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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翎继续道：“那胡商说自己有宫廷官场的门路，并非作假。
对方没有再躲，只是看着她动作，眸光越来越深邃。
车马重新上路。
闻言，江稚梧在袖中摸索片刻，将方佩置于他掌心。
江稚梧迎上许翎的目光，语速骤然加快：“那便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这话也就再没合适的机会提及了。
就在她以为许翎不会回她时，他终于悠悠开口：“这你看画轴上的雕花刻字，上头有御用的印章。”
江稚梧与许翎并排坐着，虽说马车空间已经够小了，二人之间还是留出了一掌宽的距离。
“如果说之前是我与公子之间的交易，那么现在，是我自愿要协助公子。只要我能从中获得我爹娘遇害的真相。
她想，或许她是对许翎这种行径，有一点，一点点的生气。
“公子姑娘，是小的驾车不小心，颠着二位了。”
许翎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等下赶车平稳些。
她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却听见车夫道：
江稚梧突然微倾身体，把二人间一掌宽的空隙挤没了。
按理说车厢是往她这边侧了一下，这些东西很可能会掉落在她身上才对。
“江姑娘，我不是什么好人。”
江稚梧默了默，听懂了许翎话中含义。
空气中安静的只剩呼吸声。
“危亦安！”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出手保护她而受伤了。
他很快收回视线。
“不一样。”
捧着他手的少女抬眼，碎星般的眸子与他对视。
车夫一面迅速用衣袖擦洒了灯油的案几，一面诚惶诚恐地道歉。
黑暗中，许翎的声音格外近。
她抿着唇，认真道：“我知道，公子买画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在里头。
“我只是买下了这些画，没说要帮你查，帮你家翻案。”
她说的很慢，咬字清晰，语气中有种不可忽视的坚定。
有时候，掌握真相却未必要公布真相。掌握已经是一种本钱。
酝酿起的勇气哑了火，恰似重新点燃的油灯，光和热都微弱许多，江稚梧看不清他脸上细节，只觉得好似是和平时差不多的面无表情。
这会儿，小案几上除了油灯闪烁，还堆满了白日里买的东西，让本就不大的空间更加逼仄。
“我在。”
——
“许公子？”
许翎侧过脸看她，寻味目光似乎在判断她是否够格做他的盟友。
“许鹤沉，疼要说出来。”
不过她只听到声音，身上却没有被砸到的感觉。
她想，许翎会买下画，肯定是想继续探查那些黑暗下隐藏着什么，但是他未必需要往里面添柴加火，把黑暗抹杀。
筋骨分明的手背上，原本潮红的地方在她的小心对待下，这会儿只剩下浅淡的粉。
许翎再次打量她，少女仰头望他的模样，乖巧又不够乖巧，总藏着一股执拗，让人无法忽视她的请求。
江稚梧不得不感激之前已经从对方口中吃了太多次拒绝，以致她此刻并未多沮丧，而是立即追问道：“和今日引诱淮王的事有关吗？”
等到他们返程时，太阳已近西沉，天边透出隐隐的昏色，树林凝成影影绰绰的浓墨，马车在长而直的小道上疾驰。
江稚梧咳得花枝乱颤，我不是我没有几个大字在她心中响彻。www.yuqin.me
车厢歪斜，江稚梧不受控制地滑向车壁，她下意识地反手撑着车厢壁保持平衡，虽看不见车厢内是何情形，但她心知油灯应当是倒了，焦糊的独特气味氤氲，画轴与书册砸落的呯嗙声清晰。
“我只和你做最初的交易。”
昏黄灯光下的沉默显得尤为漫长。
年纪尚轻的车夫举着火折，探进来半个身子帮忙收拾。
江稚梧手指绞缠绢子，想解释，许翎却已安排起顶替之人的细节，随后让危亦安准备马车，悄悄送他们回雨霖舍。
火折嚓一声亮起，重回光明的瞬间眼睛有微微不适，江稚梧只觉得眼前一白，接着才看到具体的情形，忍不住惊叫出来。
“单凭这一点，我便感念公子。”
许翎垂眸，未做回答。
“公子不如考虑一二，万一咱们是殊途同归呢。”
肌肤相接处温热，她松开他，伸头和车夫要了水壶，打湿了帕子后在许翎手背上轻轻擦拭。
许翎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般，出言打断：“不必道谢。”
江稚梧神情一怔，她看到他半边衣袖淋漓，油液顺着滴到了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
