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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司净想，他得问问。
“才这个点，你要出门？”
凭借以往的经验，周社只会杀死他厌恶、憎恨的人。
挂断电话，李司净失笑的看着手机屏幕回归黑暗。
不痛、不烫，没有半点痕迹，仿佛又是一次习以为常的幻觉。
是周社的刀。
只有放不下的记忆。
“不记得我？”
无非是梦里见到了那个男人，见到了他无情冷酷的小叔。
生命体征稳定后，从ICU转去了住院部，仍是包裹着石膏纱布夹板，露出一张憔悴蜡黄的脸。
李司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我要去二院，就我们之前去的那里。”
李司净见过这把利刃，两指宽，一掌长，简单朴素，反射着银光的锋利钢刃，隐隐刻有放血的凹槽。
“周社。”
他动作都慢了下来，皱着眉觉得宋医生太不稳重了，瞥了一眼时间，更是心烦的问：“现在几点？”
李司净做过太多残忍血腥的梦，以至于再度见到周社出手，考虑的竟然是——
周社思考片刻，给出了无关爱恨的回答，“正因为有了交集，才会对这个人产生梦境的映射。”
他怎么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讨厌过宋医生？
没有无缘无故入梦的影子。
李司净瞥了周社一眼，保持着距离站在床边。
李司净根本来不及细想，安静的卧室里突然响起骇人的嗡嗡声。
直奔大门，轻关门锁，然后一路小跑走出楼道。
能不好吗？凌晨眼巴巴的跑来，眼巴巴的看他睡觉。
李司净的记性很好。
路灯照亮的高挑身影，正借着微弱朦胧的光亮平静看他。
他的声调逐渐上扬，兴奋焦急，好像有什么惊天大事必须当面告诉李司净似的，重复喊着快来、快来！
宵夜？
比他更小的孩子，裹在襁褓里哭。
他察言观色，故意去说梦里的考试、考卷、做不出的题。
李司净终日通过镜头观察演员的神态、动作，擅长根据表情语气抓出真实细节。
至少要问清楚，小时候看着他长大的周社，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指甲大小，边缘如同卷过火舌一般燃着火星，在纸片完全被吞没之前，李司净从中看到了一个字：
仿佛就没给李司净打过电话。
他醒了比什么都好。
宋医生确实倒霉。
他语气熟稔，像极了亲眼见过李司净的长辈，李司净找不出一丝破绽。
轻若游丝，卷起了一小块灰白纸片。
他愣愣地盯着微不可见的青烟飘散，难以置信的搓了搓手指。
好到周社一说起这些事，他就想起来了。
李家村偏僻穷困，也只有过年的时候热闹。
周社率先出声，还不忘解释，“我刚出去吃了宵夜。”
李司净站在路边，在打车和打万年电话之间，选择了回头。
但宋医生仍没能领悟：“医院不关门的，凌晨也能进！啊啊，要不我过来找你——”
李司净盯着宋医生，恨不得动手帮病人醒瞌睡。
又听到他说：“毕竟你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在我们乡下待不惯的。”
我？
可是，李司净对周社没有任何记忆，没产生过任何交集，就突然梦到了令他痛苦至极的场景。
周社是突然出现在他梦里的。
手机响了。
凌晨的老旧小区僻静，两道停满了早出晚归的电瓶车，微黄的路灯照得树影摇曳，再过几个小时天亮了，这条不宽的老路就会被人来人往的车子挤满。
无论梦里的周社是人是鬼是小叔还是骗子，宋医生醒了就好。
“应该是……现实里产生了交集吧？”
李司净急得从床上翻身，一边穿外套一边问：“你现在在哪儿？不在医院吗？”
凌晨把人火急火燎的叫过来，他倒是休息了。
电话里宋医生的声音沙哑而急促，还带着仿佛呼吸不过来的低喘。
睡得很香。
宋医生显然刚刚恢复神智，问什么答什么，“我在、我在医院，二院。”
就算眼前是黑漆漆的卧室天花板，也挥散不去一个少年笑容僵硬，死不瞑目的眼见自己死于一把利刃的影像。
八小时前堪堪依靠周社的飞车，半小时到了现场。
寂静夜晚的手机震动得格外突兀，李司净顾不得什么“我”不“我”，直接接通。
“好，好。”
“李先生，我、我……你快来！”
一刀。
