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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进过了急救室,变得大彻大悟了起来,收敛起了之前的心高气傲。

    惹得李司净皱起眉。

    有时候满是漆黑污渍,仿佛击碎了李司净眼里随处可见的烂泥,被沾染了一身。

    这样一想,他更烦了。

    甚至觉得,这又会是一个辗转反侧的不眠夜,今晚一定会梦到周社再度亮出利刃。

    但周社显然跟万年很合得来,很话多。

    一夜无梦。

    就像他不理解一个和他爸是亲戚的堂弟,姓周名社,不应该和李家村有任何关系的男人,却堂而皇之的在身份证上留下地址:李家村。

    他正要出门,周社主动的跟了过来,“我也想去片场看看。”

    是他病了。

    如同恶鬼,穿行在他无法出声的梦境。

    “哥,中午你要买什么菜,跟我说。路上我们遇到超市菜场,顺便买回来。”

    清明、春节去给外公的坟前烧纸燃香,跟一群留守村落的老人聊天,逛一逛外公生前常去的资料馆,再改改《箱子》的剧本。

    他在梦里见了周社多年,早看惯了那张俊美无匹的脸。线条流畅的下颚,修长白皙的脖颈,深邃宁静的眼眸,都熟悉得让他抗拒。

    演员?

    两个久别重逢的堂兄弟,热情寒暄,回忆童年,有模有样的,甚至真的可以勾起他爸的记忆,欣喜畅快的去聊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旧事。

    “今天的陈莱森,好像变了。”

    他爸道:“别说你啊,连我都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个拿着相机到处拍的小孩子,不是说当导演得先熬个十年吗?哪里想到他这么快就成导演了。”

    这样的男人,可怕、肃杀,黑沉的眼睛,冷漠得没有感情可言。

    “诶,那是他的车吧?”

    是幻觉吧。

    困惑上车的李司净,瞥过举止得体的周社,一阵恍然。

    更何况,李司净打定主意要把陈莱森剪辑得只剩片头,势必就得把李襄的饰演者提成男主角。

    周社从善如流,“亲的,他爸爸和我是堂兄弟,差了十几岁,他爸爸看着我长大,我也看着司净长大。”

    倒有点儿接近他想象中的男主角林荫了。

    没有什么利刃,也没有什么梦魇。

    如今仔细一瞧,实在是英俊得令人印象深刻。

    纪怜珊作为女主,角色性格冷漠、话少,和陈莱森角色的互动远不如男配角李襄,所以显得李襄的饰演者格外重要。

    万年止不住话头,“小叔?亲的啊?”

    上来就明白得把人给支走,支得远远的。

    万年问:“咦?李哥你新找的演员?”

    还好,大家也是手里有活,也只是看看,场务过来也只是跟他确认拍摄的行程。

    毕竟,他有病。

    有时候是一身白色衬衫,染透了殷红发黑的血。

    李司净听他们聊天都开始相信:周社确实是本地人,七八年前去了沿海,做过外贸海运,偶尔打杂当过搬运和文员。

    有病的李司净默不作声,痛苦难消。

    陈莱森一过来就说:

    静得不会有年轻人存在一般,稍微有点儿人生追求的人,都会离开那种偏僻落后的地方。

    “李导,你带的这是谁啊?他演李襄吗?这么帅?”

    朴质、平凡。

    直到万年驱车停在路旁,他们之间才算有了点儿声响。

    也会在加班的夜晚,卷起衬衫衣袖,烦恼的对满满一桌等待粘贴的报账凭证,愁眉苦脸。

    直到外公去世,李司净才算是跟李家村有了走动。

    也许是经过高人指点,开始演起了戏外戏,一下就变得像个人了。

    特别生活,特别体贴。

    李司净看向车窗外没有说话。

    周社也不套近乎,安安静静,最低限度的维持着存在感。

    有着普通打工人的烦恼。

    他抬眼去看周社。

    第二天一早,李司净出门,彻底摆脱了昨天的虚弱,变得神清气爽。

    大明星突然这么有礼貌,还主动道歉,李司净格外不适应。

    正聊着,陈莱森就来了。

    不像以前似的,挑一下毛病,提一点要求,把助理和片场工作人员指使的团团转。

    陈莱森演技太差,必须找人来带。

    那个村子很静。

    领着微薄薪水,为了生活什么都做。

    说着,他叮嘱起助理,“万年,你陪他去周围转转。”

