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少年哒宰烦恼的第七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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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瞄准镜的反光啊。”山吹律理抬起手，指尖一点一点地数着，“在那里。”

    她看着自己检查太宰治的伤口，为他止血, 绷带掺了一层又一层血仍无止尽地往外渗。

    人恐怕早就逃走了，一击即中，极远距离的狙.击，动手的人恐怕并非无名之辈。

    山吹律理顺着凶手走过的路，一步步走到天台顶端。

    掉在血泊中的戒指也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山吹律理知道它是漂亮的鸢色，随便哪个谁都能看到它的颜色, 只是她看不到。

    好碍眼，无论怎么想都好碍眼，好想杀了他——杀了他——

    山吹律理看着自己拿出手机通知港口mafia的人，让医疗部全体待命, 让芥川龙之介领一支小队来把太宰治带回总部。

    一瞬之间, 颜色从山吹律理的视野中消失了。

    “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是个错误，我必须纠正这个错误。”

    奈特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没关系。”山吹律理轻轻地说，“你能逃到哪里去？”

    扎在太宰治背后的目光有很多道，不乏一些满含恶意和嫉恨的视线，他环顾一周记下那些人的脸，余光瞥见吧台上专注工作的黑白酒保服青年。

    “不是致命伤……”等到一切能做的全部做完, 山吹律理握着太宰治的手腕, 在微弱跳动的脉搏中喃喃自语。

    地面上一枚脚印也无，山吹律理站在拐角许久没有迈出下一步，啤酒罐被风刮着在地面滚过，空寥的响声回荡在天台。

    “山吹花……是灰色的吗？”她低头看自己的手, “我也是灰色的吗？”

    他笃定只有一个人会无惧无畏地站在坠落边缘，俯视高空下的大地。

    在生日即将画下句点的时候，美好被活生生打碎在山吹律理眼前，宣告一段时光的终结。

    像有人在挣扎间握住坚硬的墙角，指甲抠下墙灰的迹象。

    麻烦了啊，太宰治看着陷入自己思绪的受刑者。

    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没有这么疯。

    人类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的痕迹清晰映在山吹律理眼中，她“看到”一支训练有素等待许久的队伍冲过拐角，“看到”片刻他们拖着一个极力挣扎的人离开，“看到”他们掐住他的舌头以防他自杀，“看到”那个人竭力抓住墙角，指甲冒血地死死抠出几道浅浅的痕迹……

    “托你的福，伤口还在痛。”太宰治歪着头，指了指掩盖在衬衫下的绷带。

    山吹律理闭上眼再睁开，曾经缤纷的色泽似乎不再眷顾她的瞳眸。

    那人没有看他，一直安静地擦着手上的酒杯。

    仿佛灵魂从身体中抽离，高高在上俯视着机械行动的自己。

    嫉妒，源于比较、竞争、自卑、傲慢等一系列情绪交织的产物，人可能因嫉妒之心伤害到自己原本所爱之人，甚至毁灭一切本不相关的人和事。

    咬破了的手指血，在脏兮兮的墙壁上留下了一枚潦草的记号。

    可能是因为围墙是天台最后一道安全防线，站在上面只稍稍出些差池便要从十几层高楼坠空，人潜意识里的恐惧排除了这里。

    她现在出奇的冷静。

    他最讨厌这种人了，酷刑不能使他们松口，威逼利诱也不能，他们只会抓自己关注的重点，执拗地陷入不可理喻的疯狂。

    即便如此，低着头的人也竭力扯出僵直的笑容，一点一点仰起头。

    奇异的，太宰治居然可以理解奈特。

    “不该去拿戒指的。”她低声说，“该让他给我戴上。”

    “我即将死去，后来的朋友，请为我祝福。”

    “好的，请您安心，在下一定会将太宰先生安全送回去！”芥川龙之介一刻也没有犹豫，带着人转身便走。

    半吊在空中受刑的人低着头，看见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他面前。

    她迟疑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他不能给她带来幸福。”

    “律理酱？”奈特重复了一遍太宰治的称呼，亲昵的、带点儿玩笑意味的称呼。

    “跟踪我的人也是你派来的。”太宰治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看上去，你手中的权力不小，甚至可以让人瞒着律理酱办事——她在mimic的等级比你低？开玩笑的吧？”

    “我们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太宰治端详眼前被血污染红的脸，“你的脸和你令人吃惊的狙.击技术都让我非常眼熟呢。”

    是以死亡为夙愿活在世上的幽灵们，为自己曾存在过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亮如北极星的那颗钻石熄灭了，它的生命短促如刹那，只为应和那声枪响。

