重的绣花帐幔下垂如水,徐微生再看不见她的面容。

    公主未必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吧。

    对于一个古代男子来说,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都能算上年轻。

    只是当时,许多和他同龄的人都有了妻小,而他心如止水地跟随师父修行。

    马蹄声响起,彩萍听得分明,一直听到马蹄声远去,心中才算松了一口气,又不由得有些惋惜。

    皇帝来到正在堆沙子的女儿身边,她皱眉,为墙上没有比例尺的洛京地图犯难,一边堆积一边担心自己会堆成一个奇怪的大头娃娃。

    徐道长骑马,是中规中矩的,马儿不活泼,一步一步,走得均匀。

    有人说好听的话恭维他,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修行人,只是谦逊恭谨地面对,帮助师父为皇帝炼药,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普普通通应该做的事情。

    最开始,她分辨不出几匹马的马蹄声。

    她看向公主,檀华蝶翼一样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扫下一片影子,黯淡的光线里,她的肌肤像白玉一样,樱唇微抿,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车夫赶着的马匹脚步活泼清脆,整齐划一,随着车轮转动的在变化,而徐道长的马,脚步时快时慢。

    檀华七岁读经史子集并不奇怪。

    这段路终究没能走完,徐微生在半途勒马转身,马儿踟蹰,他不敢回望,举起鞭子抽了□□的马一鞭子,马儿仰头嘶鸣一声,发足狂奔。

    他的结局早就是注定的。

    她说让他走,这是什么意思?

    身在皇宫,便是在天下最大的权力中心,尔虞我诈不可避免。

    柔贵妃疼爱檀华,她这样问并不是在责怪女儿,只是不解而已。

    世上的女子多看《女则》和《列女传》,就算是不喜欢看,闺中女子聊天交往的时候也有用到的地方。

    柔贵妃看过女儿和皇上一起拿奏折启蒙,一度以为这世上没有女儿不看的书,恐怕任何写着字的纸她都能看下去。

    人绘画的时候,五官和身材比例走形画出来的东西总是很奇怪,沙土模型不合比例,做出来的东西当然也奇怪。

    车盖右侧前方,挂着一只黄铜打造的铃铛,在雨中,雨水打在铃铛上头,铃铛在风雨中左右摇晃,雨声和铃声混在一起,声音细微,不能听清。

    护卫们也骑着马,他们有的在车前,有的在车后,总归距离车厢要稍微远一些,马蹄声也要远一些,只有徐道长是在马车旁边的。

    在很久以前,太虚观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道观,那时候来上香的人也不算少,附近的香客男女老少都有,下山也方便,他其实也见过很多女子。

    徐微生的骑着马,跟着檀华的马车走了一段,脑海里回响着刚才檀华所说的话。

    他一无所觉的跟着那辆车走了一会儿,望着静静垂下来的车窗帘帐,又有些疑惑,檀华真的在这里吗?

    又跟着车子走了一会儿,帘帐还是静静下垂,隔着雨幕,上面的绣花图案似乎有些模糊,过了一会儿,他才真正明白了那句在脑海里盘旋的话。

    彩萍一边注意听徐微生的马蹄声,一边在内心祈祷,万请佛祖菩萨各路神佛多多保佑,徐道长快点走吧。

    柔贵妃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找到了皇帝,让他教教女儿。

    不是在选择和永寿公主在一起的时候注定的,而是在更久之前,当他爱上她的时候就注定了。

    彩萍紧紧靠着车厢,耳朵贴着木制车厢,她努力去听外面的动静。

    听得最清楚的是软木车轱辘压在地面上骨碌碌的声音,还有雨水打在车顶上的声音,带动着车前挂着的铜铃叮叮当当。

    若是别的书,女儿不看也就不看了,而这两本书也是女子品德修习的基础用书,柔贵妃拿着两本书有些头疼。

    外面雨声如故,身边的马蹄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檀华没有注意到。

    下一刻檀华只是抬起眼睛,看着眼神难得复杂隐隐带着懊悔的柔贵妃说:“我为什么要做个好女人。”

    上辈子想看龙袍只有在博物馆才能看到,上手摸是绝对不行的,而且还是很多年前的旧东西,哪有皇帝身上永远簇新明亮的龙袍新鲜。

    车夫是个是个老把式,赶了好几年的车,平时亲自喂马,和这几匹马配合默契,一只手攥着缰绳,变换轻重操纵马匹,另一只手握着马鞭,鞭子并不抽在马匹身上,只在半空中甩出空响,四匹西域良马就抬起蹄子齐齐前奔。

    皇帝批阅奏折,批阅得倦了就会和女儿说话,不是说旁的,他就展开大臣写的折子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女儿认字,檀华便一个字一个字的学,他给檀华讲奏本的某句话是什么意思,檀华明白了会点点头,不明白的地方会问一问。

    皇上并没有就檀华要不要做个好女人发言,他只是在檀华堆积完整个洛京地形沙盘向他道谢的时候,笑着说:“吾女只要开心就好。”

    他无知无觉地随着车子往前又走了一段。

    那个时候是檀华刚开始尝试认识这个古代社会的时期,七岁的年纪,早慧的人已经可以正经书了。

    听这匹马走路的声音就能想到平日里徐道长走路的样子。

    大臣们写的折子,又被皇上选出来教导女儿,当然各个是文采斐然,但所谈的内容显然不是孩子们会喜欢的活泼有趣的东西,那些奏本,讲究文辞,多用谦辞,引经据典,内容正式、枯燥、繁复,光是一个“我”就有好几种说法,什么予、余、仆、下官、末官、小吏,檀华却能认认真真从头听到尾。

    现在她对公主和徐道长的事情已经是了然了,只是不可言之于口,人在宫里要学会装聋作哑,凡事多听多看少说。

    她说完这句便意识到了不妥,自己立身不正,外头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什么,但暗地里风言风语不少,她虽然未曾和女儿说过什么,但难保女儿不知道。现在如何能和女儿说这样的话?女儿年纪小,这个年纪的孩子刚开始读书,也说不上懂事不懂事,若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徒增笑话。

    永寿公主是徐微生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知道开始的人,未尝不能知道结尾。

    这种我行我素,放在很多人眼里其实都是有点奇怪的。

    她不是一个习惯时刻关注周围环境的人,看别人眼色,或是过多的关注环境,对她而言并不是多有趣的事情,她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有些我行我素的人。

    刚刚开始识字的时候,穿着龙袍批阅奏折的萧翀乾把小小的檀华抱在膝盖上,他一边批阅奏折,一边任由女儿翻看研究自己身上龙袍上精致绚丽的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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