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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受着众人的视线,她显然有些无措且慌忙,想要用面纱重新遮住自己的面孔,想要掩耳盗铃式的自欺欺人一把,但是一切并不如她所愿。

    时影只看到她的胳膊上全是青斑。

    没人注意到他。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路飞驰而下,

    老妇人把手伸进女人的肚皮里,试图寻找是否有漏网之鱼。

    时影不忍听下去。

    只有亲眼目睹,才知道什么是震撼。

    ****

    珠母被带出来了。

    此言一出,老妇人更是气急。

    她攥紧了拳头,又猛然松开;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愤怒,一直在告诫自己愤怒不起作用,用这样的方式来克制自己的行为。

    甚至无法用震撼来形容,时影只觉得惊悚:

    地道里带出来的女人开始“发动”了。

    她只觉得悲哀,并没有过度的恐惧。

    她久久地盯着,直到眼睛发酸,落下一颗巨大的泪来。

    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健康的人。

    她似乎即将面临一场分娩。

    这是一个浮肿的、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整个人裹在雪白的崭新的衣裙里,连带着面孔也被遮挡起来,时影并不知道这是谁,多大年龄。这个女人看上去有些痛苦,她应该是怀孕了,巨大的、圆滚滚的肚子被她托扶着,似乎在忍受强烈的疼痛。

    “珠母就在门后面,我去叫人,你们呆着不许动。”老妇人叮嘱道,尤其把尖利的目光对准时影,再一次警告她。

    “孩子们,我们回去吧。”她回头看了众人一眼,随后说道。

    时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隐隐约约的不安就像是波浪一样在心底涌动。

    天呐。

    等到重见天日时,她大概推算出来,自己在地下走了大约五千步,方向应当是——远离村落的方向?

    时影没在继续想下去。

    时影叹了口气。

    时影有些纳闷,随后决定干一件大事。

    或者说,她恐惧的并不是变成怪物的女人本身,而是会把她吞噬的墙壁以及她临死之前的挣扎。时影目睹了一种莫大的绝望,却对这种绝望无计可施。

    祝福衬托成一种更荒诞的当下。

    留着她的性命更要紧,说不准日后她还能再孕育一次宝珠呢。

    尽管有纱布遮着眼睛,但她还是努力挣扎着用手挡住太阳,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椅子上,不停地颤抖。尽管看不见她的面孔,时影却能感觉到她应当处于一个异常痛苦的状态。

    “我晓得错了,可别耽误了吉时。”她自作聪明地说道。

    “你还知道今天有吉时?我喊了你多少回,听也不听,就像是你娘那样的聋子。”老妇人的手指已经戳到她的脑门上了,留了深深的月牙形指甲印,“等到把事情搞砸就开心了?”

    也许是某个很重要的亲人的物品,被她一直随身携带着,却在挣扎中掉落。她整个人都被石头吞噬进去,变成一种会挣扎的、不死的怪物,无法记得自己是谁,也无法逃脱这样的牢狱。

    愤怒并不能隔绝众人的视线与碎语,只会把两人都带入灾难。

    钻石。

    又或者,在这个海岛上,只存在于她这一个“珠母”吗?

    女人整个头颈都仰着、耷拉在床沿,似乎完全没有力气继续呼喊;她的眼睛无力地看向天空,浑浊的眼白里映照出碧蓝色的天                                                空,与大多的白云。

    所以,如何才能脱离这样的命运呢?

    想想办法。

    她大概很痛,痛到最后已经变得麻木,魂魄已经彻底从身体里剥离,如同悬浮着注视大地。

    好说歹说了一阵,她总算是让老妇人勉强消了气。

    明明是人类,却像是豢养河蚌一样,把她们埋在深深的地底,见不到阳光,只能用自己的血肉来孕育出数不胜数的珠宝,以此奉献给渔村——而这些财宝与她本人并没有关系。

    趁着这样的亮光,时影仔细辨识了一下放在获得的玉质扳指。她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这个扳指会丢在地下了。

    老妇人手里拿着一把尖锐的小刀,如同剪开布条一般,轻轻松松把她的肚皮划开,血肉是首先冒出来的,随后,巨量的珍珠与宝石如同被飓风刮来一般,从她狭窄的肚皮里疯狂涌出。

    很显然,低位者拿这种话对付高位者,更像是一种毫无实力的挑衅。

    她悄悄走到帘子后面,想去看一眼到底如何“分娩”,为何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关押在地底。

    这就回去了?

    女人的肚子被裹上纱布,又敷上厚厚的草药,就当作是治病了。

    不过也好。

    有必要把她塞得这么深吗?

