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0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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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极光, 在以芒光组成的葳蕤树冠间缤纷起舞。m.wangzaishuwu.com

    他的神情明灭不定，他的声音飘渺空泛，落在意识逐渐模糊的宋楚耳里，就成魔鬼的低语。

    光亮和黑暗，具是同时出现在兰诺身上。

    话音才落，宋楚就懂了这话的意思。

    可这毫无用处，菌丝无孔不入，层层叠叠，宋楚挣扎的力度很快就变小了。

    跟着是更清晰的三声。

    他后悔了。

    他惨白着脸，跪在帝王面前，痛哭流涕:“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放过我吧，我不要族群了。”

    隔离缓冲带边，警务司牧野竖起耳朵，试图听出一些什么信息。

    下一刻，头生狰狞羊角，上半身缠绕着菌丝蔽体，下半身却长着羊躯体的宋楚走了出来。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第二兽态化，绵密的羊毛覆盖在身上，企图阻住菌丝的入侵。

    宋楚眼睛红到充血，他看着兰诺的目光带着渴求，还有微末的讨好卑微。

    这就是族群！

    族群问题，对陛下来说非常敏感，就像是个理智的开关。

    宋楚收不回视线，像只贪婪的饿鬼，觊觎着活人的生机。

    牧野猛然看向陛下的方向，狗子基因的觉醒者视力超群。

    他开始剧烈挣扎:“住手！我是你们的创造者，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你说族群是眷顾，是祝福？”兰诺低声道。

    下一刻，菌丝卷裹着他的身体，开始朝脑袋蔓延，并试图从他的口鼻耳朵等入侵到体内。

    咚。

    虬结如蛇的树根，在半空中蔓延开来，所过之处, 皆是路西法族群的领域。

    他正不确定间，又是两声。

    然而，回应这般讨饶的，是帝国陛下更漠然的侧脸。

    宋楚终于慌了。

    这边警务司忙着重新布置隔离带，那边亚人平民区中心，仍旧毫无动静。

    想到那时候血流成河的天宫，牧野咬牙切齿地盯着真菌体。

    当年，陛下屠戮路西法时，也是祭出了极光森林，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清晰看到，雪白的菌丝鼓胀起来，鼓胀成一枚巨大的菌丝茧。

    像是夏日的流萤，又像童话里梦幻魔法森林。

    闻言，干玫瑰色的薄唇一勾，宛如锋冷冰花的嘲讽明晃晃的凝在凤眸眼尾。

    “哒哒哒”他缓缓走出来，所过之处，孢子散落土壤，飞快扎根生长。

    “现在，”半空中的帝王打了个响指，“你感受他们所感受，你喜他们所喜，你厌他们所厌。”

    尖叫、恐惧、绝望、崩溃、嚎叫、哭泣……

    宋楚愣了下。

    尔后，是无声的劈破裂。

    宋楚心里闪过不安，他正要说什么，极光骤然消散，无数白色的菌丝像海浪一样扑卷上来。

    帝国陛下眼尾的嘲弄更甚:“族群之中无个体，求生是所有物种的本能。”

    宋楚狂点头:“是，这是神迹！没有任何人能做到，只有基因进化才可以。”

    他的眼瞳幽深，摇曳的极光只能照耀到他胸口以下位置，在那之上全都覆盖在阴影里。

    牧野抹了把脸:“等。”

    他继续说:“他们每个个体的死亡，都将放大无数倍，被你所感受。”

    像是极端信徒, 终于见到了自己所信仰的神明。

    兰诺笑了。

    可猎物如何跑得过追捕，菌丝如何能超越极光？

    帝国陛下冷漠的俯视着这一切:“族群之内无个体，身为科研者，又岂能不亲身感受一下呢？”

    他连忙下令:“再后撤一千米，将隔离缓冲带扩宽五米。”

    宋楚伸出手，有些难以置信。

    一霎那间，宋楚就痛不欲生。

    兰诺静静等了会，在他注视下，真菌体飞快回缩聚拢。

    牧野心头不安，不时抖着耳廓倾听。

    牧野心都提了起来，虽然不太明白这情况意味着什么，可总感觉不太好。

    他想都不想，拔起四蹄就跑。

    凡他手之所向，便是极光森林的根须生长方向。

    他狠狠的啐了口骂道:“联邦的傻逼！”

    绝望到崩溃，可物种的求生本能，像是更大的电流，通过菌丝网络，传送给宋楚知道。

    忽的，牧野听到一声……心跳？

    真菌体每一缕的菌丝都在颤抖，可这个族群共同体又隐隐带着某种兴奋。

    宋楚，成为了真菌体族群的统帅意志。

    现在，这理智的开关被关上了，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陛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的身体，他的大脑承受不了族群。

