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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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雁轻笑道：“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可我不信。”

    娇娇软软的宛若那香甜软糯的糯米团子，盈盈光亮的眼眸似能掐得出水来，腼腆的模样像极了瑟缩起来的小兔子。

    沈莫名心虚，她以为是自己不够诚心，赶忙转了话锋，“王公子，我见酒楼有幅对联，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姑娘请坐。”男人薄唇翕动，指引她坐那石凳上。

    沈听着耳边响起的喁喁声，甚是讶然，心里百感交集。

    如此，她不知道该怎么偿还这份恩情。

    长生莞尔，“姑娘放心，我家主子绝不会伤害沈姑娘，若她少了一根头发，您可以随意处置我。”

    庭院深深，水榭临湖而立。

    “那位俊俏的公子本事还真打，三两下就把人给打趴下了。”

    沈心生退意，眼眸流转想要告辞，却没想到男人说道。

    方才嚣张跋扈的醉鬼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鼻青脸肿，他倒在地上呜咽翻滚着，而他身边的人见状早都各自保命，跑出了茶馆。

    坐在回府的马车，沈雁百思不得其解，她狐疑道：“晚晚，方才茶馆里救了我们的公子，你认识么？”

    *

    为首的锦衣卫欲要发问时，仿佛看到了什么，便噤声漠然地把昏迷的男人抬起来丢到外头。

    沈晚目光凝在他清隽的侧脸，当时形势迫切，她没看清救她之人，没想到他就在玉京城中没有离开。

    “姑娘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酒楼是我开的。”幸得男人及时开口，这才打消沈顾虑。

    卫琅留意到地上那支金钗，他没有拾起来，而是故作深沉，推杯温声道：“我还不知道姑娘姓名。”

    小小的酒楼后院，竟别有洞天，沈晚步调轻缓地跟在男人身后走着，踏过回旋曲廊，风起廊檐撞响铃铛，发出悦耳轻灵声。

    堪堪见时，她便觉得那公子气度儒雅，端的是仙风道骨。

    沈雁面露诧异，看了眼那头的青年，顿感不快。

    沈晚稍稍掀起帷帽的皂纱，露了半张脸看着他，随后又撂下。

    卫琅默了默，笑语：“没什么，不过听沈姑娘所言，似乎颇懂字画。”

    两人之间还是有些生疏，闲话过后沈放下戒备，与他坦诚相待。

    入夏后再没有像这样的浓厚的春茶，她一口一口浅酌着，细细品春茶滋味。

    沈有些惊讶，面前的男子不仅武艺出众，居然还写得一手好字。

    沈晚犹豫了会儿，想着要避讳，可又念及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坐在他面前的空位。

    沈晚飘忽的应了声，又斜坐在窗牖旁，纤长的指尖扣着木头上的碎屑。

    沈雁扯她衣袂，把她往后拽，“晚晚，事情闹成这样，我们还是赶快走吧，救我们的这位公子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这厢醉翁亭酒楼，长生看马车已远去，赶回后院，低声道：“主子，你何故要和那沈二姑娘有牵扯，她将来可是你的侄媳。”

    沈晚撩起几缕被风吹散的碎发绕到耳后，轻声道：“我姓沈。”

    在座诸位原安安静静的品着香茗，畅谈着趣事，听得厅内偌大的动静纷纷侧目看了过去。

    小姑娘眉眼弯弯如星月，一张脸还不及巴掌大，远山黛眉似嗔非媚。

    沈雁沉吟不语，若有所思地侧过身，靠着车壁。

    沈晚如坐针毡，思索着用什么借口离开。

    何况以身相许只有在话本子里出现，她将来的夫君即便不是人中龙凤那也的事英勇的男儿。

    言简意骇的五个字，一下便让沈记起那日。

    男子淡然一笑，嗓音清润朗朗，他徐徐说道：“王良。”

    抵不过青年盛情，沈晚硬着头皮接过，她转过身撩开帷帽一角，小呷了一口茶，抿了抿，唇齿间茶香四溢，茶味醇厚清香，有几分春茶的味道，她赞道： “这茶好像初春的茶。”

    “谁说不是呢，看起来文文弱弱像个书生，动起手来居然这么狠，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极少能碰见与她意味相投之人，闻言来了兴致。

    卫琅当着沈晚的面，舀了几勺茶叶倒入壶中，待茶煮好后，他又拿着帕子端起茶壶，动作行云流水。

    她还是问了心里疑惑的事，酒楼门口那幅对联写的实在是好，笔锋犀利，字字透露着刚劲，结字收尾却又清而峻。

    卫琅撩袍坐下，修长的手指执起茶，轻轻放在搁在燃起的风炉上。

    长生照着来时卫琅吩咐的话，信口胡诌，“我家公子乃扬州人士，前两年才进京，我们做的买卖可是正当营生。”

    长生微行揖礼，“姑娘且慢，我家公子是正人君子不会伤里头那位姑娘分毫。”

