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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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牲畜市场里，没有马没有骡，只有零星几头牛和驴子，她没得选才点了这头，为此还收买了牛贩以避过衙门登记，结果这牛竟然知道自己回来，不枉她此前对其一番感情交流。

    关无艳由着她忙乎，抬脚下坡进了村，没走上几步，就碰到了迎面过来的老族长，他面无血色，坐在一把绑了两根长竹竿的椅上，被几个子孙抬着，听话音竟然也是要去看牛的。

    一个当官的轻易就将嫡女许出去，和户贫穷的打渔人家有了口头约定，救命之恩用什么报不得，便是几两银子都能帮助颇多。

    但还是问了，因为艳艳想谈，崔银莲提起一颗心等。

    崔银莲又让她尝尝自己做的酱醋腌萝卜，这是崔家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在临海的南方可不多见，区别就在于这说不上太神秘的秘制酱料。

    关无艳不耐烦继续谈下去，她正要直接表明态度，张开嘴便觉得心脏猛然一揪，如冷水泼面，她瞬间息了动作。

    关无艳暗自决定，总有天去把那县令家搬空，金山银山统统散掉。

    “昨晚你怕不怕？肯定是怕的，那么多人啊凶神恶煞的，睡这点时间够吗？吃完回去补眠一会，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娘说，开的温补药材还有，我等下就去煎上，你乖，再喝上几帖。”

    关无艳：“当然，不问才奇怪吧。”

    崔银莲不觉有异，只欢天喜地语无伦次，不停说好又哭又笑。

    而堂屋里，关无艳连吃几口海胆黄蛋羹，合意到她忍不住想眯起眼睛，但崔银莲尚在对桌，她忍了，口口淡定。

    崔银莲轻拧眉头，先是自问自答了一番：

    崔银莲点点头，接着上半身前倾，小心翼翼且压低了声音开口：“我能问吗？”

    边上哄笑开，也有人拍他嫌弃他在新媳妇面前胡咧咧，动静一大，崔银莲循声出来，一见牛就笑，奔着牛就去了，嗯？好像有哪处不对？

    只有崔银莲分出点心神：“艳艳，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呀，好好，买东西最开心了，娘给搬你屋里去。”她其实根本认不出买的什么，和其他人一样，就知道有把伞了。

    崔银莲却目不转晴地看她，好像非要等到她答应为止，关无艳只好胡乱两下点头嗯了三声。

    多么质朴的语言，和刚刚柔声细气的那个婆婆简直状若两人。

    结果关无艳轻吐一声：“是。”

    关无艳细看崔银莲表情，真诚非常，如何也看不出什么伪装的破绽，她一时语噎，再次干巴巴回道：“不用，她云游去了。”

    崔银莲本不想再提，因为离开的人自行回来了，那就足够，她害怕戳破那层窗户纸，追根究底下弄巧成拙。

    只是凑个热闹的展木生插嘴：“你昨晚躲在屋里，后来才出来，你没见过，这是我认出来的。”

    关无艳默默听着，原来展家心里不是不清楚，也是，别人被表面情况迷惑住，展家自己总是知道利弊的。

    崔银莲感受到她体温正常，这才放心坐了回去，又问一遍：“刚说昨晚什么？”

    有人打趣接话：“也就是种过地的爽老汉不在，不然他能直接上去抱住亲香，哈哈。”

    接着她随意扫了身边一圈，发现这些人只向车厢内打量一眼便转开了，视线依旧炽热，对象还是那头牛。

    不过小事，关无艳自然不会偏要与她对着来，夹起酱色萝卜片，一入口便觉脆爽多汁，咸鲜又开胃，配上口清粥，心情都仿佛明朗许多。

    等等，她的金银，她的东西，可还在？

    崔银莲正高兴自己的手艺贴合了儿媳胃口，闻听此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啊？昨晚什么？”

    静默中，崔银莲表情渐起挣扎，两手不停绞着衣角，到底问出了口：“艳艳，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想要离开？”

    “但是，我们真的会对你好的，这世道，还有你这相貌，出去游历肯定是危险重重，听说江湖人打不过还会使阴招，你这样单纯怎么能够应对？”

    崔银莲急忙忙起身，手越过桌面要摸她额头，关无艳被她弄得猝不及防，一双温热的手已经覆盖在了她的额头之上，她连忙挣脱开说道：“我没事，睡晚了就会这样。”

    展和风的内心汹涌，独他自己知晓。www.qinghan.me

    展和风好奇地不行，硬是半坐起身，脑袋不停向门外张望，除了一个个乡亲们，什么也看不到。

    崔银莲受到打击软了身子，垂着头已是泪水涟涟，好似别离画面就在眼前。

    这下倒是省了她一通说，她点头道：“正是如此，还得和村里说下。www.xianshou.me”

