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疑云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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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亦止微微皱眉，“并非什么要紧物件，不必追了。”

    君亦止点头，待办完正事，街市人少一些再出来游览也好。

    而想起方才那乍然伸进马车的手，君亦止深沉的眸间闪过一丝异样的颜色，鬼使神差地下了马车。

    没有记错的话，那只手的腕上有一个特殊的木樨刺青，他不久前也在宫里看到过，若只是巧合，方才鼻尖掠过的那微弱的木樨香气又该如何解释。

    他本一介武夫，胸中囤了兵书武籍千万，诗词歌赋是半点不涉，要他用什么文雅的辞藻来形容一女子那比要他背下十本兵书还难，他艰难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那名女子容貌美

    云乐舒朝他挑了挑眉，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逐玉疑是调虎离山之计，没有立刻去追，谨慎请示道，“待公子安全到达贤引阁，属下必定将玉佩带回。”

    前行不过数十米，便听见马车后面有人追了上来，逐玉警惕往后一看，发现是刚刚追小偷而去的那个女子，待看清那人的容貌，不觉为之惊叹。

    心情犹如天际到地底，李怀贤苦着脸回道，“奴才遵命。”

    珣阳环水，毗邻陂城、垠梁，水运十分发达。沿运河流域被百年冲刷出来的肥沃三角洲平原，百业俱兴，酒肆、茶馆、食坊、棋社、客栈、当铺等如砂砾遍地处处皆是。

    明明自己手握江山，翻手云覆手雨，却突然有了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紫璃知趣地闭上了嘴，哎呀呀，公子这般讳莫如深，可不就正中某人下怀了？

    他凝眸朝那女子看去，只堪堪见到那女子一瞬而逝的侧脸，随即那抹悠悠倩影便没入了川流不息的人潮。

    再一看，只见一个纤纤背影像风儿一般追着那黑影而去。

    宫中的薛鱼分明已经死了，这个女人又是谁？

    一旁的李怀贤乐开了花，心里想着随君上微服私巡可是难得的机遇，君上出宫身边总少不了一个在跟前伺候的人，想来他肯定是要陪着君上去的了。

    今日这忙帮得憋屈，师父常说“但行善事，不问前程”，可人家如此冷漠，怎么不叫她寒心，不行，她得让师兄好好安慰她才行，今日这气没有两个鸡腿怕是消不了了。

    小姐捧着绣球顾盼流连，一直不愿抛下，求助似的望向静坐一旁的父母，似乎苦于选不到心仪之人。

    云浈一身白衣飘然，透着文雅清逸，发黑似墨，映得眉眼澄净疏淡，饶是神情淡泊，亦引得沿街的女子流连注目。

    逐玉惊讶地抬眼，君上向来不喜女色，却为何当街打听起了一位妙龄女子的容貌。

    “小姐你又不是男的，去凑哪门子热闹？”紫璃说罢又瞥了一眼云浈的反应，当即有些了然，只怕这坏丫头又要拿好脾气的云浈逗趣儿了。

    桂殿兰宫，龙纹软香抱玉榻上坐着一个男子，剑眉入鬓，凤眼生威，薄唇含露，如圭如璧，颜容出色。

    逐玉点头，车夫稳稳当当驾起马车，缓缓前行。

    君亦止命马车停下，云乐舒手中握着那乳白的云纹麒麟状玉佩，从马车的窄窗伸了进去。

    云浈一听这话，脸色登时有些凝止。

    “公子，此处人多繁杂不宜步行，还是以马车代步吧，贤引阁离这里还有一段路。”围过来的父女越来越多，逐玉略蹙眉。

    偷偷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逐玉，他暗自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凭什么逐玉大人便可随君上出宫玩乐，自己却被安排去应付难缠的公主。

    只见他正了正襟，直起身来说道，“逐玉，陪朕出宫去看看。”

    听到君上开口，逐玉恭敬作揖回道，“是。”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倒是累得气喘吁吁，却见失主主仆二人大而化之准备离去，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万千。

    市井经济的繁荣，使得前几代的市坊分开管制逐渐演变成市场嵌于民居，民居隐于闹场的局面，放眼望去，错落有致的商铺小摊一片繁荣。

    眼见师兄不接她的茬，云乐舒便觉意兴寥寥，才瘪瘪嘴收了笑，她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被争抢的绣球，叹了口气，凡事点到为止。

    近来云乐舒总是对他多加试探，他并非毫无察觉，他知师妹如今长大了，又经此阔别，自然比从前更珍惜他的陪伴，以致于对他生出了些依赖和眷恋。

    “若是那姑娘真把绣球掷于公子，那可就天下大乱了。”看那两人，一个故意挑逗，一个心生苦恼，紫璃便忍不住出口揶揄。

    云乐舒向来不管闲事就难受，才在闹市与云浈走散，就在后头撞见小偷行窃。

    云浈玉面泛冷，皱了皱眉，佯装不闻，却暗自叹了口气。

    不远处闹闹哄哄的，云乐舒只瞧见有一座朱梁红顶的小阁楼下人头攒攒，顺着众人的目光抬头，见得一位年轻小姐正在抛绣球招亲。

    ......

