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方框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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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心的窥视感。

    思索许久未果，时影最终采取了一种更加脚踏实地的方案。

    这一遍，终于让时影确认了：并不仅仅是巫师袍不能被取出，任何东西都不行。

    时影的树枝“登山杖”戳到一个带有弹性的空气墙上。

    性命要紧！

    也就是说，她其实并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在试炼中停留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还剩多长时间可以浪费。这个世界里，这个“方框”里，她其实是一个盲人，一个完全无法感知外界的盲人。

    惊惧里，她的指甲掐进了树干里。

    时影立马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现在该怎么办？还得继续走下去吗？

    这片树林只有时影一个人；在没有第二双眼睛的情况下，时影尚且觉得舒适。

    好在——

    疼痛感还在继续，很显然，如果不把粘液冲洗掉，她的皮肤溃烂很快会扩大。时影咬咬牙，望着不远处的湖水，挣扎了许久仍旧冲了过去：

    她赶紧拍了拍皮肤，把所有的昆虫从身上赶走。

    不过，这次女巫塔留给自己的这句话有些奇怪。

    时影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按照着月影的方向进入树林，取保自己不会在密林探寻的过程中丢失方向。

    在彼此交错礼让的树冠里，时影依稀看到依旧明亮的月光——

    由于在C290安全区休息了太久，时影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签证时间，完全忘记女巫塔这件事。

    虫子的粘液似乎带有腐蚀性，皮肤很快溃烂，留下一串血红色的伤疤。时影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已经留下显眼的红色印记，大大小小的脓包与癞蛤蟆相似，红色的小疹子环绕周围，着实有些骇人。

    大概是这次试炼有些异样，不允许出现任何外来的物品，即便是女巫塔里的奖励品也不被允许——似乎，这里有一种特定的、绝对无法被改变的规则，凌驾于女巫塔之上的规则。

    时影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暴露在月光底下。

    以往的两次试炼，她最后都会触碰到一个无形的屏障，于是时影猜测，屏障就是世界的边缘；如此推断，在这个世界应当也会存在同样的屏障。她有一种信念，只要冲破屏障，就能重新回到女巫塔。

    泡在水里思索了一阵，时影只觉得自己每一寸的皮肤都被水汽沾染得过分潮湿，手指皱皱巴巴的，仿佛再多碰一下就会破裂，于是不甘心地从湖水里爬出来。

    时影对机械女人说。

    时影重新回到树丛里，期望树林能够隔绝大多数的视线，并留给自己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

    太残忍也太直白了。

    她忍不住安慰自己，忍不住试图“合理化”所有窥探的视线，并告诉自己这些并不会带来多大的影响。窥探仅仅是窥探，并不是真正具有威胁力的攻击与侮辱。

    似乎，世界已经死亡，被永远停止在某一个瞬间。月亮的位置永远不变，树木也永远不会成长，湖面也像是堕入死亡。这种死寂的世界仿佛地狱，这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存在。

    她好奇着，又忍不住拿手戳了戳

    时影皱巴巴的手指把头发拧干，随意卷成一团，盘在脑袋上，又拿了根粗糙的树枝固定。

    她没穿衣服。

    【世界赠予你无与伦比的美丽，才能永远被注视。

    时影：【取出流泪的珍珠。】

    为什么？

    又来了。

    她忍不住想到女巫塔留给自己的那句话：

    无论“方框”有多大，她只需要走到边缘就行了。

    【失败！此处无法取出！】

    即便是窥视又怎么样呢？

    方框——什么东西是方框呢？

    因为赐予自己无与伦比的美丽，因此注视就是一件合理的事情吗？

    湖面倒映着的莹莹月光，变成波浪形的光斑，照在时影雪白的小腿上。

    时影看着面前的树林，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提起脚步了。

    真够恶心的。

    试炼迫在眉睫。

    该不会——

    是巫师袍的问题吗？还是——

    于是，她又重新重复了一遍。【取出巫师袍，我要用。】

    一声警告音过后，传来冷冰冰的回复：【失败！无法取出！】

    这到底是怎样的世界？

    像是有无数双眼睛粘在自己的后背上，血红的、充斥着血管的，邪佞的。

    粘稠的、浓厚的目光，像是肮脏的痰液一般，沾染到了就抹不干净。在这样的视线里，时影有一种呕吐的本能。

    【失败！此处无法取出！】

    “逃离方框……”时影喃喃自语。

    一模一样的对话重复到第三遍。

    窥视也就算了，还危机四伏，虫子轻轻的触碰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细细密密的触觉顺着后脊一路攀爬上去，像是水滴顺着皮肤而上，一种痒痒的触感。

