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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对上小丫头泫然欲泣的眼珠子，姜采盈有些不自然地瞥过头，快步往自己的寝殿去，“本公主饿了。”

    姜采盈却摆了摆手，自从吃了卫衡那狗贼给的药丸之后，她体中寒气似尽数被驱除，四肢生暖。

    她住的院子，在公主府的正中央，院中守卫森严，灯火通明。

    “倘若李家如公主所说，执意不退婚呢？”

    “当时奴婢在浣衣局当差，奉命给当时还是才人的太妃娘娘送洗净的衣物。那日下瓢泼大雨，例送分配给各宫的物资皆有延迟，可当时奴婢似乎与人大吵了一架，不欲待在浣衣局，便穿上雨具往幽椒宫去。”

    霎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诚如张嬷嬷所说，陛下欲将淮西势力更牢靠地握在手中，断然不会主动废婚。

    姜采盈心中百转千回，一些疑问也终于有了解答。比如说，为何太妃娘娘当年容姿千绝，在宫中却并不受宠。

    她扶着张嬷嬷同坐在雕花楠木桌边，吃食已经被全部撤下。姜采盈正色道：“张嬷嬷，你是本宫在府中最信任之人。我有一事，欲与你商议。”

    昏黄的方灯闪烁橙光，照映在姜采盈鹅蛋般晶莹的脸庞上，姜采盈神思徜徉，眼中有痛苦溢出，“可若是他们真有反意，就必定会想方设法守住这门亲事，好在新婚之夜发兵动手。”

    姜采盈倏地停下脚步，她的裙踞绕足摇曳了半圈，再渐渐落下。

    “当年，娘娘虽替奴婢隐下此事，可却没有停止对此事的暗中调查。原来，董太妃入宫之前，与淮西世子，也就是如今的淮西侯乃是青梅竹马，后来不知为何，淮西侯却娶了董太妃的亲姐姐董娥。”

    揽月懵懵懂懂地听红了脸，嬷嬷们则大惊失色往四处看去，生怕隔墙有。

    夜深寒凉，姜采盈拢了拢

    晚膳时，一屋子的婢女小厮在旁侍立，皆为她的心腹。姜采盈遂无所顾忌地将脖子上的丝帕给取下，露出乌青泛紫的一小块肌肤。

    姜采盈状似恼怒，屏退众人，似要好好教训妄议朝政的家奴。

    “你说的对，淮西侯狼子野心，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他真正为的，是自己内心的贪念和对权势的渴望。”

    姜采盈眼皮狂跳，一种激动因子在血液里止不住沸腾，她似乎触到了事情的本质，“张嬷嬷，你说太妃与外人有染，那人...是不是淮西侯？”

    姜采盈却不在意这些虚名。

    “公主，您何以如此确定？”张嬷嬷收回思绪，满目大骇。

    即便是后来得父皇宠爱，也没诞下一儿半女。

    姜采盈咂舌，揽月毕竟年岁小，不懂这是什么，可府中年纪大点儿的嬷嬷一见，便捂嘴轻笑，笑过之后又止不住委婉地劝诫她，“公主，虽说您与李家世子即将成婚，可未出嫁前，公主您毕竟矜贵玉体，还是不...”

    “有的有的，奴婢早就让厨房把饭菜备好，马上就端上来....”

    她不禁苦笑。

    姜采盈似来了兴致，“哦，若是今日之事，不小心传遍了市井小巷，当如何？”

    “如何试？”

    后来的发展，姜采盈大致也能猜到一二。

    “不是世子？公主，那是哪个贼人？”

    姜采盈心中微骇，陛下竟有这层意思么？难怪他今日在养心殿，连话都不许她说完，便严词拒绝了她的请求。

    姜采盈抬手，几根白皙如玉的指节轻轻地抚过那处，有微麻的颤栗，“大司马，卫衡。www.qingbi.me”

    此消息如五雷轰顶，猝不及防地砸在姜采盈头上。只见张嬷嬷微眯着眼，声音中似还有幽长的惧意。

    待室内静谧无声，姜采盈起身将她扶起，语气恳切。

    幽椒宫，乃是董太妃不受宠时所居宫殿。

    “嬷嬷，此事你已料到？”

    只是才听了几句，她被全然被吸住。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公主，也无法耐他何。几名老练周到的嬷嬷眼神交流了一番，皆道：“公主，此事决不可外传呐。”

    “奴婢到了幽椒宫，却发现殿外殿中无一宫人看守，无人通传，奴婢自然不敢进入，只得在殿外小心翼翼地往里看。当时幽骄宫正殿门大开，天大阴沉，殿中各处已点上火烛...然后奴婢便看见，殿中门扉上，映出依偎温存的两道身影...”

    “即便淮西侯与当年董太妃有过私情，可时过境迁，身为一方之侯的李令城又如何会为了一介宫妃，举全族之性命逼宫造反呢？”

    须臾片刻，张嬷嬷若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打开话头，“不算料到，只能说事情若走到这一步，也算是有迹可循。说起来，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张嬷嬷，本公主既与你开诚布公，我便直说了。我断言，淮西侯一个月之后，必会兵临陵都举兵造反，反贼逼宫之日，便是我与淮西世子李漠大婚之日，彼时宫中对外臣的戒备最为松懈...”