    她提，只是为了用一句这是秘密打发过去，再吩咐声不能打听不要张扬，以免被关知县所知，胡思乱想一通后做些什么也是麻烦。

    关无艳没有什么碰不得的洁癖，再说不能动的那几日，对方连她全身都是擦遍了，这些也不觉得有什么，特殊时候她从不矫情，但刚刚那下，她觉得别扭极了。

    那头一有情况就撒腿跑的黄毛壮牛，此时拉着车正正停在这院门外，动也不动，只专心望着虚空。

    那边崔银莲说完这番话，缓了几息后便猛抬起头，话锋一转语气坚定：

    关无艳看看桌上碗盘，说了句出去走走便施施然离开。

    “我知道，你从前很是艰难，先有父命不能违抗，明明天大的本事却藏到如今，后又嫁来我们展家，根本不能与你相配。”

    “真想出去，过些年家里境况好点了，我们陪你去，好吗？啊？”

    关无艳觉得好不自在，她又不是什么孩子，怎还用这种语气说话。

    结果这个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孩子却是考中了秀才，于是又在人缺钱的紧要关头匆忙嫁女，表面像报恩，其实图了好名声又绝了女婿的科举路，毕竟科举就是烧钱，自己没有就得倚杖岳家。

    总之她特别开心，到了牛身边就试探地摸上了，还转头对关无艳喊：“艳艳，你的牛，牛回来了！哎呀，真好，真壮实，真机灵啊。”

    关无艳如何也想不到对方能自我完善出个故事，有些傻气，偏偏问得认真。

    一墙之隔，悄悄爬挪到床尾的展和风，此时正侧脸贴墙耳朵直竖，将隔壁对话听了个全程，心情也如海浪波动般跟着起起伏伏。

    正题越飘越远，关无艳不说话了，崔银莲也没吭声，堂屋里一时静默。

    牛眼瞪着他的主人，关无艳很是赏脸摸了牛头：“不错，算你识相。”

    爱哭又爱笑，关无艳真没见过这样的性子，不过她闻听此言，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展弟弟保持笑对关无艳的同时，手臂一抬精准捂上展木生的大脸，将人推后几步，嘴上继续道：

    门帘子一掀，关无艳笑了，很好，都在。

    出了院子将门一开，坡上场景实在出她意料。

    一声留下，他的心跟着落地，忍不住咧嘴笑开，忙又捂住自己，挪回原位后，他跟自己讲，偷听非君子所为，下次不可再犯……

    关无艳再端不起云淡风轻的气质，干巴巴言道：“比如我去哪了，我还杀了那么多人。”

    吃饭便吃饭，关无艳没有说话，看似不急不缓，却将桌上饭食扫了个干净，最后掏出帕子一抹嘴，抬眼看向崔银莲：“你就不好奇昨晚的事？”

    牛竟重要到这地步。

    崔银莲点头连称是是是，其实她凭着直觉，已经拜托过族长安排隐瞒，又问：“那就请了你师父她老人家来家里住着吧？我们一起奉养她。”

    这头搬完了东西，牛也不等人牵，长哞一声就自己嘚嘚嘚进了院子，找个角落就停住，那是他的家了。

    崔银莲早前已和儿子吃过一些，这会笑呵呵看着她吃下，说起今早都有谁谁下海抓了渔获专门送来，听着好些人经了昨晚一遭竟是不休息。

    崔银莲一动手，村民们也不落后，关无艳乐得轻松，看着他们三两下搬到房门口，顺便还和隔壁的展和风问了好。

    崔银莲放心了，总算开始转回话题：

    “嘿，这牛还能自己找到地方，我怕万一再跑了，就跟过来守着，呵呵，他们都是后面来的，稀罕呢，我们这也不种地，就没凑近看过，好牛，真是好牛。”

    “艳艳啊，上哪去？还没怎么逛过村里

    牛车边上，村民们或站或蹲围了满当当一圈，基本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他们也不说话，就死盯着牛看，牛很从容。

    最后，关无艳浅浅笑了，笑容里参杂了不明意味，她说：“好，我留下。”

    这话该是体贴至极的，但在关无艳看来就是对方不肯放手，她不得已要留下，却不代表她想接受已婚身份的束缚，古人称离婚为和离，也算一别两宽，她在展家附近住着不也足够？

    崔银莲笑就没停过，又喊着人帮忙拆卸车厢，要让牛儿松快松快，又是讨论该喂些什么，院子里热热闹闹。

    接着就变了脸色：“喉咙怎么哑得这样厉害？是不是受了风寒？快让我看看。”

    见了关无艳，他笑容更大，这可是全村的救命恩人，他满脸慈祥话音都放轻了，堪称是温柔：

    “艳艳，你是不是师从什么神秘高人啊？就像那说书人说的，每晚瞒着人接了你出去习武，或者就是你身边哪个管事婆子隐藏了身份，还要求你保密？”

    关无艳一出来，村民全部站起身，展弟弟在最前头，脸上的褶子都带着笑，见到她便搓着手打招呼，又解释道：

    “我今个起得早，就见他从村外慢悠悠地过来，我仔细一打量，可不就是昨晚你驾回来的那头。”

    只怕当时他就有了甩脱不祥长女的计策，自己还能落两手干净，要知道，那时候的展和风可还没有读书，正常该是子承父业的，出海风险极大，果然，后来他的救命恩人就翻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