    珠母似乎不适应阳光。

    老妇人把她搬到矮榻上,用层层叠叠的纱帘阻拦住人们的目光,于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光靠着永无止境的痛苦呻吟来幻想她惨痛的遭遇。

    一切数得上名字的稀有宝石,都从人/体里冒了出来。

    珠宝砸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毛毯上,尽管沾着血迹,却仍旧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丁丁当当的。

    翡翠。

    “怎么这么不小心。”老妇人推开众人,把时影拎了起来,左右检查了一下,而后又是低声训了一通。

    这个时候,时影终于有机会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相比起“房间”,更像是一个“巢穴”。这里空间很宽阔,似乎说话都会有回声,同时层层叠叠的声音就像是海浪,在空间里震荡撞击。

    她一路走着,一路大约记录着方向与自己的步伐数——由于已知宗祠的位置,她想通过自己的脚步衡量一下,这个地下居所对应的地面到底是哪里。

    他粗粝的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绿松石,忍不住摸了又摸,但又碍于自己高大的族长身份,并不敢过于嚣张地占为己有。依依不舍的目光在宝石上纠缠了许久,他总算是恋恋不舍地放了下来,又吩咐老妇人把“珠母”的肚子掏掏干净。

    “这个珠母实在不错,皮薄馅大,能生。”族长乐得合不拢嘴。

    时影摔得龇牙咧嘴。

    逃脱小岛的意思,会不会是:如果她继续留在岛上,迟早有一天这样的命运也会落在自己头上?

    时影眼睁睁看着她的泪水砸在地上。

    在摘下面纱的一瞬间,时影看到了一张肿大的面孔,眼睛也眯成一条,皮肤不自然地发白,像是沉睡了许久的巨蛇。她已经没有头发了,不知道是被剃光还是没有被太阳照射所以掉光的。

    不,显然不是。

    时影并不指望这个渔村能有多高级的治疗手段,但是眼前这样的开肠破肚却只用这样简陋的方式治疗,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回想起这个几乎没有女人的村子,又想起祠堂里满墙的牌位,时影瞬间就明白了。

    

    在众人的目光里,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此刻异于常人的样貌,于是发出低声的呜咽。

    不过很显然,时影自以为是的聪明与幽默并不能说服老妇人,尽管这个理由是曾经从老妇人自己嘴里蹦出来的,也的确相当合理,但是言语本身也是有阶级之分的。

    巨大的白色与粉色珍珠流淌下来。

    这个时候,老妇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粒“宝珠”,塞进她的嘴里。

    ****

    这是一个晴朗的白天。

    “珠母”被老妇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地从门里走出来,紧接着顺着时影滑下来的路慢慢走上去。

    时影这会儿才意识到老妇人的脾气,决定老老实实道歉。

    剧烈的疼痛与不适让女人浑身抽搐起来,像是癫痫发作时的颤抖,并且愈演愈烈,口腔里也逐渐涌出白沫——紧接着又变成鲜红色。

    随后,他试图把绿松石放下,实际上只是仅仅在毯子上蹭了两把,又把带有女人体温的绿松石塞进鞋子里。

    《女巫塔[无限]》

    这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尽管身处地底,自己却完全没有因为黑暗而困扰。时影环顾四周,却丝毫不知道光源来自何处:似乎一切都会发光,就像是理所应当的那样映入眼底。

    见女人奄奄一息,老妇人也最终放弃了继续寻找的想法。

    时影想起那个如同琥珀里的小虫一般被封在石头里的女人,推测她也曾经是“珠母”,只不过这样的命运并非她的选择,于是在努力与命运斗争的过程中惨遭失败。

    方才她可没这么凶。

    这并不是属于女人的尺寸。

    没有纸笔,她就在衣服上扯线,试图去记录一下大致的脚步数。

    时影咬着牙关,思考着“珠母”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老妇人的珠子是黑色的,并不如族长的那样浑圆,但仍旧发出亮闪闪的柔和光芒。

    时影暗自嘟囔着,一边提醒老妇人。

    时影觉得纳闷,又觉得苦闷,一腔怒火也不知在哪里发泄。

    她几乎是一路滑下去的,因此并没有伤得很厉害,但是即便是这样,她的皮肉也在台阶上剐蹭过,比不得坚硬的石头,大约会撞出青紫。

    在漫长的等待过后,女人痛苦的呻吟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声,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叫喊。

    她把女人的肚皮合上,又在一只黑色的海碗里取出一团浆糊状的粘稠物体,小心地抹在刀口处,而后嘴里念念有词;因为距离太远,时影并不能听见具体的内容,但隐约觉得是一种美好的祝福。

    丝毫不在乎吗?

    嘈杂的细语重新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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