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话 勇而不智谓之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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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各异的罪人们像普通的游客，不停地在不同的商铺和小摊间徘徊，如果有入眼的东西，就会蹲在路旁情绪高涨与摊主讨价还价，哪怕这个摊主脸上的肉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破破烂烂，还能看到蛆虫在腐肉中钻来钻去。

    “误会，都是误会。”现在该做的，能做的，只有乖巧地认错，希望大佬高抬贵手。

    噩梦租车应该就是提供各种代步工具的地方，既然能随时进入，那便不着急参观，顾星需要先搞清楚这里的物价如何，有没有通货膨胀，会不会有本地鬼套路外地人。

    “别怕，哥几个就是手头紧，想跟你借点魂值。我现在放开手，你要是乖乖地不叫，保证不会有事情。”

    “能....能，你同意就行....”

    男人另一只垂在腰间的手悄悄摸了摸，刀套里果然空无一物。

    “罪人陈华，向您转赠500魂值，请问是否接受。”还是门口讨票钱的那个声音，顾星闻言愉快地接受了意外之财。

    但这副“天真浪漫”的模样落在某些人眼中等同于待宰的羔羊，就差放血串成肉串丢入油锅然后上桌享用了。

    不约就不约嘛，跑那么快干嘛，啧。

    他脑子很乱，但不至于被吓到失智，几乎在被反挟持的瞬间就抓住了关窍，一场五千魂值只意味着面前这位是获得了天级的大佬，而且她之前说自己刚过第一场....

    她这么柔弱纤细，还能怎么办？当然同意啊，不叫，绝对不叫。

    只听‘叮’的清脆响声，沙哑而晦涩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感谢惠顾，祝您购物愉快，请注意不要与本地居民产生摩擦，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我擦，你们居然还敢收门票？！

    顾星撇了撇嘴，依依不舍地起身下车，身后的车门咣的一声关闭，干脆决绝还带着不耐烦，她伸手摸了摸车门，柔声说道:“以后咱俩还见面呢。”

    身材矮小的男人神神秘秘地凑到顾星跟前，挤眉弄眼地冲她推销自己的服务，但眼中的狡诈和算计同样被“肥羊”抓了个正着。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子，果断控制住身体反抗的条件反射，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有喉结因为紧张而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移了一下，架在脖颈的刀刃立刻在那里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渗出了血丝。

    顾星顺着指路牌指的方向眺望，无论哪边都分明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你都不知道如果贸然走过去脚下到底是路还是深渊，她思索几秒，尝试着抬腿走向鬼市，果然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突兀地撕破了黑幕，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时，千娇百媚的女声划过他的耳畔:“第一场碰巧得了五千，刚才鬼市里稍花了点，现在剩多少，不太清楚了。”

    顾星薄唇微启，低声说了一句，但因为音量太小男人没听清，他皱眉又凑近了些，攥着女人衣领的手微微上提，让她再重复一遍。

    按照傅瑞德他们的介绍，鬼市的入口只在第一天开放，进入其中的罪人可以选择花魂值一直待在里面，也可以选择随时出来，但一旦在开放时间以外的时段离开鬼市，剩下几天将无法再次进入。

    好家伙，自己给自己打骨折，脑子有病才会雇佣你这种骗子，然后顾星笑眯眯地说道:“好呀，大哥你可真是好人，怎么给你魂值呢？”

    小巴仿佛听懂一样整辆车剧烈抖动了一下，然后迅速后撤，逃似的退出了站台，很快消失在看不清的边缘。

    “送别”了小巴，顾星环顾四周，又是一个车站，而且是比忘川还破的中转站，孤零零的站台只有一条被拆得只剩横栏的长椅，还有一个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指示牌。

    “那.....”顾星话不说满，只是上翘的尾音震得男人心肝俱颤。

    这么高兴啊~

    “抢劫，就不会被鬼市查么？”

    猛地听见五千的数额，男人下意识地喜上眉梢，心道今天鸿运当头碰见只大肥羊，但紧接着他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不过在顾星看来，这种行为完全属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一百魂值？有点贵啊！我统共才五....”顾星猛地闭嘴，抿着唇一脸自觉失言的懊悔，男人的笑意顿时加深了些。

    男人见状满意地松开手，将耳朵凑到顾星嘴边，示意把拥有的魂值数告诉他。

    

    古朴的街道旁店铺林立，一眼望不到头，从服装店到酒楼，应有尽有，店铺与道路之间的空隙还有数不清的小贩，大声吆喝着自己摊上的商品。

    顾星目光下移至时钟，现在的时间刚好是12点过一分。

    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顾星对它微笑点头示意，面色不虞地斜眼瞄了一下身后的铁门，才开始打量鬼市。

