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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得很香。

    他打开车门副驾驶,坐得是怨气滔天,压抑着质问周社的冲动,努力保持理智。

    周社上了车,在发动机轰鸣里笑了笑,“又去看那个倒霉进医院的朋友?”

    李司净蹑手蹑脚,走出房门免得吵醒老爸。

    寂静夜晚的手机震动得格外突兀,李司净顾不得什么“我”不“我”,直接接通。

    李司净急得从床上翻身,一边穿外套一边问:“你现在在哪儿?不在医院吗?”

    如他一遍一遍复述的幻觉一样,狠绝果断,能杀人绝不废话。

    周社思考片刻,给出了无关爱恨的回答,“正因为有了交集,才会对这个人产生梦境的映射。”

    李司净做过太多残忍血腥的梦,以至于再度见到周社出手,考虑的竟然是——

    凭借以往的经验,周社只会杀死他厌恶、憎恨的人。

    “应该是……现实里产生了交集吧?”

    李司净见到了飞起的头颅,霎时惊醒。www.jingsige.com

    “好,好。”

    记忆里的院子,总是脏兮兮的黏着鸡鸭的粪便,无论怎么冲水去洗,都是湿漉漉的地板,映照着灰蒙蒙的天。

    “可能因为你小时候特                                                别腼腆,内向得很,都没拿正眼看过我,所以不记得了。”

    不痛、不烫,没有半点痕迹,仿佛又是一次习以为常的幻觉。

    宋医生确实倒霉。

    “周社。”

    “啊?啊。”

    什么东西?

    什么宵夜?梦里死尸、血海、杀人不眨眼的宵夜?

    手机响了。

    外公会带着他去一家大院子的屋里吃饭,大人们摆着桌子凳子,打牌、唠嗑、吃瓜子儿。

    “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快来!”

    能不好吗?凌晨眼巴巴的跑来,眼巴巴的看他睡觉。

    梦里的宋医生……或者说看起来学生一样彷徨无措的宋曦,周社为什么动手?

    李司净想,他得问问。

    李司净盯着宋医生,恨不得动手帮病人醒瞌睡。

    他的声调逐渐上扬,兴奋焦急,好像有什么惊天大事必须当面告诉李司净似的,重复喊着快来、快来!

    比他更小的孩子,裹在襁褓里哭。

    “除夕的时候,我看别的孩子都围在一起玩画片、炸鞭炮,你安安静静的,远远的看着他们玩,你就只喜欢跟着你外公。”

    至少要问清楚,小时候看着他长大的周社,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依靠在床头,懒散笑道:“我倒是记得清楚,你总在你外公身边打转,像个小尾巴,怎么喊你都不愿意离开他半步。”

    李司净根本来不及细想,安静的卧室里突然响起骇人的嗡嗡声。

    周社听了,却问:“你们是同学?还聊这个?”

    生命体征稳定后,从ICU转去了住院部,仍是包裹着石膏纱布夹板,露出一张憔悴蜡黄的脸。

    是周社的刀。

    可是,李司净对周社没有任何记忆,没产生过任何交集,就突然梦到了令他痛苦至极的场景。

    “我经常跟他聊天,聊聊剧本,聊聊我的梦。”

    他尝试在医院病房里放下心防,别扭又刻意的坐在床尾,戒备的与周社远远隔了半张床的距离。

    就算眼前是黑漆漆的卧室天花板,也挥散不去一个少年笑容僵硬,死不瞑目的眼见自己死于一把利刃的影像。

    凌晨的老旧小区僻静,两道停满了早出晚归的电瓶车,微黄的路灯照得树影摇曳,再过几个小时天亮了,这条不宽的老路就会被人来人往的车子挤满。

    宋医生显然刚刚恢复神智,问什么答什么,“我在、我在医院,二院。”

    “我来医院找你。”

    “你跟我爸聊过那么多,说什么小时候小时候的,我怎么根本不记得你?”

    显然那边愣了愣,也许是挪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四点三十四……”

    但他醒了就好。

    好到周社一说起这些事,他就想起来了。

    他察言观色,故意去说梦里的考试、考卷、做不出的题。

    李司净瞥了周社一眼,保持着距离站在床边。

    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打开房门,大约知道宋医生为什么这么激动,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就为了抓住他凌晨偷跑出门。

    只有放不下的记忆。

    没有无缘无故入梦的影子。

    直奔大门,轻关门锁,然后一路小跑走出楼道。

    可周社,哪里有小叔亲切温柔的样子。

    李司净站在路边,在打车和打万年电话之间,选择了回头。

    李家村偏僻穷困,也只有过年的时候热闹。

    仿佛就没给李司净打过电话。

    “嘶。”

    “我”。

    周社声音带着笑,在凌晨的病房回荡着纵容和无奈。

    “李先生,我、我……你快来!”