    他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启星际最跨时代的大进化。

    兰诺不慌不忙，他甚至没挪动半分，只虚虚抬手。

    痛，宛如身陷地狱烈火般的痛，狂风骤雨的席卷上来。

    那是一种深渊下，黑暗里最深不可测的平静。

    副手紧张的问:“怎么样？陛下有说结束了吗？”

    宋楚跪了。

    “完美，”他朝兰诺伸手, 似想要去抚摸他身后的极光森林, “真正的完美进化, 我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 我就知道我的进化目标没有错！”

    帝国陛下抬脚, 往前半步。

    但这恐惧，都不及帝国暴君身上的浓烈。

    宋楚绝望大喊，可涉足了科研的禁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如此。

    绝对的强势, 绝对的□□, 绝对的掌控。

    想到这里，牧野顿觉隔离带距离陛下太近了。

    他闭上眼，甚至能感受到那些“食物”残留的思想。

    现在，宋楚就是那枚种子。

    他扬手间，大片的极光落下，像是最钝的刀，一刀刀切割着菌丝。

    不可匹敌。

    “不对, 还是错了……”

    他请求道:“请您一定允许，允许我研究您的族群进化。”

    这就是族群！

    族群进化是完美的基因进化方向，可对族群意志而言，那是无时无刻都存在的酷刑。

    铺陈在地的真菌体，开始颤抖开始退缩。

    拳头大小的极光像是烈焰炮弹，从兰诺的手心坠落，落入到真菌群里，散发出火焰般的热量，瞬间将菌丝灼烧。

    再是细的根须，也完全不是菌丝能比拟的。

    兰诺:“逃，继续逃。”

    如同怒放到极致的花朵，凋零的时候就回缩枯萎，将所有的养分都给了花房孕育种子。

    宋楚不敢，他拼命摇头。

    他一步步从半空中落下来, 所过之处，皆是路西法族群森林蔓延的地方。

    雪白的菌丝, 甫一接触上, 立时如烈日下的积雪, 瞬时消融。

    一棵棵笔挺粗壮的参天大树，以直冲冲刺向天空的姿态, 像是一把把的神兵利器，在兰诺背影生长。

    ……

    “植物系的族群，才是最完美的，这简直就是神明的眷顾，是造物的祝福。”

    宋楚只觉脑袋像是要爆炸，他恨不得剜开天灵盖，将脑髓全都掏出来。

    咚，咚。



    话罢，一缕极光凭空出现在宋楚身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将之圈住往真菌体最中心按去。

    每一根菌丝的绝望，透过真菌网，放大无数倍后悉数传导给宋楚。

    于是，不由自主的，宋楚被族群的求生本能挟裹着，身体不由自己操控，僵硬的站起身来，朝着更深的地狱深渊奔逃。

    菌丝茧似乎成熟过头了，从内朝外的挤破开，孢子多到形成轻薄的雾气，缓缓升腾向夜空。

    果然，一生长着彩色菌菇的羊角，蓦地从菌丝茧里顶出来。

    无数的负面情绪，像是一条条的毒蛇，不断噬咬着宋楚的脑袋和心脏。

    帝国陛下眉宇不动，从头至尾他都很平静。

    牧野摇头，他看着岿然不动的陛下，心情很是复杂。

    恐惧，像最黑沉的沼泽，一步步的将宋楚淹没。

    在他的腰际以下，是长着四蹄的健壮黑色羊躯。

    势不可挡。

    那笑声醇厚，像是d大调序曲，勾的人耳膜酥麻。

    轰！

    宋楚身体在颤抖, 脸上的震惊随着兰诺的靠近, 而逐渐转变成一种变态的狂热。

    这个他亲手创造的作品，第一次让宋楚感觉到了恐惧。

    副手更紧张了，都开始咔咔的咬指甲:“那要怎么办？”

    在他身后的极光组成森林, 亦跟着挪动。

    族群……

    他无比的后悔。

    结成网络状的菌丝，则是他的双眼双耳，会将菌丝所过之处的所有信息都传递给他。

    又像是做着暴富大梦的乞丐，睁眼就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黄金珠宝。

    这就是族群吗？

    族群不是造物的祝福，而是诅咒！

    宋楚只听他说:“既你认为是祝福，我允许你也得到这份眷顾。”

    兰诺边说边缓缓伸出手，极光在他手心汇聚。

    咚，咚，咚。

    “还是错了的，我明白了，植物系基因才是所有进化里最优秀的。”

    仿佛是，终品尝到了觊觎许久的珍馐。

    宋楚疼的浑身颤抖，每一根菌丝的断裂，都是一场放大无数倍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