李司净叫不出那一声小叔，“你觉得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梦到另外一个人？”
记忆里的院子，总是脏兮兮的黏着鸡鸭的粪便，无论怎么冲水去洗，都是湿漉漉的地板，映照着灰蒙蒙的天。
“你跟我爸聊过那么多，说什么小时候小时候的，我怎么根本不记得你？”
可他分析不出周社的细节。
周社上了车，在发动机轰鸣里笑了笑，“又去看那个倒霉进医院的朋友？”
他尝试在医院病房里放下心防，别扭又刻意的坐在床尾，戒备的与周社远远隔了半张床的距离。
他依靠在床头，懒散笑道：“我倒是记得清楚，你总在你外公身边打转，像个小尾巴，怎么喊你都不愿意离开他半步。”
他打开车门副驾驶，坐得是怨气滔天，压抑着质问周社的冲动，努力保持理智。
可周社，哪里有小叔亲切温柔的样子。
显然那边愣了愣，也许是挪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四点三十四……”
外公会带着他去一家大院子的屋里吃饭，大人们摆着桌子凳子，打牌、唠嗑、吃瓜子儿。
宋曦吵吵闹闹，一句一句的喊小叔，尽是天真烂漫小孩子对小叔的崇拜与信任。
“我”。
凌晨四点三十四，正常人都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让别人去医院。
“嘶。”
周社并不觉得凌晨探病有什么问题，一句话都没问过李司净，直接坐在了隔壁空床上。
住院部的值班护士低声说道：“毕竟跳楼伤到了脑子，刚才醒过来太亢奋了，给他打了针，多休息休息。你们陪护也不要把他吵醒了，不利于大脑恢复。”
就为了抓住他凌晨偷跑出门。
梦里的宋医生……或者说看起来学生一样彷徨无措的宋曦，周社为什么动手？
李司净忍不住如释负重的笑出声。
如果周社为了抓他等在这里，是不是代表：宋医生的梦，不止是他们的梦？
李司净伸手去摸床头手机，仍在回忆梦境里周社的冷漠。
远。
李司净见到了飞起的头颅，霎时惊醒。www.jingsige.com
曾经插进他卧室的枕头，斩断过厌恶家伙的手臂，挑开过烧成一块一块炭黑皲裂的尸体。
再是惊慌狂喜亢奋的可怜考生，都得从童年阴影里清醒过来。
病房安静得只听得到监测仪的滴滴声，李司净终于开口：
李司净没有驾照，他还没考虑好是打车还是把万年叫醒，就在小区门外见到了熟悉的黑色SUV。
“我来医院找你。”
“你这朋友跟你感情挺好的。”
如他一遍一遍复述的幻觉一样，狠绝果断，能杀人绝不废话。
李司净没摸到手机，指尖仿佛触及火焰，烫得他下意识收回手，视线所及之处，见到了一缕火燎过的青烟。
周社穿着一身略薄的深蓝衬衫，仿佛在车边迎着露水等了整夜。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在他梦里初次见面。
“我经常跟他聊天，聊聊剧本，聊聊我的梦。”
但他醒了就好。
李司净蹑手蹑脚，走出房门免得吵醒老爸。
“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快来！”
周社追问他：“天还没亮你去哪儿？远吗？”
“可能因为你小时候特 别腼腆，内向得很，都没拿正眼看过我，所以不记得了。”
李司净一声不吭，径自路过了自家的车，往路边走去。
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打开房门，大约知道宋医生为什么这么激动，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周社声音带着笑，在凌晨的病房回荡着纵容和无奈。
“除夕的时候，我看别的孩子都围在一起玩画片、炸鞭炮，你安安静静的，远远的看着他们玩，你就只喜欢跟着你外公。”
比他大些的孩子，呼朋唤友的在院子里玩，石子儿乱翻、粉
“啊？啊。”
什么宵夜？梦里死尸、血海、杀人不眨眼的宵夜？
“算了，你原地待着别动。”
李司净虽然觉得他要求过分，但也不会过分要求一个刚刚“自杀未遂”醒来的病人。
周社听了，却问：“你们是同学？还聊这个？”
不像演的。
无法言明的爱，无法宣泄的恨，无法安置的遗憾、痛苦，都会成为梦境的素材。
“幸好他醒了，不然以后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李司净松了一口气，还在医院就好。
