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林二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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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她仔细回想方才那句话，耳边又响起林梦寒的声音，“亦或是我不该用这样的方式？你若觉得我未经你同意先斩后奏，那我向你道歉，再无下次了，只是……”他顿了顿，轻笑一声，复又道，“你有任何意见都可以和我直说，我们需要沟通，知道吗？”

    那老者身材清瘦，头发花白，背脊佝偻，嘴唇发青脱皮，手上生疮开裂，露出粉色的嫩肉，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树枝做拐杖。

    闻言，林梦寒颇为无奈。

    “老人家，您最近可有什么不适？或者之前可有过什么疾病？”

    沈余欢脊背一僵，手上动作越发急促，“不是。”

    不可否认，她多少是受了他皮相诱惑，可她实实在在缺银两。

    沈余欢见他并无异议，便不再多言，偶然记起他脸上的伤，遂道，“你脸上的伤今日可要湿敷？”

    “老人家，您放心进来吧。”

    “这里有大夫能治病吗？”两人正干杵着，门口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忍不住侧眼看他，他今日着一深蓝长袍，质地上乘，其上用明黄锦丝绣成华丽图案，看样子，他应该是个家境优渥之人。

    不得不承认的是，林梦寒骨相之优越，即使此刻低垂眉眼，也依旧能瞧出几分隐匿其中的慵懒霸气，与他平时温文尔雅的君子气度有些出入。

    沈余欢眼带探究，神情严肃，看他半晌才道，“银票如今还压在案台上，你随时可取走。”

    她虽相信林梦寒为人，可她究竟猜不透他的心思，他招惹她却也没说过分的话更没做过分的事，这与之前那些男子大有不同，她相信他对她没有安不轨的心思，至于他到底想做什么，猜不透她便懒得猜，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总能解决那些事的。

    林梦寒长长吐口气，压抑躁动的心跳，许是憋了太久，吐到末尾时气息颤动不稳，颇有劫后余生的意味。

    到头来她还是分的清楚。

    “理由。”

    沈余欢颔首，“空口无凭，我只有细细查过才知你话中真假，我昨日也说过，湿疮属平常小病，若你能写出方子找准药材，那我便信你。”

    “我如今手头统共七百贯银两，可尽数投入医馆，由你全权把控。”

    林梦寒未恼，看她须臾，嘴角微扬，平缓的声音响起，“你不愿说，那我来猜可好？你拒绝，是怀疑我居心不轨？”

    医馆还未开业，暂且不知生意如何，她盘店铺剩下的银子多用来添置大件，剩下那些也只够再买些药材；请杂工学徒总归需要些开销，依照她目前的情况自然是能省则省，凡事亲力亲为，虽然累点，可也放心。

    她好像总有种魔力，专注一件事时安静从容，举手投足间也彰显出骨子里的淡定自若，这些总能带动他也跟着静下来。

    林梦寒隔着距离看她，她侧脸线条柔美，倒显得不那么清冷，勾在耳后的发有几缕散下来，平添了些温柔之意。

    沈余欢来了兴致，“条件呢？”

    “好，成交。”

    他的视线太过直白，沈余欢被看得生出些拘谨，轻咳一声欲作提醒，却见他毫无反应，忍不住指向旁边的柜子，道，“你既说你略懂医术，那这湿敷的药你可先自行准备着，待我收拾妥当再来查验。”

    他遂想起她方才下船时的话，‘药材珍贵，我不放心。’，叹口气，悻悻退后。

    见他执笔开始书写药方，她便继续归置药材，余光瞥到手中的银票，嘴角的笑意终于憋不住。

    此二人，一出神，一僵神；一无心，一有意，这无心之人倒是将那有意之人搅得心神不宁。

    这会儿轮到林梦寒意外了，学着她的模样一挑眉，从怀里掏出张银票，在柜台上摊平铺整后递给她，“这是七百贯，沈东家收好了。”

    林梦寒盯着她的背影，默了默才道，“姑娘为何拒绝？”

    他也不敢抬头，担心自己动作稍微大些，惊动了她，她便能将他此刻面红耳赤的模样尽收眼底；他已在她面前丢过脸，不想再出什么闪失。

    “……不是。”

    真要算起来，她和林梦寒也是昨日才认识。

    老人家摸着脑袋苦苦思索，“我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整日整日地吃不饱，却也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愣是不见胖；也容易渴，出恭次数也开始多

    沈余欢归置药材的动作顿住，转身看他，眼底晦涩不明。

    “这一来，我虽算不得精通可也略懂医术，一般抓药看方都不在话下；你一人应付医馆，既要问诊也要写方开药，若是遇到要上门问诊的情况，分身乏术之时我也可以帮着应付；二来，我们虽是点头之交，可怎么也好过你用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人，行医救人最重细节，恰巧我这人的优点就是小心谨慎，沈东家用我岂不省心；这三嘛……”