    揽月见之如临大敌，“公主，您受伤了？”她叫人传唤府医，屋中顿时乱作一团。

    “张嬷嬷，你自幼年起进宫就跟在我母妃身边服侍，母妃走后，您放弃了出宫的机会，又入了朝华宫伺候我的起居。后来我及笄，您又不辞辛劳跟着我进了这府中。我及笄时，寒症发作卧病不起，差点错过大典，都是您日夜守在我的身边....”

    在一片沉静中，她看着眼前的嬷嬷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点了点头。

    竟真的是！姜采盈心情浮躁，止不住在房内转圈踱步，“张嬷嬷，你还知道些什么？”

    庭院里，连风也停歇了。

    张嬷嬷身穿藏青色长衫，外罩灰青色绒皮褂衣。

    张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姜采盈却摇头打断她。

    张嬷嬷面上沟壑微微收紧，神色紧张地搓了搓手，除此之外却并无二异，似乎此事虽意外，却并非无可能。

    “倘若淮西李氏一族心中真的没鬼，那么以他家族之荣光傲气，断然会进京向陛下讨个说法，甚至还会向陛下退亲，以清正李氏门楣。”

    她双手交握，神色忧愁，“公主，此事非同小可，如今少帝势微，朝中大事又全倚靠大司马。唯有淮西一氏，自先祖起忠君护国；您与世子的婚姻，表面上是您二人情投意合，佳偶天成。实则何尝不是少帝想借此巩固淮西李氏的势力，令其有朝一日可为皇家所用，与大司马抗衡呐。”

    张嬷嬷眼中泪花微闪，连连欠身下跪“公主，您莫要折煞老奴哟！当初若不是娘娘从浣衣局何总管手中救下奴婢，奴婢早就是枯骨一具了，哪儿还有今天....”

    “张嬷嬷，若您还不信，我们可以再试上一试。”

    怎么可能？难道嬷嬷也如她一样，做过预知梦。

    “你去找些人，将今日本公主被卫衡轻薄之事大肆宣扬出去，最好闹得天下人尽皆知。”

    府中下人皆义愤填膺，究竟是谁敢如此轻薄大云朝的公主，若是被公主府的人抓住了，定要扒下他一层皮，再放到烈火中炙烤。

    此话一出，屋中气氛明显不对，所有人都神色警惕，惴惴不安。张嬷嬷情绪激动，跪地行礼，“老奴不敢妄加揣测。”

    “公主请说。”

    昨日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荣光无两的淮西李氏为何要反。如今看来，倒有了个说法。

    这下，轮到姜采盈诧异了。

    母妃救下了张嬷嬷，张嬷嬷则向母妃坦白了自己所见。私闯皇宫，与宫妃有染是重罪，一旦此事败露，父皇必定大开杀戒。

    姜采盈见眼前人泫然欲泣，说起往事又唏嘘万幸，如此情真，应该不至于作假。

    “公主，这是为何？”张嬷嬷有些急得连连叹气，如此一来，公主的名节岂不被流言尽数毁掉了。

    姜采盈放下玉著，漫不经心地道：“这不是李漠咬的。”

    “公主，您怎么才回来？外头风凉，把披风披上吧。”

    姜采盈皱了皱眉，无甚耐心听上一辈人往昔岁月，半天谈不到点子上。

    李漠，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一直伪装地很好，所以她从未发现，一心认为他心性如高山仰止，不可亵渎。

    姜采盈心想，许是她从前太过骄纵，太过高高在上，才未能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也未曾看清，一些虽渺小却忠心护主的赤忱之心。

    揽月刹住脚步，险些与公主撞上。她大气未敢出一下，连忙后退几步，“奴婢该死。”

    “张嬷嬷，您也觉得日后反朝之人，会是大司马？”

    “揽月，多谢了。”

    回到公主府，已是日落黄昏。www.chunlu.me府中假山楼阁错落有致，各处门廊也早已点上一排的灯笼。揽月早早地守在大门前，见了公主的轿撵，忙迎上去。

    “知晓了这个消息之后，奴婢便一直被人暗杀。入嘴的东西，奴婢从不敢轻易吃下，夜间休憩，奴婢更是几乎不敢合眼。”

    “倘若我告诉你，将来淮西一氏会造反，你怎么看？”

    “大司马...”怎么会是他？众人面面相觑，再没有方才愤怒之色。大司马的手段，举朝皆知。

    “晚膳已经备好了。”揽月一路跟上，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公主，方才长秀宫的宫人素清到府上，给您送了些护心丹来，晚膳过后，您服一颗吧，夜间休憩便能好受些了。”

    母妃平日与世无争，不忍无辜之人因此丧命，因此才替张嬷嬷隐下此事。

    姜采盈惊地从椅子上坐起，“你是说，当年太妃娘娘与外人有私情？”

    姜采盈说到情切处，止不住躬身向张嬷嬷作揖以示感激。

    其中的一位老妪张嬷嬷，乃是从姜采盈出生起就跟在一旁服侍的。她如今年岁过半百，额间已留下几条岁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