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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在后院的角落里,是后建的土夯房,刘槐花出了门,没有去叫哥哥,嘴里叽叽歪歪地骂了两句,然后悄悄跑到前院。

    这是古时的规矩,现在没有这么多讲究,人又多,西边的小花园早就起了一间房子,垂花门也拆了盖上了两间瓦房,只在影壁旁留了一个小门,将院子分成了前后院。

    退了热,陆绍也没敢走,高烧最容易反复,陆绍又守了半夜,只到听见鸡鸣,陆绍摸了摸少女的额头,见她没再发烧才放心。他拍了拍在一旁睡觉的林家俊,将他叫醒了。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生病了不舒服。”

    陆绍将她手放下,摸了摸额头,凉凉的额头已经退了热,陆绍松了一口气,将被子盖好。

    刘家是正儿八经的老宅,二进的院子,大门进去是影壁,影壁的西边是屏门,从屏门进去是一进的外院,靠着大门的一边是两间倒座房,倒座房的对面是垂花门,这是二进院的大门。

    刘兰娟撇了一眼,和孙女如出一辙的大鼻头一吸,吸走要冻下了来

    林芙蕖,你真的重生了,回到了一九七三年!

    少女点点头,“好名字。”

    林芙蕖想不起她这时候认识过姓陆的男人。

    少女清甜的声音响起,少年手下一顿,她不记得自己了吗?少年抬头望向她亮晶晶的眸子,嘴角不自觉地绷紧,声音中带着他都没想到的紧张。

    有一次村里放电影,村里的人都想去摸摸放电影的黑盒子,但只有村长被允许摸一摸,村长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和姐姐一样,跟摸什么宝贝似的,摸着林家俊心里发毛。

    “姐姐在和你撒娇啊。你生病的时候也经常和我撒娇嘛!”

    陆绍嘴角和眼角一起抽,发出一声“无语”的轻笑,这么快就睡着了。

    “你们地府公务员怎么当?是不是也要考试啊?像我这样的能不能去考?我吧,真是当人当够了,不想再投胎了,能不能留在地府,为地府的事业添砖加瓦。”

    窗前站着一位少女,她披着一件军大衣将身体包裹着严严实实。从身量上看和刘槐花差不多大,十二三的样子,但她身材修长,整个人如翠竹般挺拔。一头茂密黑亮的长发披在身后,随着转头的动作露出细长的脖子。

    一副鲜活的农家晨景图,看得少女有些愣神,少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回到小时候?

    陆绍看向睡着香甜的少女,自嘲地笑了笑,昨晚的事她会以为是在做梦吧,自己这样的身份还是不要给她惹麻烦了。

    心里思绪万千,陆绍的脸依然是冷峻无波,所以少女也没有发现他的心事,继续说道,“陆小哥,今年多大了,在哪里工作啊,上了几年班了?”

    刘槐花白了刘兰娟一眼,她不敢再顶嘴,再抱怨,她奶奶真会拿着烧火棍打她。她把柴往地上一扔,撅着嘴跑了。

    少女没有回答他,自言自语,“真舒服,你好好擦,我这辈子日子过得窝囊,这身皮子还是不错的。m.wangzaishuwu.com也不知道能投个什么胎?”少女顿了一下,将手垫在脑后,眼睛望着虚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发出一声叹息,“无常小哥长得这么帅,不投胎也行,万一再当女人还要伺候臭男人。”

    陆绍嘴角一抽,这问题,这语气,怎么像奶奶问孙子?

    “那姐姐为什么老是摸我?”林家俊问。

    少年听出来了,她以为自己死了,只是伺候臭男人是什么意思?

    ————

    林家俊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叫了声,“陆大哥。”

    印着大红牡丹的棉被动了动,厚重的被子里拱啊拱,拱出一个小脑袋,五岁的林家俊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被窝外面太冷了,小男孩刚直起身,一阵冷风顺着风钻进被窝里,小男孩倒抽了一口冷气,又躺了回去。

    他从被窝里打了一个舒服的小颤,转过小脑袋看向窗户,“姐姐,你站在窗户前干什么,你不冷吗?”

    “嗯!你忘了,要保密!”

    少女转过头,整张脸也白得发亮,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就连红唇都透着苍白。大概是因为白,她的眼球显得越发的黑,打眼就能看见那一抹明亮的黑水丸。其实仔细看她的眼并不算大,只是黑瞳多,让人感觉她的眼格外美。

    纹,没有一点干枯。

    林家俊有些担心,姐姐是不是发现自己和陆大哥的秘密了。“姐姐,你是不是那天看到陆大哥了,所以不开心啊?”

    “小哥,你叫什么?”

