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氏族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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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要上去帮爹打姓杨的”

    陆长乐在山坡上看得清楚，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起码有几十人受伤倒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个个红着双眼向前冲，看到不是自己人，二话不说就把武器往要害处招呼，

    什么趁手就拿什么。

    不，陆长乐暗暗握紧拳头: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和尚做得、乱贼做得、建虏做得，谁说自己做不得？

    此刻，两族人都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

    让陆长乐更郁闷的是，现在是崇祯十四年，

    死于氏族械斗？

    涂滩不远的山坡也不平静，老人、妇人、小孩把山坡挤得满满的，

    老子伤退了儿子顶上，儿子倒下，孙子嚎叫着冲上去报仇，

    陆长乐本来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区域总代理，小别墅、小跑车有了，追了三年的女神也答应了求婚，

    年轻时陆长乐很聪颖，十二岁就考了童生，族里很高兴，每个月给他一份学米，希望他能学业有成，给族里出一个举人老爷。

    于是有了今天几千人对峙的局面。

    美好生活成了泡影，还成一个连孩子都瞧不起的窝囊废。

    一个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被一根木棍打倒在地，不顾头上还流着血，爬起来快走几步追上去，扑到对方的背上，张口死死咬住他的耳朵；

    出名不成，反而成了笑话。

    昨天听到族人跟杨氏干架，喝了几杯便宜米酒的陆长乐，脑子一热，跟族人一起前去帮架，没想到路上遇到同样去帮架杨氏一族的人，为首是杨氏族长杨正保的女儿杨璇。

    “裤档带把的，都给我上，今天不把姓陆的打趴，愧对先人”

    要是人数超过十人，算得很大的治安事件，

    几个代表正在场中激烈地谈判着，两族的人相互叫嚣，不时还敲打手里的武器，为自己呐喊助威，大有一触即发的感觉。

    乱世中人命如草芥，看别人脸色苟延残喘，还不如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参与谈判的代表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有一方突然动起手来，几个人很快扭打成一团。

    “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十八了，还是光棍一条。

    未来怎么样？

    “陆氏的子弟听着，老祖宗说了，哪个丢了陆氏的脸面，逐出族谱，死后不准葬入陆氏墓地。”

    一群孩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断有人受伤被抬下，但是更多人冲上去，

    “杨氏的后生听着，给我杀，把姓陆的全宰了”

    老百姓陷于水深火热，如果在乱世中寻找乐土，位于东南沿海的福建肯定榜上有名。

    就在陆长乐打定主意时，山坡下涂滩形势开始恶化。

    昨天因为引水浇田的事，又有了争吵，先是几个人争执，没一会扭打成一团。

    “狗儿知道了，娘。”

    福建属于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温暖湿润，是水份最充足的省份之一，

    那天心情太兴奋，五十多度的白酒像水一样往嘴里灌，一觉醒来到大明，魂穿在同名同姓的陆长乐身上。

    转眼想想，自己何尝不是乱世中微不足道的蝼蚁，

    身后指挥的族长、族老没有半点罢手的意思，反而大声督战。

    “冲啊，把姓杨的都宰了。”

    陆杨两族人，一开始就白热了，

    原来风平浪静的涂滩，转眼变成修罗地狱。

    “小点声，乐哥儿昨天上过场了，他....受伤了。”

    大明帝国基业摇摇欲坠。

    晕倒前，双膝一软，竟在杨璇面前跪下......

    “你们看，那个姓杨小

    人群中，有白发苍苍的老翁，有稚气未脱小伙子，他们的武器也千奇百怪，锄头、菜刀、木棍、铁叉、鱼叉、朴刀、砍刀等。

    在上千亩的涂滩上，二千多名拿着武器的男子正在紧张对峙，

    屋漏偏逢连夜雨，建虏的崛起和各地的叛乱，更是让大明统治者焦头烂额。

    还是败给生活，饿死荒野？

    “陆氏子弟听着，把姓杨的杂碎都干掉。”

    没半点犹豫，更没手下留情，

    “狗儿乖，长大有力气了再打，记住，就是死，也不能让姓杨的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筆趣庫

    后金入侵、叛乱不断、旱灾、鼠疫穷出不穷，妥妥的地狱模式。

    脸有伤疤的中年汉子，肩膀中了一刀，鲜血把衣服都染成血衣，可他浑然不理，拿着鱼叉狠狠刺向前面敌人的腹部；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是族老，他一开口，所有人马上闭口。