    后者不敢出声，心脏砰砰乱跳，低头仔细检查上面写好的方子，生怕是哪里出错了。

    “自然，决定权始终在你手中，若你不愿，我绝不勉强，你也就当听了些无稽之谈。”

    沈余欢回身面对他，见他笑的温雅，自觉不好苛责他什么，红唇轻启，颇为无奈道，“林梦寒，你这是强词夺理。”

    沈余欢终于回神，视线转移到门外老者身上。

    沈余欢引老者将手置于脉枕上，附手听脉，“老人家，让我看看您的舌苔。”

    “那是觉得我会伤害你？”

    说完，又补充道，“工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林梦寒再不敢乱言，主动认错，“玩笑话，沈东家不必当真。”

    沈余欢迎上去，欲将老者引入大堂入座。

    这话的意思，是在怪她了？

    沈余欢顿了顿，摇头。她昨日确曾怀疑过他的居心，可她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他不会害她。

    老人犹豫片刻，依言而做，沈余欢看过后眉头紧蹙，神情变得严肃。

    “这算……对我的上任考核？”

    沈余欢点头，“我收你银钱，这医馆也承你一份力，若日后医馆挣了钱，你按分成拿，若亏本了，我也会将本钱归还，绝不让林公子亏损一分。”

    “你如今是二东家，好歹算半个门面，”说罢，沈余欢又添了句，“开业在即，还是少出差错为好。”

    可她的位置，分明看不见他纸上的内容。

    “不必了，医馆的事还是不劳烦公子了。”她语气淡漠，继续归置的动作。

    林梦寒顾虑周全，可她不能承这个情。

    林梦寒有银子，也主动愿意加入医馆，她自然不会将到手的银子往外推；让他做二东家，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能做手脚的概率自然也小了。若是这些银子能用来多请几个杂工，她平日里也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研习医术治病救人上，何乐而不为。

    沈余欢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说完，自觉走到案台边，将镇尺压着的银票递到她面前，二人推脱数次，沈余欢耐不过他的执拗，伸手接下，对方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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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余欢不动声色地打量林梦寒，他说的话句句在理，想在京都立足，绝非易事，若有个人帮衬，于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至于旁的，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谁知后者却笑出声来，小片刻后才敛下情绪，认真道，“我知你不信我，可我今日此举也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何来为什么，公子追根究底，不知从前是否也是这般伎俩？”沈余欢说完才觉语气重了些，嘴里嗫喏，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放下药材走到角落开始擦拭百子柜。

    林梦寒嘴角微抽搐，到底是他自作多情了。

    沈余欢接过银票，浅笑道，“要说林公子这七百贯，就是当个名副其实的东家也不在话下；只不过这医馆从无到有，大大小小一应事务也是我一人操持，所以恐怕还要委屈林公子做个二东家了。”

    林梦寒点头回应，“除却修缮，医馆开业后，也需要请些杂工帮忙晒药搬药，我方才托人去找了几个，一会儿来了你考察合适了就留下。www.xianshou.me”

    几步上前想帮把手，被沈余欢惊诧之中用手肘狠狠抵开，“这些药材的归置还是我亲自来吧，日后要找也会方便些。”

    沈余欢将老者引入大堂，准备去后院拿些煤炭生起炉子，和正从后院进来的林梦寒打了个照面，后者手上拿着煤炭，朝她颔首后走到炉子边熟练生火。

    沈余欢想事情时总喜欢盯着某一处出神，在她没发觉时，已然将林梦寒盯得脸上显出红晕。

    林梦寒点头，却见她加快归置药材的速度，又改了口，“我的伤不打紧。”

    “那是因着……不习惯？”

    “卖我个二东家的位置，或者沈东家有意提拔我做管家也成。”

    她本不打算这个时候请杂工。

    林梦寒笑意写在脸上，“沈东家，你方才可收了我银票。”

    火焰燃起，屋子里好歹暖和些了。

    给钱的是大爷，虽他嘴里说着不计较，可这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不若日后人心生变恐生出祸端。

    林梦寒摆摆手，倒是肉眼可见的愉悦，“无妨，我如今家产尽数交于沈东家，自然全权听沈东家安排。”

    果真，人一尴尬，便手脚都忙起来了。

    老者嘴唇冷得打颤，却还是再三确认道，“这里当真能给我看病？……我身上银子不多，从那头走到这头，一路上问了不少的医馆，都说不给治病，甚至连门不让进，你这里当真能给治病？”

    他不好意思笑笑，“我如今手头拮据，仅有的银钱也不过那些，高不成低不就，倒不如你我二人联手，互惠互利，实现共赢。www.xinger.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