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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日理万机,竟还有心思替孙云儿顾及这些细处,素未谋面的柔嘉长公主,竟真上门道谢来了,这些由不得人不动容。

    这样看来,皇帝也是向着皇后的,也难怪皇后敢推迟下头人晋封的事。

    扇儿已奉上茶点,柔嘉长公主端了茶盏轻轻一嗅,微微笑一笑,略抿一口:“这茶甚好,孙容华谦逊了。”

    不过,公主是金枝玉叶,再不显眼,也不是孙云儿可以得罪。

    不过,张贵妃失算,也轮不上一个低位宫嫔操心,孙云儿再不满皇后的决定,也没本事和中宫抗衡,只能摇摇头,又捏起绣花针。

    孙云儿笑着上前引柔嘉长公主出来:“长公主这样热心,真是叫我动容,既是如此,就谢过长公主了。”

    孙云儿几不可察地笑一笑。

    连翘一直将长公主送到了院门口,回头来,却没顾得上问方才的事,只道:“容华,我带回来一个人!”

    这位长公主是十一王爷的胞妹,照理该是个谨小慎微的模样,然而她穿了身明艳的大红遍地金袄子,明艳张扬得不怕人窥探,既是心底无私,也是胸有城府。

    这次轮到扇儿惊呼一声,“什么?”

    孙云儿迎着柔嘉长公主目光,也不经意地打量一圈。

    这小宫女倒是忠心护主,然而用得不是地方,一个小小的绣件,便替主子委屈起来,若是惹怒了容贵嫔,再招来一帖毒药,可就不得了了,孙容华得宠,容贵嫔不敢如何,一个小宫女,还不是说碾死就碾死了。

    皇帝亲口定下的事,她也能推三阻四,若是张贵妃敏锐,便该抓住这痛脚告她一个怠慢圣意。

    宫中不缺美人,眼前这女子算不得顶美,然而身上有一种淡然的气质,犹如山谷间一支闲适的兰花。

    可是孙云儿也不打算怪她,扇儿不知道绣样上的祥云有门道,只是替主子着急罢了。

    陡然看见柔嘉长公主,她连忙打住话头,规规矩矩行礼。

    “无论这是谁的意思,总而言之,皇嫂还是比张贵妃略胜一筹。二皇子捏在何家手里,皇嫂便该放宽心了。”

    小宫女见了扇儿眼神,稍稍收了些声气,“柔嘉长公主来了。”

    柔嘉长公主知道,眼前这女子,一定还有别的法子赢得皇帝的                                                信任和喜爱。

    柔嘉长公主稍一沉吟,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本宫明白了,我会请德母妃提醒太后,这是孙容华辛劳的贺礼。”

    孙云儿微笑着对这丫头颔首,心里却默默一叹。

    柔嘉长公主回头瞥一眼面色惨白的扇儿,伸手搭上了孙云儿的胳膊:“本宫说谢你,你竟不想要,由得这小丫头随口求我一桩事,你能不能说说,是何缘故?”

    没心机、没谋算的人,再和善美貌,在后宫也活不下去。

    扇儿是好意,然而除开显得孙云儿气量狭窄,并没其他用处。

    无论是哪一种,都算得上是个女中豪杰。

    扇儿早替主子委屈,闻言立刻开口:“是呢,长公主真是慧眼如炬,这是容贵嫔娘娘画的绣样。”

    “孙家姐姐!”一道女声响了起来,随即便飞快地改过口,“奴婢给孙容华请安!”

    青灰的天空之下,细雪乱飞。

    《秀女后宫升职记》

    方才长公主的话,有一条最要紧的消息,后宫里还是皇后当家,甚至,皇后与何家,还把张贵妃母子给捏在了手心。

    孙云儿心中一动,来不及细想,柔嘉长公主已扶着侍女的手踏入殿中:“孙容华,本宫贸然来访,切莫见怪。”

    然而连翘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大门洞开,冷气扑进屋里,接着便看见连翘喜洋洋的笑脸:“容华,我领着新人回来了!”

    扇儿应了一声,稍稍沉默,还是忍不住:“这些日子,其他主子们那里都改口了,皇上定下的事,册封不过早晚的事,主子倒也不必太谨慎。”

    孙云儿心里震惊,不住揣摩话里的意思。

    绣样的事,孙云儿早已有了应对之法,闻言只是沉默微笑。

    炭盆里毕剥一声响,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是孙云儿先笑了起来:“长公主……”

    此时对着孙云儿,她也不绕弯子:“本宫是来谢你,谢你向皇兄进言,替我择了一位好驸马。”

    扇儿一边给炭盆拨火,一边庆幸,亏得自家主子升了位份,不然冷冬骤临,主子还得捏针绣花,哪受得住。

    柔嘉长公主笑了笑,低头端详那绣样。

    这位中宫娘娘,或许是避世太久了,竟忘了自己权力的源泉。

    孙云儿被一声姐姐惊得回过神,连忙去看地上伏着的那女子:“你是……”

    除开提点下头人谨记身份,只怕还有巩固自己的皇后威严。

    下雪天,皇后照例传话不必请安,孙云儿自从吃了早饭,便一直坐着绣花,手僵肩酸,听见火钳轻轻撞击铜盆,便抬头松一松筋骨,见只有扇儿在屋里,略奇一奇:“你连翘姐姐呢?”