    像是默认了会帮他安排工作一样,惹得他爸格外高兴。

    准备、开机,片场霎时鸦雀无声,镜头里

    他想跟专业人士聊几句,却始终没有发送任何消息。

    足以证明周社在这个见惯了俊男美女的圈子里,引发了不小的波澜。

    父辈叔辈老气横秋,李司净一语不发,反手收起了周社的身份证。

    “之前让大家担心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临关门了,周社还不忘和收拾碗筷的老父亲寒暄。

    倒是今天的女主演纪怜珊,做好了装造,凑过来,朗声道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还跟老父亲特别熟一样,出声喊着:“哥,净净真的是出息了。当大导演啦?我都不敢信。”

    只不过是他在高烧不退的病症中,把亲切俊朗的无辜小叔,幻想成了残酷阴森的坏人。

    李司净童年对李家村的印象不多。www.luhuage.com

    再度站回监视器之后的陈莱森,卸下了浑身散发着带资进组、不可一世的傲慢。

    “导演准备好了。”摄影发出信号。

    直到下车,进了片场,他才真正的意识到:周社的长相,实在是有点出众得太超过了。

    李司净印象里的周社,并不会只穿灰色风衣。

    他和往常一样带着一群助理,前簇后拥的,偏偏李司净觉得他不太一样。

    这些话,李司净一听就烦。

    只见这位小叔温柔谦逊,笑容柔和。

    外形、气质、演技,缺一不可。

    特别不真实。

    周社不等李司净介绍,就热情的招呼:“我是司净的小叔,我叫周社。”

    只是他忘记了。

    李司净皱眉问:“陈莱森呢?今天还来不来?”

    留在那个本该憎恨、厌恶、耽误了他半生,最好能够彻底从剩余生命里彻底抹去的李家村。

    确实是变了。

    永远止不住自己的好奇。

    想不到,他头一倒在床上,瞬间入睡。

    “他是我小叔,刚从沿海回来,没地方去,来玩玩。”

    即使是初次见面,他们两个人都能聊得有来有回,充斥着成年人的随机应变,还一改在家称呼的“净净”,叫他“司净”,令李司净感觉好了不少。

    周社跟着万年走了,剧组的窃窃私语,打探的视线也黏着走了。

    态度还很亲切。

    李司净盯着干净的监视器,视线稍抬,就能看见场景中同样干净的陈莱森。

    他从小在城里长大,自从六岁的时候给外婆上坟大病了一场,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就连坟墓也不肯远离一步。

    胡言乱语。

    连搭戏的纪怜珊,都悄悄跟李司净说:

    毕竟宋医生的理论里,梦是梦,现实是现实。

    工作人员还没回,倒是纪怜珊热情活跃,接了话:“他说要来的,我都在网上看到了。想不到他这么敬业,可把他那群小粉丝小妹妹们感动得,在评论区哭得稀里哗啦的……”

    李司净在这样温馨平实的气氛里,又想起了宋医生的观点——

    特别像是一个混足社会情商颇高的成年人,保持着应有的礼节礼貌。

    “谁都不演。”

    李司净不理解。

    也许他真的将曾经见过的英俊帅气周社,投射到了各种不堪混乱的梦里,创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穿着普通的T恤衫,头发凌乱得像不修边幅的大学生。                                                李司净真正的、清楚的看见了陈莱森的模样。

    哪里会是现在这样,温柔亲切,还需要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不是看他,就是直愣愣的盯着周社,视线又在他身上反复来回,眼里写满了猜测。

    李司净时刻处于警觉与怀疑中,精神紧张的聆听父亲的温声笑语、周社的侃侃回应,不断去翻手机上未读的红点,把宋医生的对话框切出来无数次。

    李司净走出楼栋,不说话。

    万年知情识趣,懂,立刻热情的说:“周叔,走,我带你去看隔壁剧组拍古装穿越剧,可有意思了!”

    李司净对纪怜珊客客气气,保持着对业内前辈的尊重,有问必答。

    他不过是平常的走入现场,周遭忙碌的工作人员,都一个接一个的看了过来,神色诧异,眼神好奇。

    李司净压下心头不安,镇定的说:“先拍一条看看状态吧。”

    简单寒暄之后,陈莱森就快步去了化妆间做妆造,给剧组省下了不少时间。

    唯有外公选择留在那里。

    “李导的小叔?他们家里基因这么好吗?”

    这位引得剧组惊慌担忧的大明星,穿得朴素平实,简单的衬衫,笑容灿烂。

    “我还以为是找来演李襄的……也不知道李导定谁演这个,才能带得动陈莱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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