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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卫延年摸摸妻子的鬓发,“可我却没能给你好日子过。”

    “年哥,你千万别这么说,当年我们母女走投无路,差点饿死街头,辛亏你收留,不然我与小茉早就不在了。”

    这般软弱荒唐,如何配得上做高祖皇帝的后裔!

    从上次魏令仪出现在那处小门她就有察觉了。

    直到亥时末,萧誉才躺下,朦胧睡去,忽然被推门声惊醒。

    杜氏猛地抬起头,断然道:“不。”

    杜氏呆了呆,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同人不同命。

    她找了个卖果子小贩打听,小贩苦着脸说,“武信侯家的女眷经过,让人封路,禁止行人走这条路,大姐你还是换条路走吧。”

    卫延年沉默不语,半响,忽然道:“不如去找小茉生父的家人吧,或许他们有法子。”

    杨茉今年才十五岁,二十五岁在她眼里,虽然不算老,但是也绝对不能说年轻吧。

    “姐姐真好!”

    杨茉皱起鼻子,“说他俊朗我是信的,可他不年轻了啊,看样子至少有二十五岁。”

    她看看刻漏,时辰不早了,让人送杜氏出府。

    “不是,我婆家不喜欢我,当年我夫婿战死,他们见我生的是个女儿,赶我们母女出来,连我们的死活都不顾,现在决不会为了小茉去得罪高昌公主,去找他们就是自寻其辱。”

    萧誉点点头,沉吟不语,提笔练字。

    她若有所思望着那架朱轮华盖车,耳边传来路人的纷纷不绝声音。

    她一晚上都愁眉苦脸,卫延年知道她担心女儿,却无计可施,临睡之时,握着妻子的手,愧疚道:“是我没本事,不能照顾好你们母子,不然小茉也不会……唉!”

    她伸出双手给杜氏看,“娘觉得我这双手长得怎么样?”

    “听说是武信侯的女儿呢,当今太后的嫡亲侄女儿。”

    “我都让我哥哥打听了。平阳侯家世可不一般,他是楚王的次子。楚王是先帝同母胞弟,所以说平阳侯算是皇帝的堂兄,也是咱们公主的堂弟。”

    杨茉与阿福谈论平阳侯的时候,她绝没有想到,平阳侯此刻也在听陈顺说她的事情。

    卫家是前店后屋的格局,前面是布匹铺子,后面有个小院子住人。卫益眼快,见母亲回来,忙扑过去,“娘回来了!见到姐姐没有?”

    杨茉急得跳脚,“公主不是差那五百两银子的人,这些年公主花在女儿身上的银子就远远不止五百两了!”

    阿福开起了玩笑,“平阳侯位高权重,且人俊朗年轻,家中无妻室,长安城不知道多少姑娘倾慕他呢!”

    看杜氏哭,杨茉这会儿眼睛也酸了。

    难怪,难怪!

    上行下效。

    杜氏叹了口气,“女儿让我们不要再提赎身的事情,说是公主绝对不会允许。”

    “是啊,瞧这出门的大仗势,还以为哪位郡主乡君呢!”

    杜氏看了他一眼,“你上次已经求过梁家令了,他要是答应帮忙早就帮忙了。好了,先不说了,忙生意。”

    阿福看着花一样的杨姑娘,笑了笑,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前院还有人在打探平阳侯。”

    他心里竟有一丝惋惜之意。

    她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那意思非常明显了,侯爷您要是喜欢杨姑娘可要抓紧时间。

    想到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萧誉丢了毛笔,“我出去走走。”

    阿福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平阳侯在太后面前可有体面了。他母亲早逝,小时候当做儿子养在先帝太后膝下几年,后来跟着先帝征战匈奴,立下大功,平阳侯的爵位还是先帝亲封的。”

    魏令仪与杨茉不同,她不是采买进府的歌舞女,而是公主府的家生子,人脉广,能提前得到平阳侯的消息不稀奇。

    陈顺道:“这是从公主府典籍中所查,如今杨姑娘的继父在西市开了一家布店,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

    陈顺看不清侯爷的脸色,想了想,添了一句,“高昌公主府中众多歌舞女,公主却独对杨姑娘另眼相待,属下打听着,公主似乎想要将杨姑娘进献圣上。”

    三月初一是高昌公主的生辰,今天是二月二十六,还有三天时间。

    卫延年寻思道:“不如我再找个机会去求求公主府的梁家令?”

