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还望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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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坚持搬起自己的左腿，放在地上，而后低声说道：“政公子，你的亲卫，会来找你吧？”

    “是。但这世上的事，哪里有应不应该呢？弱肉强食，两个力量悬殊的人之间，没有道理可言的。”

    没想到，她只在客栈休养了半日及一晚，第二日，就要走了。

    他坐在那里，觉得很放松，目光还关切地望着她的伤脚，温声说道：“那些亲卫，一向不离我左右。这回也是我大意了，以为两个毛贼，手到擒来，没想到竟还落入人家的陷阱里。你放心，他们现在必定已经在找来的路上了。”

    燕政始终与她在一起，也不知山涧那边的情况，微一侧首，一个亲卫马上抱拳道：

    此时的她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前额被濡湿的乌发贴在雪肌上，一向清冷的眼底满是痛楚。

    听说她要走，他着急道：“脚踝不同别处，养不好可是会落下病根儿的。”

    他并没说坐谁的马车，但言语间已是表明是乘他的马车同往。

    店家找了副门板，抬着王惜玉到了二楼一间套房里的床上。

    燕政心中急跳了几下，转过身来。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那些山贼实力应也不弱，如果我们贸然动手，不知又会是什么情形。

    燕政想着，她多少会养几日才会走吧？

    “一定很疼吧？你莫动，挨过这一会儿就会好些。”

    她已经从他腿上挪开了她的腿，但他也没有起身，仍席地而坐。

    侍女倒了一盏茶过来。

    “但这不是土匪行凶的理由。”王惜玉道。

    “你是怕土匪过来落井下石？”

    燕政凝神静气，抚摸她着的脚踝和脚掌。

    燕政望着“还望不弃”四个字，忽然抿唇笑了。

    燕政不禁愣了下，心想：“她刚受了伤，还一心只想着出去。她一定很想出去吧？”

    深坑上方是幽静的密林。

    但他一伸出双手，面对她淡蓝色的袍角与秀气的鞋履，反而有些无措了。

    燕政后背也湿了一大片，他紧张又小心地按了按她的脚面，如释重负，温声道：

    不是担心土匪去而复返，那便是别的缘由。

    片刻后，说：“珠儿，从今日起，你不叫珠儿了，改叫怜香吧。”

    燕政走到她身旁，温声道：“王姑娘这是何苦呢？也不差这一时啊。”

    在最疼的那一瞬间过去后，王惜玉又恢复了往昔的镇定冰冷。

    王惜玉听见燕政在外间吩咐去请大夫、送吃食，以及换洗衣物。

    燕政正坐在书房绘画，连忙迎过去。

    且此处山路崎岖，再往前走就是一段下坡的石路，无人搀扶，根本难以成行。

    他看她一眼，脸上浮现温暖的笑意，似是无声的安慰。

    王惜玉一连受他恩惠，此时见他言语间极大方诚恳，不禁心里一暖，郑重道：“公子之恩，没齿难忘。”

    燕政知她是冰霜美人的脾性，也不再勉强，叹了声：“你若要这时候动身走，也别骑马了，我将我的马车赠与你吧。”

    王惜玉亦觉得窘迫，但她还是主动拉起衣袍边缘，露出了脚面。

    而且她还惦记着他们周国那幸存的十余名侍卫的生死，不便直接拂了他的好意。

    “是我疏忽了，一心只想替村民报仇。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实乃兵家大忌。”王惜玉道。

    “你试着转动一下。”

    燕政呆了呆，几乎是硬着头皮去握住了她的脚踝，嗓音有些发紧道：

    王惜玉思索着他的话，仿佛左脚也没那么疼了。

    “多谢政公子。”

    接着猛然一转，伴随着一声呻吟，王惜玉的脚骨复位了。

    坑里四周则散落着许多动物残骨和枯枝落叶。

    这样想着，她便将土匪劫杀农家夫妻的经过说了一遍。

    倘若父亲知道，她为了区区一个崴脚之伤，而不顾少主安危，必定会大发雷霆吧。

    王惜玉自然是不愿再跟他一道，可她行动不便，根本走不远。

    树隙遮住了蓝天。

    王惜玉按照他的指示，勉强转动了一下脚腕，剧烈的疼痛立刻让她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汗水流进他眼睛里，刺刺的，他也来不及擦，柔声安慰她。

    “此等小伤，不必顾虑我。还请公子诊治。”