] 李司净想，他得问问。
“才这个点，你要出门？”
凭借以往的经验，周社只会杀死他厌恶、憎恨的人。
挂断电话，李司净失笑的看着手机屏幕回归黑暗。
不痛、不烫，没有半点痕迹，仿佛又是一次习以为常的幻觉。
是周社的刀。
只有放不下的记忆。
“不记得我？”
无非是梦里见到了那个男人，见到了他无情冷酷的小叔。
生命体征稳定后，从ICU转去了住院部，仍是包裹着石膏纱布夹板，露出一张憔悴蜡黄的脸。
李司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我要去二院，就我们之前去的那里。”
李司净见过这把利刃，两指宽，一掌长，简单朴素，反射着银光的锋利钢刃，隐隐刻有放血的凹槽。
“周社。”
他动作都慢了下来，皱着眉觉得宋医生太不稳重了，瞥了一眼时间，更是心烦的问：“现在几点？”
李司净做过太多残忍血腥的梦，以至于再度见到周社出手，考虑的竟然是——
周社思考片刻，给出了无关爱恨的回答，“正因为有了交集，才会对这个人产生梦境的映射。”
他怎么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讨厌过宋医生？
没有无缘无故入梦的影子。
李司净瞥了周社一眼，保持着距离站在床边。
李司净根本来不及细想，安静的卧室里突然响起骇人的嗡嗡声。
直奔大门，轻关门锁，然后一路小跑走出楼道。
能不好吗？凌晨眼巴巴的跑来，眼巴巴的看他睡觉。
李司净的记性很好。
路灯照亮的高挑身影，正借着微弱朦胧的光亮平静看他。
他的声调逐渐上扬，兴奋焦急，好像有什么惊天大事必须当面告诉李司净似的，重复喊着快来、快来！
宵夜？
比他更小的孩子，裹在襁褓里哭。
他察言观色，故意去说梦里的考试、考卷、做不出的题。
李司净终日通过镜头观察演员的神态、动作，擅长根据表情语气抓出真实细节。
至少要问清楚，小时候看着他长大的周社，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指甲大小，边缘如同卷过火舌一般燃着火星，在纸片完全被吞没之前，李司净从中看到了一个字：
仿佛就没给李司净打过电话。
他醒了比什么都好。
宋医生确实倒霉。
他语气熟稔，像极了亲眼见过李司净的长辈，李司净找不出一丝破绽。
轻若游丝，卷起了一小块灰白纸片。
他愣愣地盯着微不可见的青烟飘散，难以置信的搓了搓手指。
好到周社一说起这些事，他就想起来了。
李家村偏僻穷困，也只有过年的时候热闹。
周社率先出声，还不忘解释，“我刚出去吃了宵夜。”
李司净站在路边，在打车和打万年电话之间，选择了回头。
但宋医生仍没能领悟：“医院不关门的，凌晨也能进！啊啊，要不我过来找你——”
李司净盯着宋医生，恨不得动手帮病人醒瞌睡。
又听到他说：“毕竟你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在我们乡下待不惯的。”
我？
可是，李司净对周社没有任何记忆，没产生过任何交集，就突然梦到了令他痛苦至极的场景。
周社是突然出现在他梦里的。
手机响了。
凌晨的老旧小区僻静，两道停满了早出晚归的电瓶车，微黄的路灯照得树影摇曳，再过几个小时天亮了，这条不宽的老路就会被人来人往的车子挤满。
无论梦里的周社是人是鬼是小叔还是骗子，宋医生醒了就好。
“应该是……现实里产生了交集吧？”
李司净急得从床上翻身，一边穿外套一边问：“你现在在哪儿？不在医院吗？”
凌晨把人火急火燎的叫过来，他倒是休息了。
电话里宋医生的声音沙哑而急促，还带着仿佛呼吸不过来的低喘。
睡得很香。
宋医生显然刚刚恢复神智，问什么答什么，“我在、我在医院，二院。”
就算眼前是黑漆漆的卧室天花板，也挥散不去一个少年笑容僵硬，死不瞑目的眼见自己死于一把利刃的影像。
八小时前堪堪依靠周社的飞车，半小时到了现场。
寂静夜晚的手机震动得格外突兀，李司净顾不得什么“我”不“我”，直接接通。
“好，好。”
“李先生，我、我……你快来！”
一刀。
李司净叫不出那一声小叔，“你觉得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梦到另外一个人？”