他以一种平淡口吻说着。
她打量着如豆灯芯，有一搭没一搭的出神，也有些昏昏了。
许翎转过脸，错开她的视线。
许翎斜靠椅背，好整以暇看着她，“你不是早就知道是北庭王所为吗？”
“从画轴上的印章来看，至少这些东西，确实是查抄所获，只是不知道怎么流到了他手上。”
江稚梧试探喊道。
身下车轮滚动平稳许多，江稚梧的心却不平静。
许翎似在斟酌是否要讲，而江稚梧极有耐心的等着。
“小五妹妹，你莫着急，”危亦安嬉皮笑脸，“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沉郎究竟敢不敢认你这个表妹！”
他面上还是那般寡淡的神情，却终于松了口：“把那方玉佩给我。”
许翎直起身，面色还算平淡，仿佛不知痛般，伸手把灯座扶好，取过火折以残余的油为料重新印燃。
“许公子为何要买？”
许翎默默抽出手，下一刻，少女却更用力攥紧了他。
江稚梧看着如豆的灯芯，百无聊赖，身旁的人自上车后便未再说过话，只沉沉闭着眼，似乎在休息。
“但至少公子证实了，我江家落狱这件事中真的有人做了手脚。
“痛……”
“公子对我这些信任都不能有的话，后续又如何能放心我去对付秦太尉。”
然而许翎并未分给危亦安的戏谑半个眼神，只沉沉问道：“所以你手下有可以做这个‘沉郎’的吗？”
“许公子……”
临时备来的马车比他们来时那辆小了许多，车内仅有一排凳，凳前一张小案几，再无其他富裕。
但即使这些已经是来之不易，是她通过他才能看见的。
她在许翎疑惑的眼神下缩回手，低头揉了揉指尖，又直直回看他的眼睛，低声问：“为什么忍着？”
江稚梧不依不饶：“这件事后头还有戏要演，公子总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何不讲清楚。
她试探开口。
危亦安却看热闹不嫌事大，做势拉扯许翎，掐着嗓子道：“沉郎，你说话呀。”
原本想着就这么沉默一路就是返程的全部，却没想到天色渐暗，拉车的马和赶马的车夫都未留神到羊肠道上的石头子，高速旋转的车辙的一侧压了上去，直接弹飞起来，车内跟着颠簸，东西全都往另外一边倒去，油灯瞬间熄灭，黑暗接踵而至。
许翎不明白她的质问，“不然呢。感觉都是一样的。”
江稚梧应声拿起，细细观察，果然见画轴两端的圆木上都有朱红的印章痕迹，朱砂和红木叠在一起，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忽视。
江稚梧脸上一热，一面冲上去让危亦安不要瞎说，一面窘迫观察许翎的反应。
当时危亦安说：“要不打眼的，就只有这种马车了。”
丝丝凉风从手背滑过，又卷起男人鬓边散落的乌发，许翎浓长睫毛颤了颤，不明白她突然的举动。
江稚梧难耐心中喜悦，捧起画轴反复地看，蒲扇般的睫毛忽闪，抬眼问许翎：“为什么帮我？”
有种和沉郎这个称谓划清界限的急迫感。
危亦安被他声中威压慑住，悻悻收了骨头，心中暗骂冷面阎王，表面还是正经恭敬道：“好像只有一个分铺的副手掌柜，小名带沉字。”
那一刻，
正如一盏油灯的光笼不全车内所有，边边角角藏了许多黑暗，她只能看见被照亮的部分，知道这部分的真相。
她不自禁地伸手摸上灯座。
江稚梧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大胆。
只见车内一片狼藉，书画尽数散落，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灯油全洒了，而许翎堪堪撑在她身上，为她挡住那些滚烫油液和书画。www.xinger.me
她几乎发抖，“有了这些，是不是就可以查出是谁在暗中操纵，就能知道为什么我爹娘会枉死狱中。”
“是，但现在就有了证据，便可以找到更多细节，说不定不用费那么多功夫就能扳倒他了。”
江稚梧抚摸着画轴上，定了念头：“我想知道，公子的目的是什么，
也不知是被什么驱使，她捧起他的手，轻轻凑过去，极轻极柔的吹气。
“用不着。”
许翎立即：“那便就是他了。”
但那是滚烫的灯油，他不疼吗。
江稚梧急得站起身，“你别乱说，我只是随口编的，和许公子无关。”
做完这一切，江稚梧坐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二人中间又隔了一掌，她也又客气疏离的称呼许翎为许公子，仿佛刚才的瞬间亲昵不曾发生般，看着案几上的画轴，淡声道：“这些画本就不是我家藏品，现在沾上灯油，彻底成了没用的东西。”
“可这根本不是我家的东西……”