    不过,既然人家已求到面前,不答应也说不过去。

    这等大事之下,孙云儿哪有心思顾旁的,也没听清连翘的话,只随口“嗯”一声。

    柔嘉长公主四下一顾,起身走到了绣架跟前:“哦,你在绣花,定是送给太后的贺礼了,这绣样的笔法,看着很眼熟。”

    柔嘉长公主生得端丽,光洁的脸庞,利落的眉眼,唇边一颗细小的黑痣,平添几分娇俏。

    光是隐忍退让,在后宫可成不了事。

    她上去微笑与柔嘉长公主见个礼:“公主请坐,我这里微寒了些,请长公主莫要嫌弃。”

    因见长公主驾临,扇儿奉的是皇帝赐的好茶,孙云儿见柔嘉长公主通透,便单刀直入:“我与公主素无交情,不知长公主驾临,所为何事?”

    柔嘉长公主仔细打量孙云儿的神色,慢慢道:“皇嫂久不管事,皇兄有意替她立威,然而晋封的事没道理拖着,本宫可……”

    孙云儿惊诧于长公主的直白,然而不敢贸然接话,只笑着打个马虎眼:“公主说哪里话来。”

    孙云儿不由得心下暖和,脸上的笑容真挚起来:“不敢当公主一声谢,我一切都好,不劳长公主挂念。”

    孙云儿一时不惯这称呼,闻言抿一抿嘴:“皇后娘娘的意思,内务府这阵子忙,先顾千秋节和长公主的事,其余都等到后头再说,如今尚未正式册封,这容华两个字,先别叫了。”

    便是无宠如容贵嫔,也敢轻易下手害了两条人命,一则是算准了皇帝厌弃冯美人和那腹中胎儿,二则是背靠徐家,若非如此,早被处置了。

    “我是方兰!”

    白白浪费了长公主给容华许的一次好处,她怎么这么蠢!

    扇儿笑了:“今日新的宫人要来,因主子升容华,内务府比原先又添些人,连翘姐姐去交接人手了,容华,您忘了?”

    皇帝金口已开,事情本就是水到渠成,如今皇后一压,真是活活叫人吃了苍蝇一般腻味恶心。

    话说到一半,扇儿已经懊恼起来。

    “本宫身份尴尬,碍着十一王兄,嫁不得高门贵族,然而也不可随意许个贫民小户,倘若是皇嫂或张贵妃,便会大局为重……”柔嘉长公主说着,嘴角翘起一个讽刺的笑,倏然既逝,“她们定要把我配给朝中位高权重的鳏夫,总不让我十一王兄得了便宜。”

    孙云儿知道扇儿的意思,轻轻瞥过一眼,又请柔嘉长公主喝茶。

    孙云儿看着屋外乱纷纷的雪花,心思也是一样的混乱。

    这位长公主自己也过得谨小慎微,孙云儿并不指望她来谢。

    “容华,容华!”小宫女自外头进屋,跑得气喘吁吁,鬓角都毛了,惹得扇儿连连瞪眼。

    容贵嫔此人,面善心窄,能想出占人功劳这样的馊主意,不足为奇。

    谁知长公主打断了孙云儿的话,自顾自拣了旁的事来说:“好叫你知道,二皇子的新师父,是原先礼部的何尚书,如今已封了太子太傅。”

    礼部的何尚书?那不就是皇后的胞兄?

    孙云儿知道扇儿说的是实情,哪怕是最谨慎的江静薇,如今也不拘着下头人唤一声“江婕妤”,她便也不言语。

    柔嘉长公主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听皇兄的口气,你是个极其聪明有分寸的人,我不信那绣样的事,你没准备。”

    屋舍内的静谧被打破,柔嘉长公主便不再是方才的模样,一瞬间就是高贵淡漠的金枝玉叶,然而留下的话,却还是由不得孙云儿不动容:“本宫不是不记恩的人,孙容华的恩情,我一定会报。”

    孙云儿不知说些什么,顺手推过桌上的点心,“公主请尝尝。”

    扇儿喜上眉梢,咧嘴看向孙云儿。

    因为十一王爷,柔嘉长公主与皇帝并不亲近,若非是婚事,后宫里几乎都无人提起这位长公主。

    孙云儿静默着,柔嘉长公主便趁机打量她。

    柔嘉长公主随手拈起一颗松子糖,搁在碟子边上并没吃,仍自顾自地说着:“如今皇兄赐婚新科进士,这人是江南书香世家出身,听说为官也还算精干,虽然这桩婚事后头还有皇兄其他考量,到底不算折辱我,皇兄特地对我说,这是你的主意,我便知道,得好好谢谢你。”

    “如今入宫,改名叫素兰了!”连翘听见话失了规矩,连忙接过话头,絮絮说起

    话一出口,扇儿便咬了嘴唇,自家主子方才还为着晋位的事发愁,怎么不拿出来说?

    她的权力来源,不是那把凤座,也不是太后和宫外的何家,而是皇帝。

    皇后和张贵妃的交锋,是皇后胜了,难怪张贵妃没抓住皇后的把柄痛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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