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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云儿分明瞧见,瑞香盯着桌上的锦盒和布料,看了好几眼。

    江静薇刚命星儿上茶,便见瑞香进屋,连忙起身相迎,“瑞香姑姑。”

    这句话,扇儿和萍儿听不懂,孙云儿却是懂的。

    扇儿满脸为难神色:“美人,连翘姐姐,我,我去说她两句。”她尚不知萍儿底细,又与萍儿日日呆着,自然想着萍儿好。

    主仆两个说说笑笑,又从御花园逛了一大圈才回去。

    连翘长长松一口气,“就知道美人疼我。”

    “难道,她这么四处露脸,真是和嫔的意思?和嫔有这份心机,当初怎么由着她犯错?”

    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萍儿并没顶嘴,却也没像从前一样恭敬,只懒懒行个礼出去。

    被夸了这么一句,孙云儿有些飘飘然,又多说几句:“赵美人这些言行,只怕都是和嫔的意思。”

    看连翘懊恼得不行,孙云儿上前一步,轻轻替连翘扶正髻上那支包了银的铜脚簪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听了那些闲话生气,可是正如你所说,我事先知道,也好多些防备,是不是?”

    青灰色的天,细密的牛毛雨,叫人一看就骨子发寒。

    瑞香满脸笑容地说明来意,顺便替主子再描补两句,“娘娘连日照顾三皇子累得很了,不曾见孙美人,特叫送包明前的龙井来,知道江才人一向爱喝的。”

    途经永宁宫,却见皇帝的仪仗正停在门口。

    江静薇的话,更是证实了这猜想:“惠贵嫔娘娘一向是恩威并施,礼数周到,在张贵妃跟前,都颇有脸面呢。”说着压低了声音,“便是她,一句话压下了赵美人的前程。”

    桌上搁着好几个锦盒,另有明黄纸包着的数匹锦缎,地上还放着四盆娇艳的浅粉玫瑰盆栽,连翘抢先惊呼出声:“美人,是玫瑰,是玫瑰!”

    连翘不解,“和嫔?她为什么……哦!敢情是叫赵美人沾咱们美人的光来了!是想从您这儿遇见皇上?”

    孙云儿也无意上赶着巴结,与瑞香笑着应酬几句,自往侧殿去了。

    孙云儿一边绣花,一边微笑听连翘絮叨。

    这话太过直白,孙云儿不好回答,只抿一抿嘴。

    永宁宫一早遣人下来,吩咐不必请安。

    “改门庭?我算个什么门庭?”孙云儿好笑,“赵美人的门庭,只有和嫔一个。”

    孙云儿尚未说话,连翘已出声呵斥:“主子们的事,岂是你这个奴婢能议论的?”

    “我知道你是怕我听了冯美人的闲话不高兴,可是你瞧,你不说,旁人也会说给我听的。”

    连翘问一声孙云儿不再出门,便替她拆了头上的繁复首饰,嘴里还不住念叨孙云儿心善。

    “扇儿往江才人那里走一趟,问她一声,何日方便,我想去探望她。”

    连翘到底有分寸,知道主子不喜下头人过分吹捧,只提了这么一句,就说起旁的事来。

    孙云儿再也装不下去,噗嗤笑了出来,“行啦,要是给小宫女们看见,你还要不要面子了?”

    宫中人皆道惠贵嫔只知埋头过日子,静心养育三皇子,依着孙云儿看,只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麻烦,倒是不至于,张贵妃和皇后两尊大佛要发威,下头小的,有几个敢闹腾的,这些日子,只怕宫里要无比平静才是。

    孙云儿领着连翘,并未回宫,反倒走到了御花园一条僻静小路上。

    “哪儿呢,娘娘有三皇子,这就是天大的底气,后头这些人,拍马也赶不上娘娘的。”

    皇子有什么稀奇,皇上正当盛年,如今新人入宫,以后宫中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

    连翘一副老怀甚慰的样子,轻轻用帕子抹着眼角:“美人终于熬出头来了。”

    连翘指挥着扇儿归置东西,萍儿一边帮忙,一边谄媚地靠近来:“美人与江才人,可真是交好啊,这在宫里,可不多见。”

    原先连翘还担心冯美人心里怨怼,会对孙云儿不利,如今是不必再担心了。

    连翘仔仔细细理着丝线,又说赵美人。

    “自然不是!”连翘把胸膛挺得老高的,再不提不出门的话,“我去给美人寻一件厚衣裳来。”

    叫她把别的女人送到皇帝身边,她做不到。

    江静薇连忙谢过,亲自接了瑞香递上的纸包。

    连翘也知趣,立刻改了话头:“如今事多,从今儿回去,我也少出门了。”

    这个问题,她一直逃避,可终究还是逃不过去的。

    想到这里,惠贵嫔唤过瑞香,“我今儿没见孙美人,便送包好茶去。”

    可是孙云儿知道,自己待皇帝,并不只是寻常的君臣之分,也是有那么一丝男女之情的。

    连翘瓮声翁气地“嗯”一声,隔得许久才道,“奴婢以后,不这样了。”