] 许翎继续道：“那胡商说自己有宫廷官场的门路，并非作假。
对方没有再躲，只是看着她动作，眸光越来越深邃。
车马重新上路。
闻言，江稚梧在袖中摸索片刻，将方佩置于他掌心。
江稚梧迎上许翎的目光，语速骤然加快：“那便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这话也就再没合适的机会提及了。
就在她以为许翎不会回她时，他终于悠悠开口：“这你看画轴上的雕花刻字，上头有御用的印章。”
江稚梧与许翎并排坐着，虽说马车空间已经够小了，二人之间还是留出了一掌宽的距离。
“如果说之前是我与公子之间的交易，那么现在，是我自愿要协助公子。只要我能从中获得我爹娘遇害的真相。
她想，或许她是对许翎这种行径，有一点，一点点的生气。
“公子姑娘，是小的驾车不小心，颠着二位了。”
许翎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等下赶车平稳些。
她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却听见车夫道：
江稚梧突然微倾身体，把二人间一掌宽的空隙挤没了。
按理说车厢是往她这边侧了一下，这些东西很可能会掉落在她身上才对。
“江姑娘，我不是什么好人。”
江稚梧默了默，听懂了许翎话中含义。
空气中安静的只剩呼吸声。
“危亦安！”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出手保护她而受伤了。
他很快收回视线。
“不一样。”
捧着他手的少女抬眼，碎星般的眸子与他对视。
车夫一面迅速用衣袖擦洒了灯油的案几，一面诚惶诚恐地道歉。
黑暗中，许翎的声音格外近。
她抿着唇，认真道：“我知道，公子买画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在里头。
“我只是买下了这些画，没说要帮你查，帮你家翻案。”
她说的很慢，咬字清晰，语气中有种不可忽视的坚定。
有时候，掌握真相却未必要公布真相。掌握已经是一种本钱。
酝酿起的勇气哑了火，恰似重新点燃的油灯，光和热都微弱许多，江稚梧看不清他脸上细节，只觉得好似是和平时差不多的面无表情。
这会儿，小案几上除了油灯闪烁，还堆满了白日里买的东西，让本就不大的空间更加逼仄。
“我在。”
——
“许公子？”
许翎侧过脸看她，寻味目光似乎在判断她是否够格做他的盟友。
“许鹤沉，疼要说出来。”
不过她只听到声音，身上却没有被砸到的感觉。
她想，许翎会买下画，肯定是想继续探查那些黑暗下隐藏着什么，但是他未必需要往里面添柴加火，把黑暗抹杀。
筋骨分明的手背上，原本潮红的地方在她的小心对待下，这会儿只剩下浅淡的粉。
许翎再次打量她，少女仰头望他的模样，乖巧又不够乖巧，总藏着一股执拗，让人无法忽视她的请求。
江稚梧不得不感激之前已经从对方口中吃了太多次拒绝，以致她此刻并未多沮丧，而是立即追问道：“和今日引诱淮王的事有关吗？”
等到他们返程时，太阳已近西沉，天边透出隐隐的昏色，树林凝成影影绰绰的浓墨，马车在长而直的小道上疾驰。
江稚梧咳得花枝乱颤，我不是我没有几个大字在她心中响彻。www.yuqin.me
车厢歪斜，江稚梧不受控制地滑向车壁，她下意识地反手撑着车厢壁保持平衡，虽看不见车厢内是何情形，但她心知油灯应当是倒了，焦糊的独特气味氤氲，画轴与书册砸落的呯嗙声清晰。
“我只和你做最初的交易。”
昏黄灯光下的沉默显得尤为漫长。
年纪尚轻的车夫举着火折，探进来半个身子帮忙收拾。
江稚梧手指绞缠绢子，想解释，许翎却已安排起顶替之人的细节，随后让危亦安准备马车，悄悄送他们回雨霖舍。
火折嚓一声亮起，重回光明的瞬间眼睛有微微不适，江稚梧只觉得眼前一白，接着才看到具体的情形，忍不住惊叫出来。
“单凭这一点，我便感念公子。”
许翎垂眸，未做回答。
“公子不如考虑一二，万一咱们是殊途同归呢。”
肌肤相接处温热，她松开他，伸头和车夫要了水壶，打湿了帕子后在许翎手背上轻轻擦拭。
许翎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般，出言打断：“不必道谢。”
江稚梧神情一怔，她看到他半边衣袖淋漓，油液顺着滴到了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
他以一种平淡口吻说着。
她打量着如豆灯芯，有一搭没一搭的出神，也有些昏昏了。
许翎转过脸，错开她的视线。
许翎斜靠椅背，好整以暇看着她，“你不是早就知道是北庭王所为吗？”