    随后就有一个侍女过来照料。

    燕政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脱下了她的鞋袜。

    但她性子要强，除了正骨那一刻发出一声后，便一直紧咬牙关，隐忍不发。

    父亲管她的学识，管她练功，与她弈棋、讲兵书，但不曾这样细致地照顾过她。

    “姑娘言重。那我开始了。”

    燕政迫不及待打开竹简。

    燕政听她向自己袒露自己心声，不禁抿唇一笑，道：“这些山贼能称霸一方，必是有些能耐的，真不该低估了他们。你们跟他们交过手么？”

    她的左脚明显比右脚肿胀许多。

    燕政的亲卫找来，将他们从深坑里救了出来。

    她说无以为谢，说此玉外形虽拙，却是以和氏璧所造，乃她祖传之物，略略有价，还望不弃……

    自坐上燕政的马车起，接下来的事，不断让王惜玉感觉不安。

    他的声音轻缓，不疾不徐，听起来如沐春风。

    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几行寻常感谢之言，字迹潇洒自如，可见功底。

    王惜玉和周国侍卫们走后，侍女拿着一个古朴的玉坠及竹简交给燕政。

    马车径直停在小镇的一家客栈门口。

    她玉一般润白的脸上此刻变得苍白，但神情平静，丝毫没有娇气之态。

    而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清冷孤傲的绝色佳人。

    燕政道：“想必是因周蓝义给了他们一些财物，他们露了财，才会招惹了杀身之祸。”

    她从小虽然衣食无忧，可是母亲去世的早，她是父亲带大的。

    王惜玉神色冷淡，道：“多谢政公子。我已托店小二去买马了。”

    王惜玉当然选立刻走，可是她单脚勉强走了几步，就已觉得吃力了。

    “没有骨折，是骨头错位了。接下来，我要帮你正骨，会比较疼，你心里有个准备。”

    因此，自到了客栈，俩人就没再见面。

    她是拄着一副木拐来的。

    燕政道：“你的伤脚需要尽快敷药。附近小镇就有大夫，坐马车很快就能到。王姑娘不如过去处理了伤势再赶路吧。”

    侍女一讶，随即应了声：“怜香多谢公子赐名。”

    王惜玉淡淡道：“他们知道你我有同伴，一时不敢再折返回来的。除非他们也有许多同伙在旁。但他们把我们引到此处，又没有马上擒获，可见是为了脱身。”

    这家客栈，是燕政前几日来到此地，一来就包下的。

    最终，王惜玉坐上燕政的马车，去了小镇。

    这样随性的姿态，还是头一回，他是北幽出名的雅士。

    因此没有马上回应，而是询问侍卫的下落。

    随即也不再赘言，敛容蹲下身来。

    他望了她一眼，端了茶，却迟迟不喝。

    王惜玉深看他一眼，心想：“若非你突然偷袭我们，或许就跟他们交上手了。”

    只有鸟鸣啼叫声音。

    王惜玉躺在床上静养，燕政也就不方便去见她。

    见此情形，燕政再无杂念，肃然地轻握着她的脚腕处，轻轻脱她的鞋履。

    他温声道：“你忍着些。我须看看伤势。”

    宛如一个远离世间的所在。

    一霎那，一只玉足赫然暴露出来，凝脂肌肤因肿胀泛红了，宛如一件美轮美奂的玉器。

    燕政暗想：“她此刻定是着急与周蓝义汇合吧？”

    “周国侍卫已被吕先生制服，只等公子示下。”

    某种暧昧不清的东西在蔓延，两人皆是心跳如鼓，觉得这坑洞里越发的酷热难耐。

    他的手就那样凝滞在半空，不知如何下手了。

    说着，他干脆坐在了地上，将她的左脚轻轻放在自己腿上，继续说道：“此时虽然很疼，但没有伤及筋骨，到了外面，敷些草药，静养一段时日，便无碍了。”

    燕政看她的模样，却是越发怜惜，仿佛他也经历了正骨之痛。

    他们非亲非故，甚至称得上是敌人，燕政为何还要对她如此周到的照顾？

    待确认了骨骼位置，就停顿下来。

    燕政道：“姑娘可以随时带他们离开。可我还是觉得，姑娘的脚伤要紧，要不要去小镇，还是姑娘决定吧。”

    而他，除了担心她的伤势，竟是想在这山林隐秘的深坑里多呆上几刻。

    但一动，她身子就有轻微的颤动。

    此物，是玉。她是王惜玉。他怎会嫌弃？

    王惜玉刚要开口相拒，他就笑道：“萍水相逢，是朋友。王姑娘，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