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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幸而聂晚晴是个思维简单的人,听他这么问,一时间也忘记了哭。

    其他的侍女有的向她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时,面上也露出了错愕恐惧的神情。

    他勉强撑着墙壁,抵着厚重的威压穿过甬道,一直进到了密室中。

    “……聂姑娘?”

    “我只是担心你再受责罚而已。”沈摇光只好解释道。“……你若是想留下,我便不劝你了。”

    一直到第二天清早,沈摇光都没再见到商骜。

    他深知池鱼说的话没有错,他自己做过的事情,他也会自己承担后果。

    卫横戈意会,将他这夜得到的各地送来的九州情报消息,以及需要商骜亲自处理的各项事宜挨个汇报给了他。

    “别教我做事。”

    他见过商骜太多次气息暴动的模样,像是关押在体内的凶兽试图撕裂他的血肉和经脉,撞碎他全身的骨骼,从他的身体里逃出去。

    “属下不能。”卫横戈低头道。

    许久,他憋出一句话:“你尽管放马过来。”

    “你无耻!”

    他看向卫横戈,冷淡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狼狈的疲乏。

    毕竟但是,仙尊是在九君身侧的。

    素日里,整座鄞都城的大小事务都由卫横戈负责。

    沈摇光连忙缩回手来。

    侍女们一早便为他送来了早膳,在寝殿中忙进忙出地整理起来。

    那间密室是商骜亲自安排布置下的,在九天山最角落的地下百丈,三重神级缚魂铁的墙壁,厚厚地覆上了一层天罡镇煞阵。这样的监牢,便是神级妖兽也能轻易关押起来,但商骜布下此处,却是用来关押他自己的。

    “郎君安好。”聂晚晴眼神怨怼,幽幽地说。“看来我是讨了人嫌的。今日来得突兀,是晚晴的错,我实在不该出现的,凭白碍了旁人的眼。”

    可是商骜却打断了他。

    沈摇光也抬起眼,就见那侍女神色惊惶,呆呆地看着窗外。

    聂晚晴抹了抹眼泪。

    饭吃了一半,忽然,在书架前整理的侍女不知怎的,手里的书本忽然“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引得周围的侍女都向她看去。

    卫横戈自知失言,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毕竟,仙尊还是能够安抚九君一二的……”

    “私心?”

    聂晚晴却落下泪来。山巅的风凛凛刮过,竟吹下一滴血泪来,落在了窗前透明的结界上。

    “那今日你怎么会又到这里来?”

    ——

    等到事情处理完,卫横戈看着商骜此时的模样,不由得劝了一句:“……九君昨夜,何不去见见仙尊?”

    “仙……仙尊……”

    卫横戈不解:“可九君明明……”明明从没有在仙尊面前陷入这样狂暴的状态。

    “炼狱?”沈摇光不解。

    “卫将军并没有罚我。”她说。“只是将我关了起来,不许我再随意走动。”

    聂晚晴闻言摇了摇头。

    商骜刚踏出地藏狱的大门,卫横戈便觉察到他眼中血光大盛。那通身流转的狂躁的真气,将地藏狱的重重牢门都掀动得咣咣作响。

    “你知道就好。”他说。“自然,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池鱼所谓的那空荡荡的自由,商骜从没放在心上过。他只清楚地知道,对沈摇光来说,只有他的身边是安全的。

    便是在商九君气息不宁,眼泛红光时,迅速将他带到九天山中最为隐秘坚固的密室之中。

    除却各类繁杂的琐事之外,还有一项极重要的任务,就是负责商骜的近身戍卫。

    有仙尊在,九君何至于独自忍受这样的痛苦呢?

    顿时,一阵带着痛感的麻木过电一般传过了他手臂的经脉。

    比如说现在。

    他们究竟是为了沈摇光父亲飞升后留下的传承之力,还是为了沈摇光的金鼎怀珠之体?或是为了让上清宗失去沈摇光这个倚仗,好让出道修第一大宗门的位置?

