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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蓝颜……”楚肖嗓子发紧,艰涩的吐出字,“行将就木,命不久矣?”

    楚肖急火攻心:“快说!”

    这份警惕刺痛了他。

    有时她提着裙子,莲步轻移,三跪九叩,眼底含着清泪,委屈的哭鼻子:“北黎的规矩好难学,儿臣浑身都疼,儿臣不要学了!”

    蓝颜做了好长好长的梦。www.huayun.me

    因为她是和亲公主,她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他感到束手无策,语无伦次。

    而欧阳贞的回答,宛如凌迟:“少则数月,不超过五年。”

    她后悔嫁给他,她想回家。

    楚肖身体一震,幸亏魏福眼疾手快扶住了。

    苏婉香摔下阁楼,她高喊冤枉。

    长眉若柳,凤眸狭长,气质矜贵,神韵独超,整个人美如玉琢。www.linfeng.me

    欧阳贞本就不苟言笑,认真说话时更显得冷漠肃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处很多,有些转眼就忘了,有些残酷的记忆却挥之不去,特别是至亲至信至爱之人造成的痛苦。”

    说实话,她的咳声并不大,甚至可以称之为微弱,却宛如惊雷在飞霜殿炸响。

    楚肖全身发冷,他猛然意识到,蓝颜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

    她想送一送使团,亲手折断自己的铮铮傲骨,在深秋的寒夜跪地乞求。

    可是不能。

    欧阳贞沉默难语。

    “蓝颜,你感觉怎么样,还哪里难受?”

    楚肖眼睁睁看着蓝颜从提防,到放下戒心,点头之后送上手腕,任由太医诊脉的同时,警惕的余光朝自己瞄了一眼。

    碧

    原来方才的打击都不算打击,这才是灭顶的噩耗!

    碧鸢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欧阳贞面前:“您明明说过,公主远不到油尽灯枯的时候!”

    楚肖浑身虚软,不得不扶着桌角慢慢坐下去。

    “啪”的一声,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碎了,忙前忙后的宫婢们吓得魂飞魄散,全部跪倒埋首。

    楚肖脸色骤转惨白。

    碧鸢刚好出来,听到这话当场傻在原地。

    他们在忙什么?

    蓝颜愈发糊涂了,靠在碧鸢怀里,茫然的望着这个如画般的美男子:“你是谁?”

    进进出出脚步不停地宫婢们,果然各个神色紧张。

    楚肖难以置信:“你记得碧鸢,记得寒酥,却不记得我?那他呢,还有他,你可有印象?”

    ——

    蓝颜懵了,定睛一看,居然还有柳旭。

    魏福和柳旭胆战心惊的让他保重龙体,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到欧阳贞从殿内出来,楚肖几个箭步冲过去,问道:“如何?”

    院中的石榴花开了吗?今年结的石榴果甜不甜?阿娘的偏头痛好些了吗?爹爹的心疾没再犯了吧?还有哥哥,那股子牛脾气也该改改了,不然哪家姑娘乐意嫁呀!

    刹那间,碧鸢围了过来,寒酥赶了过来,欧阳太医扑了过来,还有那个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欧阳贞道:“虽不多见,但也是有的。”

    她千盼万盼视若珍宝的家书被烧了,她每天都要折、承载着祝愿和希翼的纸鸾也被烧了。

    是的,碧鸢曾说过她夜不得寐,经常到了四更天也不得安寝。

    蓝颜:“寒酥呀,是雪的意思,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名字。”

    爹爹,阿娘,兄长,真的好想你们呀!

    楚肖转身厉喝:“欧阳贞!”

    她……每日每夜,痛不欲生吗?

    楚肖被这句话震得浑身都颤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寒酥急道:“那奴婢呢?”

    生在北黎,死也要在北黎。

    也可能永远不会好了?

    碧鸢在背对着她洗帕子,寒酥跪在地上垂目听训,同跪的还有飞霜殿所有的内侍奴婢,以及欧阳太医。

    他带给她耻辱,欺骗,委屈,和怨恨,她饱受折磨,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欧阳贞双膝跪地,说道,“太子容禀,太子妃久病不愈,后又接连遭受精神重击,多思多虑,病已深入肺腑,恐时日无多。”

    红润的烛光映出男人苍白的面容。

    然后又朝蓝颜说:“既然太子妃记得微臣,那可否信任微臣,让微臣切一切脉?”

    欧阳贞:“是。这种病症,微臣的师父路太医也曾遇见过。当病人受到外部刺激,会遗忘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人、或物。”

    不,不是的,他不是想这样!

    离家多日,你们都还好吗?