    透明酒杯在昏黄灯光下反射迷离的色泽，太宰治收回视线，在心里把他画上重点符。

    是山吹律理的熟人这点不稀奇，博多大把危险分子是她的熟人。杀手退休后改行做酒保更不稀奇，池袋不是老有个穿酒保服举着自动贩卖机殴打情报贩子的金发青年吗？

    “它的意思是……”山吹律理闭了闭眼。

    血红和惨白共同汇成太宰治的颜色。

    一声枪响惊飞了树枝间的鸟雀。

    死寂的房间内水声滴答，像一只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在响。

    极其隐蔽的作风，明显经历过相当严苛的训练，和山吹律理是熟人，大概率对她怀抱爱慕之心。

    所以那个人把记号留在了围墙背面。

    灰色、黑色、惨白色, 三种色彩占据了她的视野, 嫩黄的山吹花褪色至白灰，碧蓝天空蒙上厚厚铅影。

    山吹律理一个人站在血泊边，凝视自己干净的指根。

    面前饱受酷刑，眼睛中依然燃着火焰的青年，他的每个细胞每个表情都在诉说不甘和懊悔。

    人哗啦啦的来哗啦啦的走，短暂的喧哗过后周围安静得骇人。

    “杀了他，试图从我身边夺走她的他。”

    太宰治不理会其他看向这边的目光，他的注意力没从山吹律理身上移开过，抱着她要往外走。

    阳光太热了，走向天坛围墙的路像怎么也走不完。

    太宰治至今无法确定山吹律理在mimic的具体地位。但从她在港口mafia一直保持着游离边缘自娱自乐的情况分析，她有可能在mimic也维持着编外人员的地位，接到命令杀人，不接命令待机，远离核心管理圈。

    【“你要记住这个符号。”安德烈·纪德握着笔，“它的意思是——”】

    再过一个拐角，应该就是狙.击.手伏击的位置。

    爱慕之心与嫉恨之心是不同的。

    山吹律理喝醉了也认得太宰治，在他怀里醉呼呼地闹，亲昵地靠着他的胸膛蹭蹭，像是撒娇一样可爱。

    爱慕是殉道者。单方面极致的付出与牺牲，以“为她好”为唯一宗旨，甘心付出自己的一切，对假想敌异常执着和无畏，讲不通道理亦不知悔改。

    ……

    终于，山吹律理站在狙.击.枪放过的位置，在风中摇摇欲坠往高楼下看。

    山吹律理彻底明白了一切。

    山吹律理仰起头，横滨高楼反射阳光颗颗闪耀如钻，于碧空下令她目眩神迷。

    那天山吹律理喝醉了，醉醺醺地倚在吧台上对着人笑，她眼底的笑意甜如淌蜜的柑橘滚烫着涌出，呼吸间弥漫令人迷醉的香气。

    视野中的色彩一点点回暖，她逐渐勉强能看到嫩黄的山吹花和天蓝的晴空，看到急切奔向这边的芥川龙之介。

    太宰治推开酒吧的门时正看见这一幕，他脱下外套劈头盖脸罩住不清醒的女朋友，把她从座位上抱起来。

    六月夏至, 天空蔚蓝如洗，满园山吹花嫩黄似星，淡绿色的鲜活生机随风为天地涂满颜料, 放眼皆是缤纷色彩。

    炽热又可怕的感情。

    从电梯通往天台会留下监控影像，从楼梯一步步上行会惊扰尘封许久的楼道间的灰尘。人只要存在过，风总会捕捉到他的痕迹。

    拐角的墙皮有轻微脱落的痕迹。

    因为与它相似的眼睛闭上了。

    她低下头，刺目的红仿若黄昏天盛大的火烧云，成为她唯一可以看见的颜色。

    山吹律理站起身，眼下出现轻微的重影。

    “你没死啊。”奈特真心实意地感到遗憾，“真可惜。”

    “需要输血和再次包扎。”山吹律理扶着闭着眼沉睡的太宰治交给芥川龙之介，“打麻醉，太宰很怕疼。”

    本该躺在病床上戴呼吸机的人，重新换上港口mafia干部的衣服站在审讯室中。

    简直像是迫不及待向所有人展示他们的关系有多好似的。

    “一个，两个，三个……”她半蹲在地，五指张开撑在地面上，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下一秒就被风吹散，“有正好与港口mafia一支小队数量相同的人走过这里。”

    “滴答。”

    今日的风尤其大，阳光肆意倾洒炎热，捏扁的空啤酒罐堆积在角落，空调风箱闷闷地响。

    山吹律理拾起戒指，想要把它收进口袋的动作顿了顿，转了个方向, 把戒指放回太宰治的白色西装口袋里。

    他压根没有在意过自己遭遇的

    热风拂过脸颊，夏日盛大的阳光驱不散蔓延至天灵盖的冷意。

    太宰治记得奈特的脸。

    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回荡在脑海，山吹律理的眼前如被蒙上一层雾茫茫的滤镜。

    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让他耳鸣胸闷，心口隐隐发胀，鼻尖几乎嗅不出鲜血的味道。

    扛着狙.击.枪的人把枪口架在围墙上，拖走他的人仔细检查过周围，却没想到要站在围墙上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