记忆里的院子，总是脏兮兮的黏着鸡鸭的粪便，无论怎么冲水去洗，都是湿漉漉的地板，映照着灰蒙蒙的天。
“你跟我爸聊过那么多，说什么小时候小时候的，我怎么根本不记得你？”
可他分析不出周社的细节。
周社上了车，在发动机轰鸣里笑了笑，“又去看那个倒霉进医院的朋友？”
他尝试在医院病房里放下心防，别扭又刻意的坐在床尾，戒备的与周社远远隔了半张床的距离。
他依靠在床头，懒散笑道：“我倒是记得清楚，你总在你外公身边打转，像个小尾巴，怎么喊你都不愿意离开他半步。”
他打开车门副驾驶，坐得是怨气滔天，压抑着质问周社的冲动，努力保持理智。
可周社，哪里有小叔亲切温柔的样子。
显然那边愣了愣，也许是挪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四点三十四……”
外公会带着他去一家大院子的屋里吃饭，大人们摆着桌子凳子，打牌、唠嗑、吃瓜子儿。
宋曦吵吵闹闹，一句一句的喊小叔，尽是天真烂漫小孩子对小叔的崇拜与信任。
“我”。
凌晨四点三十四，正常人都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让别人去医院。
“嘶。”
周社并不觉得凌晨探病有什么问题，一句话都没问过李司净，直接坐在了隔壁空床上。
住院部的值班护士低声说道：“毕竟跳楼伤到了脑子，刚才醒过来太亢奋了，给他打了针，多休息休息。你们陪护也不要把他吵醒了，不利于大脑恢复。”
就为了抓住他凌晨偷跑出门。
梦里的宋医生……或者说看起来学生一样彷徨无措的宋曦，周社为什么动手？
李司净忍不住如释负重的笑出声。
如果周社为了抓他等在这里，是不是代表：宋医生的梦，不止是他们的梦？
李司净伸手去摸床头手机，仍在回忆梦境里周社的冷漠。
远。
李司净见到了飞起的头颅，霎时惊醒。www.jingsige.com
曾经插进他卧室的枕头，斩断过厌恶家伙的手臂，挑开过烧成一块一块炭黑皲裂的尸体。
再是惊慌狂喜亢奋的可怜考生，都得从童年阴影里清醒过来。
病房安静得只听得到监测仪的滴滴声，李司净终于开口：
李司净没有驾照，他还没考虑好是打车还是把万年叫醒，就在小区门外见到了熟悉的黑色SUV。
“我来医院找你。”
“你这朋友跟你感情挺好的。”
如他一遍一遍复述的幻觉一样，狠绝果断，能杀人绝不废话。
李司净没摸到手机，指尖仿佛触及火焰，烫得他下意识收回手，视线所及之处，见到了一缕火燎过的青烟。
周社穿着一身略薄的深蓝衬衫，仿佛在车边迎着露水等了整夜。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在他梦里初次见面。
“我经常跟他聊天，聊聊剧本，聊聊我的梦。”
但他醒了就好。
李司净蹑手蹑脚，走出房门免得吵醒老爸。
“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快来！”
周社追问他：“天还没亮你去哪儿？远吗？”
“可能因为你小时候特 别腼腆，内向得很，都没拿正眼看过我，所以不记得了。”
李司净一声不吭，径自路过了自家的车，往路边走去。
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打开房门，大约知道宋医生为什么这么激动，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周社声音带着笑，在凌晨的病房回荡着纵容和无奈。
“除夕的时候，我看别的孩子都围在一起玩画片、炸鞭炮，你安安静静的，远远的看着他们玩，你就只喜欢跟着你外公。”
比他大些的孩子，呼朋唤友的在院子里玩，石子儿乱翻、粉
“啊？啊。”
什么宵夜？梦里死尸、血海、杀人不眨眼的宵夜？
“算了，你原地待着别动。”
李司净虽然觉得他要求过分，但也不会过分要求一个刚刚“自杀未遂”醒来的病人。
周社听了，却问：“你们是同学？还聊这个？”
不像演的。
无法言明的爱，无法宣泄的恨，无法安置的遗憾、痛苦，都会成为梦境的素材。
“幸好他醒了，不然以后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李司净松了一口气，还在医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