    他却冷眼以对,一言不发的走了。

    他银冠束发,既有王者的霸道,也不失君子的温雅。一双墨瞳衬得容色愈发白,又添几分清冷的破碎美。

    他不小心弄丢的小公主、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爱说爱笑爱胡闹的小公主,可以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欧阳太医先朝楚肖说:“殿下不妨先到外殿等候,这里交给微臣。”

    这里面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被欧阳贞说出来,他却听不懂。

    “太子恕罪,微臣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欧阳贞捋了捋脉络,道,“太子妃受了刺激,确实将殿下遗忘了。”

    楚肖狼狈的走出寝殿,双手撑在朱漆彩绘花鸟纹的长案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虚脱。

    楚肖没听懂。

    楚肖先是一愣,灭顶的震惊在眼底扩张开,他的神色如遭雷击,难看到了极致:“你,你不记得我了?”

    楚肖手指都在痉挛发抖:“所以,她患上了离魂症?还是那种只针对我的离魂症?”

    烛光刺目,她不适的闭上眼睛。

    若……若当真如此,也好。

    她的孩子没了。

    碧鸢惊呼:“天哪,公主您不记得奴婢了吗?”

    阿娘会用帕子为她擦泪,爹爹会抱着她哄,哪怕两三个时辰过去,胳膊都酸了,也舍不得将掌上明珠放下。

    欧阳贞说到这里刻意顿了一下,好像在指桑骂槐,含沙射影。

    这下,整个寝殿只剩一人站着了。

    楚肖瞳孔紧缩。

    蓝颜莫名其妙的说:“怎会,你是碧鸢呀!”

    楚肖感到头皮发紧:“你说什么?”

    “她只忘记了孤,别人却都记得?”

    所以,求死无门。

    欧阳贞深深叩头,柳旭跪下去高呼“太子息怒”。

    她痛彻心扉的说自己后悔了……

    楚肖紧抿着嘴唇没说话,等欧阳贞继续说:“这些痛苦反复折磨着她,让她痛不欲生,濒临崩溃,可又求死无门。在多重打击之下,遗忘,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太子妃命不久矣后》最快更新 [lw77]

    蓝颜头痛欲裂,想开口,却咳嗽起来。

    有时她尚年幼,脖子上挂着长命锁,脑袋上戴着虎头帽,一双小胖手抓啊抓,笑声像风铃般清脆动听:“糖,我要糖糖。”

    欧阳贞闭了闭眼,也是满腔愤怒:“没错。但那之后的两个月,微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仅仅两个月,她的病情就恶化的这样猛烈。”

    蓝颜睁开眼睛,看见似曾相识的床幔,心中微惊。

    欧阳贞点头:“您被太子妃选择性的遗忘了。”

    她听说他要纳苏婉香为侧妃,黯然神伤。

    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疾闪,一幕接着一幕,仿佛故意惩罚他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欧阳贞:“太子妃身患的这种离魂症,换个角度想,也是幸事。”

    而哥哥气的双手叉腰,嚷着不要妹妹去北黎,若是北黎敢抢人,他就披帅出征,跟他们拼了!

    楚肖察觉到自己情急之下的失态,忙放缓嗓音,温声道:“你别怕,我……我不是坏人。”

    每到这时,满宫的婢女和太监都会围上来,捏肩的捏肩,揉腿的揉腿。

    “你说的幸事,便是她忘却我,可以过得更好,更舒心?”

    “恕微臣直言,身病易治,心病难医。太子妃可能很快就会好,也可能……”

    有时她初长成,穿着一身紧身窄袖的胡服,凌驾烈马之上,英姿飒爽:“我也要像长姐那样为国出征,上马挂帅,扫平天下!”

    “欧阳贞,可医吗?需要多久才能好。”

    楚肖瞳孔骤缩,好像刚刚愈合的伤疤被人狠狠揭开,连皮带肉,鲜血淋漓。

    明知是囚笼,也要心甘情愿的困在这里。明知是深渊,也要甘之如饴的往下跳。

    那些模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人们脚步踏在地板上的走动声。宫婢们都有规矩,走路无声,除非……人太多了,或者事情太急,乱了脚步。

    成亲第二日,她穿着明艳艳的凤冠霞帔,垂着羞答答的眼眸,怯怯的唤他“殿下”。

    欧阳太医立即去抢蓝颜的腕脉,蓝颜吓得往后一缩:“干什么?”

    蓝颜眼中的困惑丝毫做不得假。

    楚肖难以理解的问:“还有这种怪病?”

    苏婉香过敏毁容,她嘶声无辜。

    被指的是欧阳太医和柳旭,蓝颜当然记得,但瞧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她心里发毛,咬着唇不说话。

    只是,那目光太温柔,太刻骨,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那语气太脆弱,太殷勤,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楚肖眼底充血,怒极拍案,“她还不到十九岁!你说她命不久矣?!你胆敢出言咒诅太子妃!柳旭,把欧阳贞拖出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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