    在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里，时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时间似乎没有流逝！

    窥探的感觉短暂消失了一瞬。

    下一秒，另一种惊讶瞬间冲击着她的大脑，像是发出一声轰鸣；并非是出于恐惧，而是来自于生物本能的羞耻：

    嗯？

    相反，如果不想被注视，就得要毁掉自己？

    就像是刚被创造出来的夏娃，对世界的认知就是清白赤/裸/的。她甚至没有夏娃的叶子，一切都是光秃秃的。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猿猴、或是任何野生动物，生存在原始丛林里，整日就是爬树、摘果子，用山泉水洗漱，有一种贴近野外的自然的快乐。

    整个人浸泡在水里，冰凉的湖水冲洗掉脏污，也缓解了痛感。

    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白皙的皮肤滚落，整个人近似落汤鸡般狼狈。

    “梦魇病毒”带来的效果，会不会与她的现状类似？

    ****

    她忽然碰到后背的伤疤。

    并且因为过分奇怪，所以时影一开始的打算是，将这句话记录下来：纸笔，或者任何一种其他的记录方式，都可以。

    视线并没有过多的“恶意”，似乎并没有想伤害她半分，但是这样的视线绝对不让人感觉舒服。

    时影觉得有些疲惫，倚在树干上。

    《女巫塔[无限]》

    明晃晃的月光如同巨大的聚光灯，让时影回忆起C290安全区夜晚钟楼上的照射灯，巨大、明亮、周边的任何动静都无法逃脱他们的眼睛。似乎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值得被观察。

    回应的仍旧是一尘不变的机械女音。

    ——逃离方框】

    树林安静得过分，只有自己步行的“沙沙”声。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死寂到最后，时影终于觉得疲惫了，她无暇顾及树干上有没有虫蚁，就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

    时影有些纳闷，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没能把愿望传达清楚。

    幸亏女巫塔给了她这样一个绝无仅有的好东西，她心想；即便是在这种最尴尬的场合，她起码也能拥有一件衣服。这是最能给她尊严的东西了。

    万物虽然仍旧光鲜漂亮，但是缺乏了本身的生机。时影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发现空气里根本没有属于自然的、泥土的、树木的气味。

    丛林亦然，树叶虽然青翠欲滴，却有一种诡异的厚重感，就像是被夺取了灵魂。

    时影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丛林中央的草地上，面前是清透的湖水，在月亮里呈现出银白色。

    但是比起水滴的那种触感，更像是——

    可以这样被理解吗？

    若是放在前两次，应该会变成“逃离树林”这样的字眼才对。但是这次却采用了“逃离方框”的说法，的确有些异样。

    不，不该这么说。

    蚂蚁？

    什么气味都没有。

    因为自己美得“值得被看”，所以她就该理所应当地接受这样的视线，同时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正常的；这本不该令人难受，因为这更是荣光而非侮辱，是吗？

    时影隐约觉得自己触摸到了真相，但却不敢相信这就是真相。

    时间并不以星体转动的规律流逝。

    ****

    风吹过，水波微微有些凝滞感。

    自己做了什么吗？

    就这么一个瞬间，时影感觉到，有一种浓烈的被窥探感。

    【我要取出巫师袍。】

    到边缘了吗？

    “无与伦比的美丽，才能被注视”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美丽                                                消失，注视也会对应消失？

    时影把整个人都埋进水里，金色丝绸般的长□□浮在水面上，金发的光辉映射着月光，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层隆重的圣光笼罩。

    她怀疑起自己的嗅觉——兴许这里阻拦了她的鼻子，让她变成“嗅盲人”。

    神奇的是，忽然窥视都消失了。

    她的签证只有五天，但是她现在无法感知到时间的尺度。

    这让时影有些许的不安全感。

    时影只觉得自己五感中被屏蔽了不少：她闻不到东西，也尝不出味道，听觉倒是正常的，但却没有任何声音出现。虽不合理，但事实的确如此。

    她甚至怀疑自己身处可怕的噩梦，

    树荫密密麻麻，将整片天空都彻底遮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