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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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不是个爱惜躯体的人，也正因为此，才能对自己下狠手，借此反击宋成思。

    宋怀砚卸下了天衣无缝的无辜神态，眸光阴沉了些。

    宋怀砚停凝一瞬，看向这精润的白瓷药瓶，目光中闪烁着几分惑然。

    宋莹脸一红，怯怯地举了举小手：“我、我也可以……”

    余光中，少女身形婀娜绰约，无意识地吸引人的注意。

    宁祈：“……”

    这一次，换宋怀砚拉起座席的一角，往宁祈相反的方向默默挪了挪。

    但愿自己能糊弄过去吧。宁祈怯怯地想。

    她这一身明艳，实在太过惹眼。

    宋怀砚接过药瓶，略有些心不在焉，面上仍保持着虚弱的神情：“知道了，多谢太医。www.xinxu.me”

    诸公主皇子跟着赞不绝口，连宋成思也忍不住诚心夸赞：“长宁妹妹姿容无双，才艺过人，倒让我等惭愧了。”

    对了，小黑莲也不知道去哪了……

    “郡主还是莫要被夸赞声迷了心智。若得精纯，还需勤练。”

    这位郡主，这辈子怎么跟换了性情一样，这么爱同他计较。

    因为一个少女。

    宁祈霎时清醒过来，赶忙举手：“好呀好呀，加我一个！”

    在一片寂静中，宋游拍桌而起，率先提议：“我们打麻将吧！”

    晚宴之后，众人移步至松云水榭赏月。太后和天子一道，宁祈便和诸公主皇子一道，闲坐在水阁之中。

    她被噎了一下，耸了耸小嘴，明显有些不快，转过头开始用膳，心里默默再记上他一笔。

    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馥郁的甜香缥缈而散，游丝般浮动在宋怀砚的身边，几乎将他整个人裹挟其中。

    宋怀砚视线落在她身上，想让她安静些，还未开口，却被宁祈率先打断。

    他望着宁祈离去的背影，讥讽地想，这位前世无数次加害于他的长宁郡主，终于要露出端倪了么。

    他这才发觉，自己无意中看了她许久。

    可在包扎上药的过程中，他却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平静，面色无波无澜，仿佛那些伤痛无关于己。

    少女一身雪衣舞绡，冰肌玉骨，在一众舞女的拥簇下携剑而来。万华堂的穹顶之上，桃花雪晃悠悠地飘荡下来，落在少女如瀑的青丝之上。

    在层叠而来的夸赞声中，却夹杂着宋凝的一句小声嘀咕，若隐若现：“跳的分明就不行嘛，有什么好夸的……”

    她不曾往里看，便也没有注意到——

    脑海中愈发混沌了。

    在内室赏月品茗，美则美矣，就是颇有些无聊。宁祈单手托着腮，打了一个哈欠。

    这小黑莲，是上天派来煞风景的吗？

    最近几天，他一贯胜券在握、毫无破绽的神情上，屡屡出现异样的裂痕。

    殿内沉寂片刻。

    她肌肤雪腻，尤衬得红唇如焰；额间点上了一枚朱砂，明艳而滚烫。

    可他来回观察了好几遍，最终无奈地确认。

    愈想愈不对劲，他立即打开药瓶，指尖剜出一点药膏，不住地碾磨着，而后放在鼻尖细细地嗅。

    他摇了摇头，唇角微微扬起，不自觉地看着她。直至目光之中，少女放下瓷杯，两相轻碰的清脆一声，让他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直至那个一身樱粉的少女闯入他的视野，将一样白瓷瓶递给太医，他原本阴鸷的神情方有一丝变化。

    他安静地用膳，轻轻放下筷箸后，苍白如玉的手拎起酒壶，斟了一小杯酒。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

    众人仍沉浸在回味之中。空气凝滞须臾，天子和太后才想起来开口：“妙哉，实在是妙哉！长宁，你让孤格外惊喜啊！”

    方才……宁祈竟是来给他送药的么？

    上辈子，他暗害无数人，最擅长的，便是用毒。因此，他对世间万毒了如指掌。

    宫里竟还有麻将么？

    在《天荷诀》的乐声中，她翩然起舞，挥起手中的长剑，剑尾在落花雨中嗡嗡铮鸣。

    她凑过来了些，少女俏丽的面容在他视线中蓦地放大，惹得他呼吸一窒。

    宁祈看着宋凝，脑子一转，忽而忆起环玉曾说过，这位嫡公主爱穿红吃辣，尤其喜欢打麻将。

    她俏皮地回谢大家，而后重新落座。

    伤口过多，伤得又深，太医瞧着也是触目惊心，尽量轻手轻脚的，生怕惹得五皇子不耐。

    他黑眸沉沉，拿起瓷杯，轻抿了一口桃花酒，却再无法抚平纷乱的思绪。

    “五皇子言重了，这都是臣应该做的，”太医恭敬地回话，而后将宁祈事先交代的药瓶递给了他，“殿下，这是疗愈伤痕的药膏，殿下记得每日一用，涂抹在伤口上，不日之后便可祛除疤痕。”