    那样的侧颜，那样的背影，那样的姿态，那样的口吻，与那日菡萏渠里见到的薛氏女多么相似。

    这失主真是奇怪，再有钱，这玉佩也是贴身之物，怎么能凭白让那可恶的小偷窃去？主子是个心大的，下属也是个懒怠的。

    薛鱼——他第一次完完整整、认认真真地回忆起这个陌生却熟悉的名字，心中百般疑窦交织，如坠雾林。

    “你方才可见到了那女子容颜？”君亦止问道。

    君亦止接过逐玉递过来的玉佩，出神了一会儿。

    贤引阁是君上以公子引为名在民间私密建立的组织，用以招引贤能，发展能与江湖各派势力抗衡的组织。

    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派欣欣向荣之态，店小二的吆喝声、菜农的讨价声和茶馆闲人的高谈阔论之声不绝于耳，远远看去还可瞧见茶楼有妇人结伴听书。

    珣阳城内的关厢街道，纵横交错，各种铺子摊子分列两道，彩旗高悬，幌子飘扬，街上行人如织，好不热闹。www.cuiya.me

    云乐舒只当没看到云浈悄然褪去的笑意，依旧笑盈盈道，“我自然是为了咱们师兄呀，你看那些公子争破了头也未得那小姐一眼青睐，咱们师兄风姿隽逸，不知比那些公子强了多少，不去试试未免可惜？何况那姑娘姿色出众，配师兄倒也是配得过的。”

    桃红小衫，皎白云烟裙，鬓边别着一朵纱绢绾成的海棠花，衬得那小姐红粉青蛾，海棠标韵。

    小姐身边站着个娇俏的丫鬟，时不时将目光瞥向楼下的公子们，转头与她窃窃私语。

    他于心中反复开解自己：待她再大一些，有了心仪的男子，或许就不会这般依赖着自己了。

    图璧京都居于珣阳，为图璧第一繁荣之地，随着国情安定，疆土扩张，国力膨胀，君亦止不断推出新令鼓励市井经济，坊间经济发展迅猛。

    说完便把手中玉佩砸向逐玉，逐玉抬手稳稳接在手中，心想这姑娘果然懂得武功，可环顾四周并未见异样，照这情形，恐怕确是自己过于谨慎了。

    难怪他那顽劣的妹妹常日里总对民间念念不忘。

    云乐舒、紫璃二人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玩玩那个，童心大动，逛得不亦说乎。

    君亦止手执玉坠流苏折扇轻轻摇动，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盛况，皱眉略过附近那些香腮泛红，眼波荡漾，举止羞涩的少妇抑或豆蔻少女。

    云浈此刻负手走在云乐舒前面，清颜不改，心里却似大水漫灌，波浪滔天。

    云乐舒忍不住回过头，对默默跟随身后的云浈怂恿道，“师兄，前面有个漂亮小姐在抛绣球招亲，不如我们也前去凑凑热闹？”

    ......

    本想物归原主，谁知那愣头愣脑的冷面下属却单手把她扭住，她恼得跺脚，就势挣脱，灵活地后撤了一步，瞪眼怒道，“你也真奇怪，主子丢了东西你不去追，现下我帮你取回来了还这么凶，算我多管闲事了，还给你！”

    逐玉招手示意车夫将马车停在君亦止面前，君亦止刚抬起一只脚，便感觉有一个黑影闪过，腰间似乎被抽扯了一下，伴随着一声清亮的呵斥，“小偷，别跑！”

    绯色绣锦团龙戏云纹轻袍随意拢在那修长健硕的身躯之上，很是雍容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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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候榻前的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逐玉，身着穿翻领袍服，腰束革带，脚蹬革靴，梳着一丝不苟的高髻，面色严肃。

    “李怀贤你便留在宫中，若公主找朕，定要拦住。”君亦止抬眼，淡淡道。

    “她长相如何？”君亦止剑眉微抬，又问。

    “紫璃，休要与她一起胡闹。”云浈为免就此话题继续撕缠，只好出声制止，内中却懊恼起来，他本不该介意，却偏偏就为她这些不以为意的话心生不悦。

    逐玉只觉莫名，迟疑地点了点头。

    “玉佩都不要了吗，诶？”那女子抚着胸大口喘着气，语气略急。

    天下大乱？是啊，若师兄有朝一日真的与别人芙蓉帐暖度春宵，她应该真的会直捣洞房闹得不可开交吧。www.rouxin.me

    走在闹市之中，没有高居庙堂之上的肃然，而是情归故里般的亲切自在，深宫中自有宫规律令陈陈不休，而在这里，毫无束缚、无拘无束。

    江湖百多派系，贤引阁独树一帜，遍布天下的分阁势力使得江湖各系都要忌惮几分，民间本就杂乱，此时正值民市赶趁喧闹，再有贤引阁这层缘故，便要更加谨小慎微。

    他总感觉，自三年别后再聚，他们师兄妹之间似乎有些隐约的变化，却说不清是什么。

    另还有杂耍卖艺的，什么走索、丸剑角抵、戏马斗鸡也都应有尽有，任一处都围满了人。

    顾不上寻云浈他们便匆匆追了出来，好不容易才追回了玉佩，又将那小偷怒骂了一顿，才回来归还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