    陆绍捂住林家俊的嘴,“小声点!你姐姐没事了,我要走了,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

    小丫头说得夹枪带棒,她生气奶奶使唤她干活,一双手生了冻疮还让她洗东西。

    “你没有死!你发烧了,我在帮你用酒精降温。唉,明白了吧……”

    厨房背阴,又开着一扇大窗户散油烟,冷风不断地灌进来将火灶里的那点热气都带走了,冷,确实冷。

    “陆绍。”

    飞檐翘角,青瓦高墙的老院子里布满青苔,几只鸡在院子里散步,边走边叨起地上的蚯蚓。刘槐花飞快地跑过惊起母鸡四处逃窜。

    林家俊眼睛一亮,点点头,陆大哥经常给他好吃的,吃完让他保密,不要告诉其他人。“姐姐也不要说吗?”

    天依然冷着,冷了几天,温暖如春的南方一下子变成了北方的寒冬腊月。屋外冷,屋里也冷,深夜冷,清晨也冻得哆嗦。

    她以为是一场梦,睡着了就会回到垂垂老矣的身体里,但连过了几天她都没有回去,这让她有些相信,她确实回到了少女时期。

    “我不冷,你快起床吧,要吃早饭了。”

    明明几天前她还躺在病床上思考着死亡之后人会去哪里?结果一睁眼她就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陆大哥?谁是陆大哥?

    “哎,死丫头,你把柴加上。”刘兰娟挥着锅铲骂道。

    早晨做饭手冻的通红,刺骨的井水就像是吓人的刑器,一碰,心里一哆嗦。刘兰娟将洗涮的活交给了孙女,但依然冻得不行,边炒菜边骂骂咧咧,“你这死丫头再添点柴,把火烧大点,快点做完,快点出去,屋里冷死了。”

    其实这也是一个机会,重来一次,很多事情是不是能重新选择,是不是一些事情也不会发生……

    自从姐姐发烧醒来之后,就变得有点奇怪,先是抱着自己大哭一场,然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见人,常常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除了吃饭的时候动一动,就是抱着自己,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摸摸那里。

    “姐姐,你跟我

    白,很白,那脖子上的细肉是唯一露出的肌肤,在黑毛领的衬托下宛如莹白的明月。

    垂花门和倒座房之间还有一个屏门,在西角,和大门口的屏门相对,与西外墙有一间房的宽度,多放着一些花草盆栽,像是一个小花园,但没什么用处,就是图个对称好看。从垂花门进去,是四四方方的四合院,正房、西厢、东厢围成一个院子。

    陆绍叹息一声,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看去,喋喋不休的小嘴已经闭上,少女枕着手臂沉沉地睡着了。

    刘槐花朝着窗缝大声一叫,“哥,起床了。”怕里面的人不醒,她又咣咣拍了两下窗户,听见屋里有了点动静,她脸上一喜,偷乐着跑了。

    哎,东升村的记忆已经离她太久了。

    的鼻水,破口大骂,“让你干点活这么多话,给你吃,给你穿,干点活怎么啦。去,去叫你哥起床。”

    林家俊慎重地点点头,保密!他一定会遵守约定!

    陆绍看她眼睛眨都不眨,想来没有认出他是谁,心里有点不明所以的失落,低头专心擦拭。

    少年的手继续擦着,只是没听懂她的话,“什么意思?”

    林家俊看着姐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感叹,脸上跟变戏法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绍眼角也开始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公务员?考公务员?地府事业?这些词陆绍一个都没听懂,但连在一起,他明白了,这是把他当鬼差了。

    炉口前的小丫头撇了撇嘴,她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梳着两条细细的麻花辫,头发微黄,皮肤黝黑,一个肉肉的大鼻头占据了整张脸。她抓起一把柴,抓柴的手是红色的,被冬日的冷水冻过的红,“我加多了,你嫌我浪费,我加少了,又嫌火不旺。奶,你看这些行吗?”

    按照老式的规矩,一进的院子是外院,倒座房是下人住所或是看家护院的保安室,二进才是主人住的内院。而内院也有内院的规矩,四四方方的房子一围,东西南北各有房子,肯定有采光好的,有采光不好,最好的正房住的是老爷太太或是待客的大厅,东西厢是少爷小姐房间。

    五岁的小朋友不懂逻辑没有发现林芙蕖的隐藏,三言两语就被她带偏了话题把陆大哥抛到了脑后。

    倒座房的窗户下,白底碎花窗帘挡在了屋里的光景,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人应该还在沉睡中。

    林家俊乖巧地起床穿衣,不再赖床。

    林芙蕖绕过不记得的陆大哥,只是回答问题。虽然破了四旧,她还是怕别人把她当鬼怪,万一把自己烧了,或上送国家做研究,或者弄一堆符……想想就可怕,她还是要装成十二岁的样子。

    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嫩的手背平滑如镜,饱满的肉包裹着骨头支撑着皮肤,真嫩,没有一丝皱

    她小时候一直不喜欢这个家,为了逃离这个家早早嫁了人,以为能摆脱火坑,结果又进去另一个困境。

    雁过无痕,叶落无声,谁也不知道落雪的雨夜发生的事。

    少女笑了笑,扭头望向刘槐花离去的背影。

    白得干净,黑得明亮,不论鼻梁是否高挺,脸型是否小巧,在农村她已经是个漂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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