    宁祈不明所以，只笑着看向他，朱砂玓瓅滚烫，不住地灼烧着他的目光。

    衣服太过繁复，她在席位上总觉得别扭，又折腾一瞬，细心整理起裙边。衣料摩擦堆叠，不时传来窸窣的响动声。

    冷宫残破，草木疯长，繁杂的树影投射下来，将其笼罩在沉甸甸的阴影之中。

    令人忍不住想起传闻之中，天山之巅练剑问道的九天神女。

    宋怀砚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少女已转回身子，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

    屋内颇为闷热，更是教人耐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宁祈：我不想攻略黑莲花，但是可以攻略一下嫡公主

    宋成思和宋君则去了别处，三公主宋云冉身体有些不适，先回了宫殿，此时殿内只余下宁祈、嫡公主宋凝、二公主宋莹，以及四皇子宋游。

    ——这瓶药膏，的确只是上好的疗愈之药。

    ——纵使不去看她，可少女身上独有的甜香依旧在不断地扩散，蔓延，一路拂到他的心尖，令他忍不住想起五日前的那瓶药膏，想起自己因她而起的一次次困惑。

    太医应声，收拾好药箱后，迈步离开冷宫。

    话说的还算中肯，却也着实冷淡了些，不大好听。

    她雀跃着凑上去，二话不说拢起宋凝的胳膊，笑嘻嘻的：“宋凝姐姐，你不是最喜欢打麻将了嘛，我们四个人，正好诶！”

    宋怀砚拢上外衣，也不忘伪装一番。他眉心微蹙，眼眶中噙了些盈盈欲坠的泪花，嗓音虚弱无力，颔首言谢：“多谢二位太医了。”

    而后，太医悉心为他处理背上的累累血痕。

    借着太医之名送来药膏，还隐瞒是自己送的……

    的确如宋怀砚所言，伴舞排场了些，又费了很大功夫布景，也便掩盖住了宁祈舞姿的不足，甚至让众人忍不住看呆了。

    宋怀砚微不可察地怔了一瞬。

    一曲终了，宁祈挽剑在背，盈盈行礼。

    伤口终于处理完毕。

    太医不忘宁祈的交代，答道：“回殿下，这是太医院常备的，殿下尽管放心使用。”

    宋怀砚蹙起眉尖，不欲管她，余光却被少女窈窕的身姿尽数充盈。

    她平日里活泼了些，在大家的印象里，只有种小家碧玉的俏丽。此刻认真舞剑时，气质却沉甸甸的稠丽，皓腕凝霜，雪腻酥香。

    他不禁出声问：“这药膏从何而来？”

    他淡淡地朝外望过去，漠然地瞧着那些手盛珍宝的太监们，心底一阵嗤笑。

    万华堂上，众人推杯换盏，谈笑不歇，唯有宋怀砚静默地独坐在角落，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忘。

    宋怀砚喉结上下滚动，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斟酌须臾，只淡声道：“布景上佳，舞姿多有不足。”

    太医院常备的？

    她下去穿上舞裙，准备完毕，总还是有些心虚的。

    他摩挲着手中的白瓷瓶子。药瓶有些冰凉，触感滑润，其上残余着独属于女子的甜香，丝丝缕缕地在他鼻尖晃漾。

    身边这位小黑莲好歹也是她剑舞的“恩师”，宁祈得了夸赞，心情愉悦，忍不住问他：“宋怀砚，你觉得我表现怎么样啊？”

    “长宁这孩子，真是才貌双全，哀家瞧着甚是高兴。”

    毕竟，前世今生，他受过太多太多折磨，如今这些对他来说，属实无关紧要。

    唉，享了郡主的福，也得受郡主的苦。

    喉间一紧，宋怀砚收回了目光，面对桌案上的佳肴，却总也没了品味的心情。

    连着歌天笙地、在富贵乡醉生梦死了五日，终于到了宁祈献舞的时候。

    太监们携着珍宝，纷纷往宋怀砚屋里送。宋怀砚倒也没多说什么，从善如流地接纳了他们的好意。

    她只当是伴舞和布景的功劳，却并不知晓，自己这身花绸绫罗以及这张娇俏明艳的面孔，是多么教人移不开眼。

    躯体对如今的他来说，不过是在收买人心、杀上皇位的道路上，一柄极为趁手的利器。

    ……

    宋凝一身火红长裙，看着众人，摆了几分嫡公主的架子，想出言制止。

    他盖上盖子，将白瓷瓶攥在掌心，不自觉地摩挲着，思绪愈加纷乱。

    在冷宫深处的垂花门下，玄衣少年懒散地倚靠在斑驳的石墙前，手中把玩着那柄小巧的蛇形匕首。

    蓦然间，不知何处响起了乐琴声，泠泠的乐声渺远地传了过来。声音愈来愈大，琴笛声阵阵，拂来的声浪将宋怀砚的动作震颤得停顿下来。

    见太医进了冷宫，宁祈稍稍放下心来，没再多管什么，便回自己的宫殿去了。www.yunmo.me

    宁祈耳朵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却也没想着反驳。毕竟她本就不会剑舞，如今还算成功，她已是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