    沈晚愣了一瞬，曲膝微微福礼以表谢意旋，即想要避开。

    胡乱想了阵，她道：“王公子的字写的不输大师。”

    疑问铺天盖地的袭卷而来，她怔然的站着，一时挪不开眼。

    沈沉思片刻，只说：“多谢公子相救，若有机会，我改日再回报公子。”

    沈晚对上男人的视线，慌乱的避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她无力地绞着帕子，男人那如幽潭冰冷的眸子，像是能看穿她的心事。

    枯坐在这茶凉了又添，也不许她跟随，这家酒楼的大东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入了夏，再没有好的春茶可以品尝，这是我潇湘阁独有的雨前龙井，姑娘若不嫌弃尝一尝吧。”

    沈晚略摇了摇头，“雁姐姐，回府吧。”

    卫琅低头笑意温润，“姑娘不用怕我，我带你来这也只是图清净，毕竟当日之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沈晚也不瞒她，照实说道：“那日在甘佛寺，王公子也救了我。”

    “上次一别还不知公子的姓名。”缄默良久，沈檀唇微张，没有落座而是问他的名。

    约摸着又稍等了一炷香的时辰，沈雁才见沈晚翩然走了出来。

    卫琅察觉到少女细微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倒着茶，将满满一杯茶推到她眼前。

    长生哑然，却是不再打扰。

    沈雁却想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委实不是件好事，她忙道：“你带我去见你家公子，我要带我妹妹走。”

    沈垂了脸，怯怯道：“王公子，多谢你出手相救。”

    卫琅淡笑道：“是用新鲜露水泡的夏茶。”

    “姑娘不识得我？”男子先是反问她，随后又道：“甘佛寺，山贼。”

    “姑娘很怕我，是觉得我是坏人？”

    *

    她与那王公子闲话了小半个时辰，却只谈了字画的事，等到出来她才想起，王公子似乎没有说起茶馆的那桩事。

    侯在外头偏厅的沈雁抿着茶，越想越不对劲，她倍感奇怪，她看了眼随侍的长生，小心翼翼地问，“你家公子是哪里人？”

    想到那人，她面颊绯红，眸光微闪望着马车里铺的软垫，轻轻踩了两脚。

    沈心有顾虑，轻轻拉开她的手，“雁姐姐，我们再等等。”

    卫琅垂眼，竟不再说话。

    既然是找她讨要谢礼，他又为何只见她一人，让同行的雁姐姐还有她的婢女在外等候。

    沈雁不依不饶，冷笑道：“平白无故的，你家公子也不识我妹妹，二人独处算什么事？”

    她只想着早些同他说清楚便走。

    沈摘下帷帽，只闻泠泠一声，一支金钗落地，青丝散落在肩头，她并未察觉，只是讷讷的握着杯盏摩挲着上头雕刻的细碎纹路。

    沈一愣，而后道：“他不过救了我，我便要以身相许？我做不出这个红袖添香的事。”

    清朗的青年缓步走向沈晚。

    她还从未见过生的这么好看的男子，眉眼间清冷矜贵，倚在桌边如玉无暇，细看之下他的一双竟是异瞳，恰巧窗缝透进来，覆了浅浅一层光晕，搭在青年侧脸，左边琥珀色的眼瞳熠熠生辉，便是比宝石还要耀眼。

    沈晚看向卫琅，柔声道：“算上甘佛寺那回，王公子救了我两次，不知该如何谢你。”

    “侄媳么？”卫琅拾起女子遗落的发钗，起身负手而立，意味深长的看着那空荡荡的石凳，他勾唇冷道：“备马车，我们

    原好还想托人寻他，孰料因缘际会二人再次相遇，让她有机会道谢，只是现下的处境，倒让她有些不明白。

    眼前男子为何要救她，又为何那么熟悉，她迷惘的望向男人的高大颀长的背影。

    茶香四溢，荡漾着沁人气息香气的茶馆里罕见的见了血，这令人始料未及。

    初见时的疏离也渐渐由此而烟消云散，她絮絮说了许多，男人也仔细听了。

    沈雁忙道：“晚晚，那人可有对你行不轨之事？”

    沈雁瞥见她脚下动作，淡然笑道：“晚晚莫不是觉得王公子俊俏，看上他了？”

    遥望凭栏处，院内百花竞相盛放，暗香袭人。

    卫琅迟疑了一下，他说：“算不得大师，是我随手写的。”

    男人躺在地上翻滚着，浑身上下的痛楚让他苦不堪言，周围人只是躇足观望，边上的好事者则窃窃私语。

    男人笑意温润，低了声道：“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吧，这里不太方便说话，姑娘可愿随我去隔壁酒楼一坐？”

    不多时茶馆外走进来几位带刀的锦衣卫，他们望着屋子里的狼藉皆皱起了眉头。

    卫琅淡淡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姑娘日后还是小心些，茶馆里不是只有风雅品茗之人，今朝我能救你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

    “李家的这位公子也是活该，仗着李府有几个臭钱就横行霸道，以往告到官府都没有用，那位公子着实我们出了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