“从画轴上的印章来看，至少这些东西，确实是查抄所获，只是不知道怎么流到了他手上。”
江稚梧试探喊道。
身下车轮滚动平稳许多，江稚梧的心却不平静。
许翎似在斟酌是否要讲，而江稚梧极有耐心的等着。
“小五妹妹，你莫着急，”危亦安嬉皮笑脸，“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沉郎究竟敢不敢认你这个表妹！”
他面上还是那般寡淡的神情，却终于松了口：“把那方玉佩给我。”
许翎直起身，面色还算平淡，仿佛不知痛般，伸手把灯座扶好，取过火折以残余的油为料重新印燃。
“许公子为何要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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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梧看着如豆的灯芯，百无聊赖，身旁的人自上车后便未再说过话，只沉沉闭着眼，似乎在休息。
“但至少公子证实了，我江家落狱这件事中真的有人做了手脚。
“痛……”
“公子对我这些信任都不能有的话，后续又如何能放心我去对付秦太尉。”
然而许翎并未分给危亦安的戏谑半个眼神，只沉沉问道：“所以你手下有可以做这个‘沉郎’的吗？”
“许公子……”
临时备来的马车比他们来时那辆小了许多，车内仅有一排凳，凳前一张小案几，再无其他富裕。
但即使这些已经是来之不易，是她通过他才能看见的。
她在许翎疑惑的眼神下缩回手，低头揉了揉指尖，又直直回看他的眼睛，低声问：“为什么忍着？”
江稚梧不依不饶：“这件事后头还有戏要演，公子总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何不讲清楚。
她试探开口。
危亦安却看热闹不嫌事大，做势拉扯许翎，掐着嗓子道：“沉郎，你说话呀。”
原本想着就这么沉默一路就是返程的全部，却没想到天色渐暗，拉车的马和赶马的车夫都未留神到羊肠道上的石头子，高速旋转的车辙的一侧压了上去，直接弹飞起来，车内跟着颠簸，东西全都往另外一边倒去，油灯瞬间熄灭，黑暗接踵而至。
许翎不明白她的质问，“不然呢。感觉都是一样的。”
江稚梧应声拿起，细细观察，果然见画轴两端的圆木上都有朱红的印章痕迹，朱砂和红木叠在一起，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忽视。
江稚梧脸上一热，一面冲上去让危亦安不要瞎说，一面窘迫观察许翎的反应。
当时危亦安说：“要不打眼的，就只有这种马车了。”
丝丝凉风从手背滑过，又卷起男人鬓边散落的乌发，许翎浓长睫毛颤了颤，不明白她突然的举动。
江稚梧难耐心中喜悦，捧起画轴反复地看，蒲扇般的睫毛忽闪，抬眼问许翎：“为什么帮我？”
有种和沉郎这个称谓划清界限的急迫感。
危亦安被他声中威压慑住，悻悻收了骨头，心中暗骂冷面阎王，表面还是正经恭敬道：“好像只有一个分铺的副手掌柜，小名带沉字。”
那一刻，
正如一盏油灯的光笼不全车内所有，边边角角藏了许多黑暗，她只能看见被照亮的部分，知道这部分的真相。
她不自禁地伸手摸上灯座。
江稚梧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大胆。
只见车内一片狼藉，书画尽数散落，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灯油全洒了，而许翎堪堪撑在她身上，为她挡住那些滚烫油液和书画。www.xinger.me
她几乎发抖，“有了这些，是不是就可以查出是谁在暗中操纵，就能知道为什么我爹娘会枉死狱中。”
“是，但现在就有了证据，便可以找到更多细节，说不定不用费那么多功夫就能扳倒他了。”
江稚梧抚摸着画轴上，定了念头：“我想知道，公子的目的是什么，
也不知是被什么驱使，她捧起他的手，轻轻凑过去，极轻极柔的吹气。
“用不着。”
许翎立即：“那便就是他了。”
但那是滚烫的灯油，他不疼吗。
江稚梧急得站起身，“你别乱说，我只是随口编的，和许公子无关。”
做完这一切，江稚梧坐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二人中间又隔了一掌，她也又客气疏离的称呼许翎为许公子，仿佛刚才的瞬间亲昵不曾发生般，看着案几上的画轴，淡声道：“这些画本就不是我家藏品，现在沾上灯油，彻底成了没用的东西。”
“可这根本不是我家的东西……”