    如果周社为了抓他等在这里,是不是代表:宋医生的梦,不止是他们的梦?

    他愣愣地盯着微不可见的青烟飘散,难以置信的搓了搓手指。

    李司净见过这把利刃,两指宽,一掌长,简单朴素,反射着银光的锋利钢刃,隐隐刻有放血的凹槽。

    但宋医生仍没能领悟:“医院不关门的,凌晨也能进!啊啊,要不我过来找你——”

    病房安静得只听得到监测仪的滴滴声,李司净终于开口:

    李司净忍不住如释负重的笑出声。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在他梦里初次见面。

    周社率先出声,还不忘解释,“我刚出去吃了宵夜。”

    我?

    周社追问他:“天还没亮你去哪儿?远吗?”

    八小时前堪堪依靠周社的飞车,半小时到了现场。

    可他分析不出周社的细节。

    “幸好他醒了,不然以后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一刀。

    宋曦吵吵闹闹,一句一句的喊小叔,尽是天真烂漫小孩子对小叔的崇拜与信任。

    无非是梦里见到了那个男人,见到了他无情冷酷的小叔。

    “我要去二院,就我们之前去的那里。”

    再是惊慌狂喜亢奋的可怜考生,都得从童年阴影里清醒过来。

    “算了,你原地待着别动。”

    周社并不觉得凌晨探病有什么问题,一句话都没问过李司净,直接坐在了隔壁空床上。

    周社穿着一身略薄的深蓝衬衫,仿佛在车边迎着露水等了整夜。

    “不记得我?”

    远。

    指甲大小,边缘如同卷过火舌一般燃着火星,在纸片完全被吞没之前,李司净从中看到了一个字:

    又听到他说:“毕竟你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在我们乡下待不惯的。”

    李司净一声不吭,径自路过了自家的车,往路边走去。

    无法言明的爱,无法宣泄的恨,无法安置的遗憾、痛苦,都会成为梦境的素材。

    周社是突然出现在他梦里的。

    李司净没摸到手机,指尖仿佛触及火焰,烫得他下意识收回手,视线所及之处,见到了一缕火燎过的青烟。

    他动作都慢了下来,皱着眉觉得宋医生太不稳重了,瞥了一眼时间,更是心烦的问:“现在几点?”

    李司净终日通过镜头观察演员的神态、动作,擅长根据表情语气抓出真实细节。

    李司净伸手去摸床头手机,仍在回忆梦境里周社的冷漠。

    不像演的。

    无论梦里的周社是人是鬼是小叔还是骗子,宋医生醒了就好。

    他怎么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讨厌过宋医生?

    宵夜?

    凌晨四点三十四,正常人都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让别人去医院。

    电话里宋医生的声音沙哑而急促,还带着仿佛呼吸不过来的低喘。

    曾经插进他卧室的枕头,斩断过厌恶家伙的手臂,挑开过烧成一块一块炭黑皲裂的尸体。

    “你这朋友跟你感情挺好的。”

    挂断电话,李司净失笑的看着手机屏幕回归黑暗。

    路灯照亮的高挑身影,正借着微弱朦胧的光亮平静看他。

    李司净虽然觉得他要求过分,但也不会过分要求一个刚刚“自杀未遂”醒来的病人。

    轻若游丝,卷起了一小块灰白纸片。

    李司净叫不出那一声小叔,“你觉得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梦到另外一个人?”

    李司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李司净松了一口气,还在医院就好。

    住院部的值班护士低声说道:“毕竟跳楼伤到了脑子,刚才醒过来太亢奋了,给他打了针,多休息休息。你们陪护也不要把他吵醒了,不利于大脑恢复。”

    “才这个点,你要出门?”

    他语气熟稔,像极了亲眼见过李司净的长辈,李司净找不出一丝破绽。

    他醒了比什么都好。

    李司净的记性很好。

    李司净没有驾照,他还没考虑好是打车还是把万年叫醒,就在小区门外见到了熟悉的黑色SUV。

    凌晨把人火急火燎的叫过来,他倒是休息了。

    比他大些的孩子,呼朋唤友的在院子里玩,石子儿乱翻、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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