    孙云儿也不再提这话头,只摇一摇头:“赵美人方才,大约是想用此事来做人情,谁知生出那样的变故来。”

    这还不算熬出头,哪日升个九嫔,掌一宫主位,亦或是升个婕妤,能亲自抚养孩子,才真正算熬出头呢。

    “实在不是拍马屁,看着美人得宠,奴婢们心里高兴呢。”

    瑞香回屋,说起孙云儿不卑不亢,惠贵嫔倒有些感慨:“如今的新人,可是远远胜过我们这些旧人了。”

    不多时扇儿回来,只道三皇子咳疾初愈,尚未养好,江静薇约了三日后相见。

    事关主子,连翘一下子又紧张起来:“那,怎么办?她会不会来找美人的麻烦?”

    连翘替孙云儿多夹了两块紫姜搁在碟子里,犹疑着劝:“这样的天,皇后宫里都不用去了,要不美人就别出门了。”

    饭毕,连翘替孙云儿撑着伞,唤了个小太监来拎着礼盒,慢慢往晴芷宫去了。

    “罢了,不必强求,人各有志。”孙云儿摆摆手。

    萍儿那丫头,只怕是又得了容贵嫔什么赏赐或许诺,下定决心要立个大功了,否则,哪有胆子这样?

    “从前也不曾见赵美人这么上赶着巴结人,如今这是怎么了?”连翘不解,“她前阵子还和宋才人一起吟诗作赋来着,怎么又改了门庭,来与咱们结交?”

    若是不替赵美人引荐,于情于理,又都显得太冷漠了。

    扇儿应了一声,摆好东西出去了。

    孙云儿半信半疑地上前打开桌上的几个锦盒,除开手镯、戒指、绢花等寻常首饰,另有一支精巧的累丝玫瑰簪子。

    照孙美人这个得宠法,只怕下一个诞育皇子的就是她了。

    冯美人被张贵妃当众发落去了冷宫,那地方是至死不得出的,冯美人算是彻底没了前程。

    孙云儿一向以为,是丽嫔那急性子做的

    孙云儿有一瞬的沉默。

    “你真当我不知道?江才人那里,早派人来知会过我了。”

    “你不出门,咱们东侧殿连份例的饭菜都没得吃啦。”

    皇帝他,难道是特地给自己赏赐了这几盆玫瑰?

    依着常理,与赵美人互为援引更有好处,便该替她引荐。

    “冯美人想要出来,除非是大赦天下。”

    既是劝不回来,何必再劝。

    “前阵子三皇子犯咳嗽,惠贵嫔心绪也不好,美人怕招了她的眼,都没敢去找江才人说话,这份体贴,真是少有。”

    那位九五之尊,难道猜到了自己喜欢玫瑰?他真的这样心细,这样体贴?

    孙云儿笑着从镜子里嗔一句,“得啦,今儿是什么日子,个个都来拍我马屁。”

    照例先往正殿去拜见惠贵嫔,四皇子大病初愈,惠贵嫔无心见人,只遣了大宫女瑞香出来说话。

    连翘捏紧手中的帕子,说不出的懊恼,“我不该自作主张的,美人若是事先知道这事,也能多些应对。”

    扇儿站在朱红墙根下,一身青衣分外打眼,远远瞧见孙云儿,立时喜气洋洋迎了上来:“美人总算回来了,何公公一大早就带着人送赏赐了,美人快去看看吧。”

    “天上又没下刀子,我怎么能爽约?难道你主子我就是这么个没信誉的人?”

    连翘又是作揖又是卖好地笑,若是有条尾巴,都恨不得拿出来摇一摇,简直是又可怜又虔诚。

    孙云儿一下子什么都抛在脑后,加快脚步,走进东侧殿。

    幸好,也不待她出言回答,主仆两个便看见了扇儿。

    孙云儿简要解释几句,连翘听得连连点头:“美人真是聪明。”

    “你倒是聪明,知道我是为这个生气。”孙云儿停住脚步,回头瞪着连翘。

    孙云儿看着连翘探询的眼神,头一次闪躲起来。

    《秀女后宫升职记》

    “婆婆和儿媳的故事,你总该听过,婆婆管儿媳,是既拉又打,和嫔待赵美人也是这么个样子。”孙云儿委婉点拨,见连翘已然明白,便不再说,                                                “罢了,不说旁人,替我把那两根玫紫色的绳子拿来,我要打个络子坠在荷包上,好送给江才人。”

    孙云儿知道这不是该自己过问的事,带着连翘绕个远路,慢慢回了宣明宫。

    连翘心里忐忑,罕见地结巴起来:“美人,冯……冯美人的事,我不是故意瞒你,你别生气。”

    孙云儿也不丧气,命连翘将赏赐记档入库,又点出两匹料子来:“这两匹紫色的缎子,正合江才人,改日给她送去。”

    三日后,竟是阴雨天气。

    眼瞧着宣明宫近在眼前,许多话回去了便不好说,连翘觑着孙云儿脸色,低低问道,“倘若赵美人真的来求美人替她引荐,美人愿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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