    天启六年，京城火药厂离奇爆炸，惨不忍睹，宛如地狱；

    暴民裹挟被官兵杀死？

    就像一群红了眼的野兽在搏杀，喊杀声、惨叫声、武器相撞声不绝于耳，

    一条花溪把兴平村和舒荣村隔开，

    兴平村住的是陆氏一族，舒荣村住的是杨氏一族，

    没想到陆长乐考上童生后，文气和运气好像用完一样，连续几年应试不第。

    嘉靖三十五年地震，伤亡高达八十三万，死伤惨重，哀号遍野；

    站在东面、肩缠红布的人是福州陆氏的人;

    大好前途的后生，就这样废了，二叔公能不失望吗？

    陆长乐站在小山坡上，忍不住摸摸缠在头上染血的布条，神色复杂地看着下面涂滩，

    “住口，乐哥儿是为族里受的伤，哪个再多乱说话，掌嘴。”一旁的二叔公忍不住发声。

    “不给姓陆的一些颜色看，真当福州杨氏没人不成，今天拆了陆氏祠堂”

    “杨氏的子弟听着，谁敢逃跑，驱逐出村。”

    族里不少人对他不满，早就想收回学米，让他自生自灭，

    有个流着鼻涕的男孩指着陆长乐说:“娘，为什么长乐哥没上场？”

    文不成武不就，身无所长，家无余财，名声还不好，虽说长得仪表堂堂，媒人看到都绕路走。

    伤亡越来越多，两族人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喊杀声反而更大了。

    站在山坡上看着涂滩密密麻麻的人，感觉他们就像蚂蚁，

    “听我爹说，长哥读书也不好，还让钱先生骂他是榆木脑袋呢。”

    崇祯六年，山西爆发鼠疫，人人自危，十室九空；

    也就是几个族老念在他亡父亡母的份上，暂时还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站在西面、肩缠白布的人是福州杨氏的人，

    小规模冲突后，双方都咽不下这口气，

    二叔公辈份高，还

    虽说福建的老百姓生活还是贫苦，但比起那些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幸福多了。

    陆长乐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半天没说话，太惨烈了:

    牛高马大的汉子，让一个小女子一棍放倒跪下，连孩子都瞧不起。

    一瞬间，两旁虎视眈眈的两族人像两

    明代共历276年，而灾害之繁，则竟达1011之多，是诚旷古未有之记录也-----邓云特《中国救荒史》。www.aihaowenxue.com

    看到没人再出声，二叔公看了看旁边包着头的陆长乐，眼里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有族老趁机现场教育:

    因为抢水浇田的事，架越打越多，仇恨越积越深，

    “陆氏子弟听着，认住那些脸，就是他们抢我们的水、打死打伤我们的亲人，知道长大后要干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长乐哥让杨家的小娘子打倒了，好羞羞哦。”有个小女孩笑嘻嘻地说。

    “把姓杨的都干掉”一群稚气未脱的孩子，握紧拳头、咬着牙齐声应道。

    十年前，一伙海盗趁着夜色偷袭兴平村，陆长乐的父母在抗击海盗时死在乱恨之下，年幼的陆长乐吃百家饭长大。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就是为了做一个建虏的顺民、奴才？

    假设运气好，熬到建虏问鼎中原，在留发不留头时选择，

    崇祯上位后，大明朝好像用光了气运，灾害连年、战乱不断，

    各自找兄弟和宗亲助拳，两族的人纷纷集合，

    没想到钱益谦看后，只说了四个字“不知所云”。

    然而，身在“乐土”的陆长乐，感受不到这份这份幸福。

    普通村民斗殴，多是做做样子，雷声大雨点小，有人挂彩已经算大事了，

    二叔公不知道，此刻陆长乐心里更加郁闷。

    陆杨两族都是福州大族，谁也不服谁，

    感到科举无望的陆长乐，破罐子破摔，整天无所事事，还在青楼跟人争风吃醋，差点要吃官司。

    两名村民手里的武器都折断了，丢开武器在烂泥里扭打成一团，都认不清谁是谁；

    去年当朝大儒钱益谦到长乐县，陆长乐费尽心思把自己的文章递上去，想得到赞扬，涨些名气，

    要骨气丢了脑袋？还是屈辱地留条老鼠尾？

    有二分酒意的陆长乐第一个冲上去，想拿个头彩，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让杨璇一棍放倒，

    股洪流，杀声震天向对面冲过去。

    即使遇上小冰河时代，减产不绝收，远离战乱区域，郑芝龙招受招安后，手握近二十万兵力的他成了福建的定海神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息，只要一点点火花，两族人就能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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