    “这刀不错，我收下了。”女人和他的姿势相当暧昧，他的手抵在墙上，俨然正在壁咚人家，而女人则像极了热恋中的小姑娘，亲昵地倚在他怀中。

    刀刃满意地稍微退后，为男人留出些许空间，他的冷汗顺着脸落入衣领。

    顾星颤颤巍巍地点头，被捂住的嘴巴微微抖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她余光清楚地看到，最靠近他们的摊主刚才似有所感，抬头看了几人所在的位置一眼，然后便继续低头收拾自己的小摊，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她并没有直接进门，反而好奇地探头查看左右，身后传来一股蛮力，铁门出乎意料地从背后推搡了她一下，关门的同时把她整个人扇入了门内。

    鬼市:开放时间为本日12时至24时；营业时间为本日12时至第九日12时。

    顾星虽不是毫无防备，但也确实没想到对来购物的“上帝”，这扇铁门竟然这么粗鲁无礼。

    冰冷的触感从脖间传来，好像一条吐着舌头的毒蛇正在拿出环绕攀延，再看被锢在自己怀中的女人，她的眼睛俨然就是那对恐怖的蛇目，将他牢牢缠绕并打了个死结。

    噩梦租车:开放时间及营业时间为本日12时至第九日12时。

    顾星敏锐察觉到他的变化，轻笑两声，不知是嘲笑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用下半身思考，还是为自己的魅力而高兴。

    指示牌上挂着三块窄木板和一个格格不入的机械时钟，木板分别指向不同的三个方向:鬼市，路，以及噩梦租车。

    顾星同样兴致勃勃，跟着他朝未知的方向走去，全程保持着一脸毫无防备，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已经被领入了人迹罕至的角落。

    她走向鬼市，可能知道她这回是真的想进来，掉漆很严重的门板上出现一个按钮，上书:欲入鬼市，请付十魂值，按键即可完成支付。

    当车门再次打开，便是乘客到站下车的时刻，顾星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在座椅中，只用余光瞟了眼敞开的门，然后便扭过头一副不想下车的赖皮样，小巴内的气氛顿时从清新舒适瞬间转为阴暗潮湿，连柔软的座椅都变得硬邦邦地很硌屁股。

    初来乍到，且长时间没逛过街的顾星对什么都带着新鲜感，她态度谦和友好，就算面对奇形怪状的摊主，都时刻保持着友善的姿态，所以尽管她问东问西却不掏钱，摊贩们也笑吟吟地与她攀谈，如果她随手买了点，还会强拉着送点赠品。

    “别紧张，相逢是缘，打劫也是缘，我问你两个问题。”顾星左手稳稳地握着刀柄，右手仔细地搜身。

    她缩回路牌下，铁门立刻消失不见，顾星又朝剩下两个方向各迈了一步，当一条熟悉的幽深窄道和另一道铁门依次出现后，她便了然地回到指示牌下继续查看细节。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诱人的嗓音仿佛探入男人的耳内，轻轻挠了挠他的耳膜，再加上指尖似有若无地触碰，男人的喘息徒然重了两分。

    “姑娘，新人吧。”男人故意压低声音，装得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威胁模样，显然是黑道电影看太多了。

    顾星此刻内心天人交战，进去吧，舍不得魂值，不进吧，又好像不行，最终她长叹一口气，骂骂咧咧地按下了按键。

    “魂值在罪人之间还能私下分享么？”刀刃向内移了移，男人吓得全身紧绷，再不敢胡思乱想。

    埋伏在暗处的男人对矮小男打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转身向外走了几步，用并不高大的身体遮住有可能会发现他们不法之举的视线。

    “您不要紧张，我说过了，挣得绝对是良心钱，既然您这么坦率，我就跟您交个朋友，一口价五十魂值，带您走一遍，如何？”

    差点失去重心跌倒在地，顾星赶紧调整各块肌肉，以一种扭曲却有效的离奇姿势稳住了身体，路旁摆摊的吊死鬼见状不由心生钦佩之意，边晃动垂在下巴的舌头边抬手为她鼓掌。

    “您是新人吧？第一次来鬼市需不需要向导，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只需要一百魂值，带你从南到北走一圈，如何？”

    “不着急不着急，这样，我先带你走一走，要是满意再给我转都不迟。”男人边说边引着顾星朝另一边走，全身都荡漾着兴奋与雀跃。

    “不...不会，别出人命就行。”陈华态度很端正，他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是求财，很少伤及人命，主要是万一弄死了还得自己偿命，不划算，所以打劫对象也都是些不懂规则的新人，老人谁怕这个啊。

    路:永久开放，爱走多久走多久。

    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果然强大。

    当她终于被一股蛮力拽进隐秘阴暗的巷角时，顾星在阴影的掩护下微微翘起嘴角，两位“勇者”的样子倒映在她发亮的瞳孔里，显得别样扭曲。

    五，难道是五千么，当然是五百啦，最高天级的大佬们一场才能得五千，刚过一场的菜鸟能拿到黄级都已经算不错的成绩了。

    铁门吱呀地开启，鼎沸的人声从门缝中挤出，随着门越开越大，一个热闹的集市出现在顾星的面前。

    要命了，额滴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