    ……

    “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还记得小时候,您跟爹对我多好,家里再穷也给我做新衣裳,把精细的稻饭都留给我吃……”

    杨茉毫无意外。

    哭够了,杨茉揩干眼泪,笑道:“女儿一定会好好的,我保证。”

    “可是这总是一个办法,不是吗?”

    再看看女儿桃花般的面容,杜氏心里霍然慠痛,已然明白了什么,她似乎在女儿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若是魏令仪把主意打到他身上,那就有好戏看了。

    卫延年招呼完客人后,见妻子脸色不虞,关切地问:“怎么了?”

    那个叫做杨茉的歌舞女即使进宫也不过是泯然于众多内宠中。

    皇帝堪堪弱冠之年,内宠多达百人,沉溺其中,不知大周江山几何。

    十指纤纤,白玉温润,仿若无骨,贝壳般指甲泛着粉色珠光,这是一双精心保养,从没有做过任何粗活重活的手。

    杨茉身着一身浅色单衣,手提宫灯走进来,笑靥如花唤了一声:“侯爷!”

    “娘,别哭呀。”杨茉手忙脚乱给杜氏擦眼泪,“公主对女儿很好,真的。”

    杜氏哽咽,满心愧疚,颤声说:“茉儿啊,娘对不起你。”

    杜氏愣了愣,躬身道:“多谢您提醒。”

    当年的妻子是多么美丽,光洁的肤色,乌黑的头发,十来年过去,这些年艰辛的日子,妻子老了许多,还不到四十,鬓角就染上白霜。

    这话杨茉就不爱听了,“都是人,凭什么呀!”

    母女俩抱头痛哭。

    妻子貌美,细皮嫩肉,十指纤纤,重礼仪规矩,很明显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能小茉生父的家人正好能帮得上忙呢。

    “咳,武信侯、宜春侯家的闺女跟公主也没有两样了!”

    萧誉低头,笔下不停,脑中思绪翻飞。

    陈顺是读过诗经的,这分明是两篇揉做一篇。

    魏令仪。

    卫益欢呼一声,拿着包裹跑进后屋。

    三日后,若是皇帝出宫来探望公主,正好能证明她梦中的情景极有可能是未来真实发生的,否则,梦就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罢了。

    极普通的出身,生父早逝的遗腹子,其母杜氏之后改嫁给卫延年。后遇灾年,七岁那年入了公主府。

    “那,还是算了。”

    杜氏勉强笑了笑,“见到你姐姐,她还让我给你带了东西,你自己拿去屋里看。”

    “我不许你这么说,”杜氏靠在他的肩头,“小茉也一直把你当做她的亲生父亲。”

    杨茉七岁进公主府,这么多年,皇帝从没有来公主府探望过公主。

    杨茉头枕着双臂,躺在床上想。

    杨茉坐起来,揉着膝盖,问:“我看公主对平阳侯很不一般啊,藩王可不少,有赵王、梁王、吴王等等,平阳侯只是楚王的次子,连世子都还不是呢。”

    平阳侯克己,似乎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休说公主不会同意她赎回女儿,就是真能赎身,小门小户之家也护不住这样美丽的女儿。

    回想上次见平阳侯的情景,杨茉摇了摇头。

    杜氏越发摸不得头脑,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手。

    “咳,姑娘,男人跟女人是不同的。只听说女人有人老珠黄,可没听人这么说男人的。”

    杜氏以为女儿担心他们拿不出钱来,忙说:“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跟你爹凑了近五百两,当初公主府买了你去也不过才五十两,想来是够的。”

    阿福在给她的膝盖上药,顺便说起平阳侯的事情。

    她附在杨茉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后面紧接着一句是,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杜氏一脸愁容地回家,路过南街时,遇到一队卫军在驱逐行人。

    陈顺的眼睛无意中扫到案上的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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