    不用说去哪里,卫横戈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没说错。”商骜再开口时,嗓音已然哑了。“我的确做了不少脏事,我不告诉他,之后也不会让他知道。”

    “我不想冒这个险。”商骜说。

    聂晚晴擦了擦面上的眼泪。

    “九君。”卫横戈连忙提醒道。

    沈摇光连忙拦住了她。

    “若连郎君都嫌弃我,那我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冷淡地看了池鱼一眼,转身就走。

    “我要真的不受控制,伤他分毫,你能承担后果么?”商骜问他。

    就见敞开的窗子外头,日光清朗明亮。熠熠的阳光之下,红衣女鬼依靠着窗棂站在外面,神色幽怨,垂垂落泪。

    “便是天下三界,都担不起这个后果。”他说。

    商骜冷冷地看着他。

    这样的时候,商骜从不允许他在场,他也无法抵御天罡镇煞阵启动之后的强大力量。

    “能教卫将军一夜都未出现,旁人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恐怕便是到那九天山的炼狱中去了吧。”

    他只得候在密室之外,一直到听见里面的声响渐弱,法阵停止,他才能打开密室的大门。

    商骜眼眶通红,与他对视了良久,抬起手来,狠狠按在了监牢的门上。

    “进来。”

    自然,他也懒得解释给池鱼听。

    “郎君若恼我,也不必说这些来哄我开心……”

    卫横戈送商骜进入了密室,关严了大门。

    这是每日里沈摇光身侧最为热闹的时候,即便素来喜爱清静如他,被囚禁了这些时日,有时也会因身侧多了几个人而感到惬意。

    他提醒道:“将你关押起来,恐怕是商九君的意思。你贸然离开,就不怕他知道之后再责罚你?”

    他在门外静静数着时间。这一回,一直到天色将明时,他才听见了商骜疲惫沙哑的嗓音,从幽深的密室中传来。

    卫横戈看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摇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擦那落在结界上的泪。他根本触碰不到那泪水分毫,却不知如何,竟隔着厚重的结界,感到了一股被灼烧的刺痛感。

    “那是九君的地方,我去过一次。”她说。“那炼狱中的阵法……能将人骨肉都炼成粉末似的,教人痛不欲

    坚不可摧的缚魂铁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大门之后,是长长的黑暗甬道,墙壁上猩红的火焰静静跳跃着。甬道中仍旧流转着强大的真气余烬,使得卫横戈都有些支撑不住。

    “九君现下可好?”卫横戈上前询问道。

    池鱼抿紧了嘴唇。

    他静静坐在窗前用膳。

    沈摇光知她无论听到什么,都会往坏处去想,不过短短几句交谈便觉脑仁生疼。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只不知卫将军为何会一夜都没出现,甚至都顾不得你了?”

    但那双眼睛,终于恢复了深潭般的黑色。

    有仙尊再旁,九君有时眼中血光一转,顷刻间便消散了。又或者九君气息翻涌,只需守在仙尊身侧,一夜过去,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卫横戈听话地打开了门。

    ——

    而商骜,也只得在天罡镇煞阵的强大压制之下,用混乱而汹涌的气息去对抗它。这样的对抗,无疑是手无寸铁的人与虎狼搏杀,每一次都是以命相抵。

    “聂姑娘,上次你被带走,不知是否受了责罚?”他问。“上次我问了些不该问的事情,恐会连累了姑娘。”

    “你自然不能。”他闭上眼,后脑轻轻地磕在冰凉的墙壁上。

    “卫将军一夜未归,禁制失了效,我便自己出来了。”

    聂晚晴脸颊上挂着眼泪,神色可怜地看着他。

    沈摇光不解,回身看向窗外。

    商骜回过头。

    自然,以商骜当前的修为,他是不需要旁人来保护的。因此这一项工作,卫横戈通常只有一件事需要做——

    “你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爱他,你不如放他走!”池鱼见他要走,出声又说道。

    “我可能会伤到他。”他说。

    “九君……”

    沈摇光大约明白,她身为鬼怪,七情六欲缺失,不会恼怒,也不懂惧怕,便也不会像寻常人一般地思考。

    商骜此时靠坐在那里,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面色苍白,气息沉重。

    因此,他说池鱼无恙,沈摇光也算暂时放下了心。

    商骜淡淡看了他一眼,站直了身体。

    商骜嗯了一声,简短地说道:“走吧。”

    他这话说得太过保守。毕竟沈摇光出事之前,他很少见过商九君这般内息暴动,几乎到了经脉爆裂而亡的程度。

    这小子的确是个没脑子的东西。

    聂晚晴倒是不吝将自己所知道的全告诉他。

    但修真界的那群人,真的是为了那点捏造出来栽赃陷害沈摇光的证据,来匡扶正道吗?

    “在你这里,他谁都不认识,只得日日被你关着,你以为这样就是对他好吗?”池鱼说。“你不过是在满足你自己的私心罢了!”

    商骜淡淡地嗯了一声,闭上眼,脑袋靠在墙壁上。

    商骜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回头看着他,凉凉地笑了两声。

    商骜看了他一眼。

    他却也并不意外。况且,这几日来虽说他与商骜针锋相对,商骜确实也没有骗过他,亦没有骗他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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